第50章 第 50 章
曹宇澤帶著人過來茶館時, 林蘭正坐在角落的貓跑輪旁邊, 一邊看墨墨和紳士它們跑輪子, 一邊給灰灰和奶糖它們梳毛順帶檢查爪子上的指甲和肉墊上的毛要不要修剪了。
“還行, 沒長太長, 不需要做美爪。”
剛確認這項工作可以排到後頭來做, 水吧台那裏就響起了王佳旖驚喜的招呼聲。
“宇澤哥，你來看我啦？……咦？你是……易航？你怎麽也來了？”
大小姐這邊似乎又來了熟人，林蘭不由回頭去看，就看到曹宇澤帶著一個高中生年紀的少年站在水吧台前和王佳旖說話, 沒過多久，大小姐就朝她這邊揮手，表情興奮。
“蘭蘭，你有生意上門啦！”
然後……所謂的生意就是眼前這隻凶凶的孟加拉豹貓了。
這隻貓有著棕黃的底色, 毛發上遍布著黑海豹色點狀斑紋, 胸腹處底色是接近白色的米白，瞳色是常見的金色，天生畫著眼線的一對眼睛正瞳孔溜圓地瞪向籠外所有人, 警惕又充滿了威脅性地發出低吼。
“哈——！”（再靠近就撓死你們！）
林蘭聽到這隻貓如此警告，馬上就放棄近距離觀察的意思。
“易同學, 它一直都是這樣嗎？”回頭看向少年, 林蘭詢問這隻豹貓的主人易航。
“差不多吧。”少年一年煩惱和不解，“它叫格雷, 是一年前我在家中院子裏發現的, 當時它最多七八個月的樣子, 經常在我家廚房裏偷吃東西，然後我就收養了它。可是都養了這麽久，為什麽它還是不親人呢？我上網查過啊，孟加拉豹貓應該是溫順的寵物貓，和那些野生豹貓不一樣的，不應該這麽野才對？”
“咦？不是從貓舍那邊抱來的？”林蘭詫異了，她真沒想過這樣漂亮的豹貓居然是撿的。
“去年家裏為了讓我備戰高考，就在學校附近的高檔小區給我租了房子住，貓就是在那邊撿的。”易航少年簡單解釋了一下貓的來曆，“當時看它可愛，我學習壓力又大，想到宇澤哥說過他靠養貓減壓，就動了心思，沒想到喂了一年它都不讓抱，伸手碰它還會被撓。”
驟然被點名，曹宇澤幹咳了一聲，似乎也沒料到對方會養貓是因為他這個參照人在。
可惜易航這個高考生並沒有像曹宇澤那樣成功靠貓減壓，相反還增加了不少煩惱。
“今年六月就是我高考的日子了，家裏都說讓我把貓扔掉集中注意力準備考試，可我還是舍不得，然後宇澤哥就向我介紹了林店長你，說你很會馴貓，說不定會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林蘭聽完他的話低頭沉思：“也就是說，除了不讓人抱和摸以外，其他給吃給貓砂什麽的它都是照常用嗎？”
“對。”易航點頭，“它吃飯和用貓砂都會，不然也不能讓養一年，就是不讓人碰給它洗澡什麽的。”
林蘭聞言蹙起眉頭，她轉身又看向籠子裏的貓，試探性地伸出手，依舊是還沒靠近籠子，豹貓就又一爪子搶先撲殺過來，籠壁都在微微晃。
“哈——！”（人類，撓死你！）
凶猛的讓水吧台後麵看熱鬧的王佳旖怕怕地後退兩步，連拍胸口：“易小航，它好凶啊。”
林蘭在這時卻是確定了一件事：“易同學，它在被你撿來之前也是有主人的，但是，它的前主人並沒有善待它。應該說它被前主人虐待過，至少被狠狠打過幾頓，所以對人的手有很強烈的恐懼和抗拒心。”
少年一聽，臉色微變。
