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梨花去，斯時琴聲咽【1】

  天成六年，小主淩氏自縊身亡，不葬皇陵。


  ——《孝奕皇帝傳?肆》


  冷宮內。


  “真冷啊。”非辰努力地一拭鼻子，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望了望蕭索的景象。抬頭，陽光正好灑在臉上，原來春日的陽光射進眼裏，不會感覺到痛。


  “等到所有人都將你遺忘，等到你找到一個足夠強大的靠山，你便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非辰閉了閉眼睛，“足夠強大的靠山？”可笑。他不需要靠任何人。他要靠著自己，讓自己變得足夠強大，才能夠從這裏出去，才能讓母妃過上好日子。


  他提起木桶，吃力地向著破敗的小屋走去。


  “母妃，辰兒回來了。”他推開門，剛走進去，卻看見一個極好看的背影。


  一身雪白素繡金線鑲邊長裙，恰好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形。因為天寒，又在外麵披了件斜織的白孔雀毛裘。翠冠上編著的長流蘇垂下來，甚是好看。


  這一眼，叫非辰看得癡了。他從未見過這般好看的女子。帶著一種天然的逍遙高貴的姿態。


  他竟然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她的臉。


  聽到身後的聲音，映澤雪轉過頭，隻見一個濃眉大眼的男孩子，大約有十來歲的樣子，個頭在同齡的孩子中偏低。無論是眉眼，還是神情，都像極了當今皇上浮躍，還有他的叔叔浮翊。


  非辰看見如梨花般的女子轉頭，心裏是有些驚訝和慌張地。他原本以為這張臉應該是柔情萬分的，才能和梨花般的氣質相配。卻不料他的臉給人一種張揚，充滿著英氣與傲氣的感覺。又到了一絲絲讓人看不懂的情愫。


  這樣的一張臉，竟也是那般的好看。雖然隻穿了一身白色，卻絲毫不影響她的美麗。


  站在這樣的女子旁邊，仿佛周圍的一切都是去了光彩。非辰隻覺得眼前的女子宛如九天上的仙子下凡。


  “來，辰兒，快來見過澤貴妃娘娘。”蓮貴人洋溢著甜蜜的笑容，連忙扯了非辰要跪，卻被映澤雪攔住。


  “不必多禮。”原來，在冷宮裏還能看到這麽幸福的笑容，真好。


  澤貴妃……非辰在心中輕念道，原來她就是澤貴妃。他突然低下頭，心裏不知道在想什麽。他將木桶輕輕放在地上，說：“母妃，辰兒累了，想先回房休息了。”


  剛要離開，胳膊卻被一雙手拽住。


  “這麽著急走幹什麽？”映澤雪將手放在非辰肩頭，卻在感受到透過薄薄的衣服傳來的涼意時，漂亮的眉毛蹙起來：“你怎麽穿的這麽少？不知道會凍著嗎？”她不由分說的解下自己身上披著的裘衣，給非辰披上，係緊帶子。


  非辰是驚訝的。他沒想到她會拉住他，更沒想到她會把自己身上的裘衣給他穿上。


  “娘娘……”紅鳶急忙開口，主子的身體……


  映澤雪笑了，她俯身貼近非辰的耳朵說：“我會給你你所想要的一切。”


  直起身道：“紅鳶，我們回去吧。蓮貴人，你所說的本宮都明白了，本宮，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


  映澤雪從冷宮回來時，卻看見浮翊站在她的殿外，心中不由得蕩起許多憂思。她自嘲的一笑，朝前走去。


  “麟王殿下既然來了，何不進去坐坐？”


  浮翊踱步向裏走去，輕喃道：“回首梨花處，蒼茫雪海間。”


  映澤雪一怔，隨即低下頭苦笑。


  “主子，”紅鳶安慰道，“您也莫要太傷心了，麟王他……”一定也是有苦衷的。


  “我知道。”但是知道又能怎麽樣呢？他們之間也沒有什麽可能的了。


  “麟王真是好興致。隻是這梨花乃春之物，雪乃冬至物，始終是不可一道的。”映澤雪坐在火爐旁，這雖開了春，天確實乍暖還寒，頗有些涼意的。


  “依本宮看，倒不如這梨花改為梅花，麟王覺得如何？”


  浮翊並不答話，隻是扭頭看著她，笑容一如他們初見時的模樣。


  那時候的映澤雪不過是個孩子，雖然比同齡人成熟穩重得多，但始終改不了貪玩兒的天性。瞞著家裏上上下下獨自一人偷離了城，跑到無名山。她知道，無論她走到哪裏，都會有一個人一直在跟著她。那個愛了她母親一生的男子，如謎一樣的黑衣男子。


  在無名山上，她第一次見著了浮翊。她輕輕地走過來摸摸映澤雪的頭，“我叫浮翊，你叫什麽名字？”他笑得一臉明媚，就像她曾經見過的午後最美的一束陽光。


  “雪兒，我叫做雪兒。”映澤雪輕笑，心中第一次，蕩起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