旁邊有看到的曹宇澤不由皺眉：“易航，你不會也打過貓吧？”
少年頓時支支吾吾，這態度讓水吧台後麵的王佳旖不開心了：“不是吧，易小航？你都決定養它了怎麽能打它呢，小貓要有多疼啊？”
“我也不是有意的啊！”易航委屈道，“我隻是想摸摸它，可是那次它把我的手臂抓出了好長的口子，實在太疼太生氣了就沒忍住。”像是在證明自己的委屈，少年將自己的衣袖捋起，露出了兩隻滿是貓抓疤痕的手掌和小臂。
縱橫交錯的疤痕新新舊舊的疊在一起，看得林蘭都不由失聲，更別提後麵的王佳旖了。
“這麽凶的貓你幹什麽還要招惹啊？”大小姐放軟了聲音，“再喜歡你也不能和它相處的啊。”
“可也不能就這麽丟掉啊佳旖姐。”易航無奈道，“雖然格雷對人很凶，可我還是挺喜歡它的。更不可能扔它到外麵去，它這麽愛抓人咬人肯定會惹怒其他人類，到時候有沒有命活就很難說了。家裏說要把貓送走，誰知道又送到哪裏，凶得要死指不定為了省事就給它一針安樂死，我也不想這樣，隻能找人看看能不能掰回來。”
“貓這種生物，靠打罵是沒有用的。”林蘭在這時說道，她看著籠子裏張牙舞爪警惕著人的豹貓，麵露無奈，“管教過度的結果就是它以為你在傷害它，消耗掉它對你的信賴和依賴，然後敵視和仇視你。就像現在這樣，它不隻討厭你，連帶我們這些陌生人也不歡迎，顯然除你以外的人也有揍過它。”
“呃……是家裏請來照顧我的阿姨。”易航尷尬回答。
這下子事情明了了，情況還非常尷尬。這隻貓被人類打怕了，所以才拒絕人的手，它已經不相信對方隻是想抱一抱摸一摸它，隻以為那又是來揍它的。
現場忽然陷入不知所措的安靜。
林蘭摸著下巴盯著籠子裏的貓，一對秀眉緊緊皺起：“有點難啊……”
易航麵露失望，本來以為宇澤哥介紹的馴貓高手會有辦法，但果然……
“這樣吧，你把貓先放我這裏，我試試看能不能把它掰回來，讓它重新不再怕人。”林蘭回頭看向少年，“易同學，你今年都要參加高考了，不宜再有壓力，小貓就先寄放在我這裏一直到你高考後再過來接。到時候要是格雷能接受你，我們再談收費的問題，如果不行分文不取，要是行的話我們就簽個書麵協議如何？”
易航搖搖頭：“有宇澤哥和佳旖姐都在這裏就是最好的擔保了，我相信林店長，願意把格雷交給你照顧。”他回頭看向籠裏的貓，露出苦笑，“其實說實話，能把貓留下我也有點鬆口氣，爸媽終於不會因為這個事對我說個不停了，而且我心裏還有了一個盼頭，等我幾個月後考完試再來，格雷就願意親人了。”
王佳旖聽到這話頓時昂首挺胸：“放心吧，蘭蘭很會馴貓的，我也會幫忙照看，你的格雷肯定好好的。”頭一次被人認為能做擔保，大小姐滿腔豪氣。
“那就這麽辦了。”曹宇澤也如此敲定，“易航之後還要接受家庭教師的補習課，我們就先走一步。林店長，這隻豹貓就拜托你了，如果能有好消息報酬方麵絕對好說。”
王佳旖在這時悄悄湊到林蘭後麵咬起耳朵：“易航他家是開珠寶公司的，平時零花錢可不少，宰他！”
看看這妹子，搬來一個月不到，連宰人的黑話都會了。
易同學臨走時還想跟豹貓告個別：“格雷，我走了，你在這裏要乖……”話沒說完，他收獲了貓咪的一聲哈氣，“好吧，我回去了，隨便你了。”
少年人破罐破摔地推門走了，曹宇澤招呼了一聲也是立刻跟上。
茶館的幾人盯著少年離去的背影，臉色不一。
宋新民看了人又看看貓，有些感歎：“其實不隻是豹貓對人失去信任，這名高考生也對格雷也快攢夠失望了吧。”
想想那少年雙臂上滿滿的傷，就知道他多麽想接納這隻貓，不信邪地一次又一次去接近，但時機和方式都錯了。
“別這麽說啊。”王佳旖鬱悶了，“說得我都覺得就算蘭蘭把貓馴好了，易小航都不想再要格雷了。”
其實差不多吧。林蘭在心裏回道，她沒直接說出來。方才高中生的話語和表情其實都透露出這個意向，他一直到現在沒丟掉貓不是因為舍不得，而是害怕它會因此喪命。
會傷人的貓，注定不會被社會接納，如果不糾正好，等待它的下場可想而知。
少年不忍心，於是才會曹宇澤過來找她。
他隻是想給貓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貓給我吧。”林蘭拎起貓籠，走向後麵的寄養隔間，“茶館就拜托你們倆，我去安置一下這隻貓。”
兩人頓時擔心：“你一個人不要緊吧？被貓抓了怎麽辦？”
“沒事。”林蘭擺擺手，“真有問題我會叫墨墨它們幫忙的。”
看著黑貓軍團火速跟上店長的另外兩人：“……”總覺得這是在說他們現在不如貓有用。
除了上回妞妞呆過以外寄養隔間裏一隻貓都沒有，擺在裏頭的一格格籠子都是空的，林蘭拎著箱籠走了進去，邁步之間六隻黑色的貓也鑽進了屋子，之後門也被重新關好。
整個隔間裏隻有林蘭一個人在，她便再無顧忌，放下籠子就和裏麵的貓對視。
“哈——！”（要幹架就來！）
對貓來說，互相對視就是想要打架的信號，本就對人類排斥的豹貓在林蘭的注視下立刻炸起毛朝她威嚇。
“我不想跟你打架。”林蘭對籠中的貓說道，“你能聽懂我的話吧，小貓。我要是和你打架，你會抓傷到我，而我不想受傷，所以我不會和你打架。你聽懂了嗎，格雷？”
或許是聽懂了，又或許是震驚自己居然能聽懂眼前人類說了什麽，一直對人不停哈氣的豹貓變得安靜下來。
“我們現在能和平交流了嗎？”林蘭從口袋裏掏出一根貓條撕開，“不然一邊吃一邊聊？你現在一定很餓了吧？”
這貓一直都處於警惕和恐懼當中，對精神和體能消耗還是挺大的，散發著美味氣息的貓條讓豹貓不由自主舔了舔嘴。
“嗷嗚——”豹貓壓低喉嚨叫喚一聲，語氣雖然依舊警惕，但比最開始要平和太多了。（你想說什麽？我是不會向你屈服的。）
一直安靜坐在林蘭身後的墨墨想要衝過去，但被林蘭一把按住直接抱進懷裏安撫：“我沒打算讓你屈服啦，畢竟你現在討厭人類不是嘛，怎麽能做讓你討厭的事呢？”
一邊給墨墨順毛給它撓下巴，林蘭眼睛盯著籠子裏的貓，林蘭騰出一隻手將擠出的貓條遞到籠子的柵欄空隙裏：“這是我店裏最受小貓咪歡迎的貓條，你也來嚐嚐吧，格雷。”
如果沒被關在籠子裏，豹貓大概會找個離人最遠的犄角旮旯鑽進去躲好，可惜現在它沒辦法躲開，隻能眼睜睜看著那根貓條在它眼前從左邊晃到右邊，又從右邊慢慢晃到左邊。
小豹貓自己都沒發現它的腦袋是跟著貓條左右來回擺動的，隨著林蘭的動作加大，甚至還晃出波浪線。
“喵——！”（給我吃！）
豹貓終於叫出了符合人類審美的喵叫聲，林蘭將貓條伸進柵欄裏，豹貓立刻就湊過去舔起撕口擠出的零食來。
貓條裏的東西並不多，林蘭很快就喂完了一整根，肚子有了食物得到滿足感的豹貓攻擊性也是跟著大減，這會兒，一人一貓才算真的能聊上幾句的狀態。
“你是出生幾個月離開你媽媽的？”
“喵。”（四個月。）
嗯，可以肯定正規貓舍或者寵物店裏的貓了，一般負責的販貓機構都會讓客戶挑這個時候小貓帶回家養，一來小貓三四個月後才能打疫苗，二來也是培養貓跟人親近的最好時間，貓跟主人親不親這個時候很關鍵，畢竟不是誰都能像林蘭這樣輕易就能跟貓溝通上的。
“你不喜歡接你離開的那個人嗎？”
這個問題一出來，豹貓的情緒突然就激動起來：“嗚——哈——！”（討厭！特別討厭！她身上的味道好臭，我不想靠近她！討厭討厭討厭！比那個男性人類更討厭！）
突然的激動，把林蘭都嚇了一跳，好不容易把貓安撫下來，林蘭又問了幾個問題，連蒙帶猜地終於從豹貓嘴裏拚出了事情的大概經過。
豹貓格雷……或許它的首任主人並不是這麽叫的，但現在就先用易同學取的這個名字吧，是一家正規貓店出品的漂亮品種貓，因為它的高品相被第一任主人看中買了回去。
但這個主人身上塗抹的香水有貓很討厭的成分，以至於本該溫順乖巧的寵物貓十分抗拒和她親近。貓主人卻不知道原因，隻知道自己滿腔愛意被貓嫌棄和抗拒了，求擼不得後就來強的然後無意中被貓抓傷了臉。
這下可不得了捅了馬蜂窩了，小貓被一通狂揍，在那個家徹底沒了好日子。
之後豹貓從那個家逃了出來，遇到了住在附近的第二任主人易航。貓不敢再回去，就偷易航家的東西吃，當了一陣流浪貓後再度被收養。
豹貓因為在最關鍵的時期沒能得到人類的善待嗬護導致了童年陰影，也讓對它很好的易航吃盡了苦頭，最終走入了首任主人相同的劇目，雖然易航隻打了它一次，但也徹底打碎了它跟人類相處的信心。
“慘。”
林蘭都不知道該說是豹貓的前兩任主人慘，還是這隻貓慘。雙方都不是故意的，卻還是一步步釀成了這樣的局麵。
“格雷。”她看向籠子裏的豹貓，“我現在可以保證你除了我以外不會再接觸到其他人類，但你也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在我不傷害你的前提下，你不可以撓我和咬我。”
對人類並不信任的豹貓直接拒絕：“喵。”（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林蘭微微一笑，將手裏的墨墨舉了起來，黑貓翠綠的眼睛緊緊盯住籠子裏豹貓，就這麽被林蘭舉著朝著籠子發出一聲威嚇的哈氣聲。
養得膘肥體壯的黑貓媽媽早已經完成一統貓茶館的偉業，何況還有身後對它言聽計從的五個孩子，早就看豹貓不順眼的墨墨在得到林蘭許可，直接就對格雷發出警告。
這一聲怒吼下去可謂氣勢十足，原本還懶洋洋甩著尾巴的豹貓瞬間驚恐地站起來，全身毛發炸起貼著飛機耳朝著黑貓回吼，但怎麽聽都覺得有些心虛。
雙方在體型和體能上是一眼就看得出的差距。
舉著墨墨的林蘭在後麵向豹貓笑得和善：“不聽我的也行哦。隻要一會兒我打開籠門，你能打敗這裏的老大，你想幹什麽都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