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顧涵那烏黑的眼睛,唐綰頓了頓,“我答應你會考慮,但是……”
“那姐姐答應了可不準食言。”顧涵正色道:“來拉勾。”
看著顧涵伸出手那隻小拇指,唐綰突然有些哭笑不得,然而此時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趁顧對衍不在離開這裏,所以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伸出手,唐綰勾上了顧涵的小拇指。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姐姐要說話要算話……”
唐綰耳邊聽著顧涵的話,她心底驀然沉了沉。
唐綰將手上的針頭拔掉,脫下病服,換上平常的衣服,繼而和顧涵對視一眼,兩一大一小的人一前一後竄出了病房。
唐綰的腳步很快,不一會兒就離開了醫院的走廊,來到了外麵。
身無分文,唐綰瞄準了一個路邊的男子,隨即走過去,道:“這位先生,您好,我可以借您的手機打個電話麽?”
男人看了她一眼,說了一句神經病就走開了,唐綰無法,又將視線轉到了另一位看起來很和藹的中年大叔身上。
中年大叔打量她兩下,倒是很爽快的將手機拿了出來,遞給了唐綰。
唐綰接過手機,心中背著楠楠的號碼,快速按下數字鍵,那頭響了很久才接通,“喂,你找誰?”
那邊的語氣聽起來很糟糕,唐綰怔了一下,這才說,“楠楠,是我。”
“你大爺的,你到哪裏去了,你知不知道現在所有人都找你找瘋了!”楠楠在那頭吼道。
“發生什麽事了?”唐綰不太明白。
“公司的事先不說,阿姨昨天在手術室裏搶救了四個小時才搶救回來,現在轉到了ICU重症室,你快過來,現在阿姨還沒有渡過難關,醫院在那邊已經催著交費了。”
聽完楠楠的話,唐綰的腦海裏驀然變的一片空白。
“喂,唐綰,你在沒在聽……”
拉回思緒,唐綰努力的告訴自己要鎮定,“我在聽,我媽她昨天早上出事的麽?”
“當時護士不在,沒人清楚,但當人發現的時候,阿姨已經處於休克的狀態中了。”楠楠說。
“我知道了。”
“唐綰你沒事吧,阿姨她一定可以挺過去的,總之你不要太擔心。”
唐綰的長睫斂下,遮住了眼底所有翻江倒海的情緒,她輕輕嗯了一聲,暗啞著聲音說,“我現在身上沒有錢,沒辦法打車過去,你過來接我吧,我在富園路那邊等你。”
“好。”
和楠楠通完電話以後,唐綰將手機還給了那位大叔,大叔瞧著她眼眶有點兒紅,不禁問道:“小姑娘,你沒事吧?”
深吸一口氣,唐綰扯了扯嘴角,“沒事,我能有什麽事呢……”
……
或許是知道唐綰著急,楠楠打著出租車不到十五分鍾便到了富園路,唐綰默不作聲的上車,楠楠睨著她,“唐綰,對不起,我沒能幫上什麽忙。”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才對,讓你和蘇涼到處找我。”唐綰說。
“唐綰……”
唐綰抬起頭來,對上楠楠關切的目光,“我沒事,你放心,我就是現在突然特別的恨某一個人,如果不是他,我媽出事了的話,我也能夠及時的陪在她身邊,就不用讓你和蘇涼滿世界的找我。”
楠楠很想問那個人是誰,然而話到嘴邊卻咽了回去,現在根本不是問這些話的時候,還是去醫院要緊。
十幾分鍾後,司機以最快的速度開到醫院,唐綰下車直奔ICU重症室。
剛到重症室外,醫生便從裏麵走了出來,唐綰迎上去,對醫生說,“我是裏麵的那個人家屬,請問我媽現在怎麽樣了?”
醫生看了唐綰一眼,“病人的情況現在很不好,幾次出現休克的情況,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她可能挺不過去,如果這幾天可以挺過去,那麽急需按排手術,到時候會讓你簽字……”
挺不過去,唐綰的腦海中驀的一遍遍的重複這幾個字。
“對了,你既然是病人的家屬,那麽將醫療費用給交一下吧,不然後麵的手術會很難做。”醫生再次道。
唐綰的身上就好像被壓了一塊大石頭,弄得她有點兒喘不過來氣。
看著醫生,她最終點了點頭,“好。”
唐綰話落,醫生便抬腳離開,離開之後,醫生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一推開辦公室的門,便見裏麵有一個女人在等著他,這個女人正是昨天早晨去找葉貞的那個女人。
女人看到醫生進來,連忙抬手攀上醫生的脖頸,“我要你辦的事情都辦好了麽?”
那醫生露出笑意,抬手刮了一下女人的鼻子,“你讓我辦的事,我哪一次不是辦的妥妥貼貼的。”
“這就行,晚上有東西獎勵你。”女人在醫生的耳朵邊吹氣道。
醫生笑了一下,“不過那家人是惹了你麽,你為什麽要針對那家人?”
“不是我要針對,是有人要我幫忙。”
“我就說,我的小心肝怎麽會無緣無故的針對別人。”
“我要是針對別人就不會這麽簡單了。”女人說,“直接讓你在手術的時候做個手腳,手術刀不小心切割到哪根血管,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知道了,我的小心肝,得罪誰也不能得罪你。”
辦公室裏正上演著曖昧的一幕,而此時唐綰已經換了無菌服進了ICU重症監護室。
監護室裏,葉貞躺在床上,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唐綰走到床邊,看著葉貞,嘴唇動了動,“媽,我已經沒了父親,你不能再離開,答應我,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她不知道葉貞能不能聽見她說話,微弱的聲音從唇邊發出來,帶著一絲絲顫抖的感覺,她承認,她在害怕。
儀器的聲音滴滴嗒嗒的在充斥著整個病房,唐綰突然好後悔,如果她那天晚上沒有去見顧澤衍,或許葉貞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會盡早發現,事情也不會演變到如此的地步。
怪她?
還是怪顧澤衍?
唐綰忽而想笑。
眼眶澀意泛濫,唐綰用手捂住眼睛,在父親自殺的時候哭過一回,自那之後,她即使遇到再大的挫折,也沒有哭過。
這麽多年的堅強,在這一刻,終於全部轟塌,她突然變的不堪一擊。
眼淚從指縫裏頭流出來,打濕了整個手掌。
楠楠站在重症監護室外,透過玻璃去看唐綰的背影,發現她無助的就像個孩子。
在監護室裏待了快半個小時,護衛催她出來,唐綰就要轉身離開的時候,發現葉貞不知什麽時候睜開了眼。
“媽,是我,你看得見我麽……”唐綰趴在病床邊,對著葉貞連忙喚道。
葉貞的眼睛睜的不是很大,很大程度上是半撐著,她在看見唐綰的時候,不知道是激動還是什麽,連接著她身體的儀器跳的很快。
“你……走……”葉貞用虛弱的聲音努力的說出了這兩個字。
唐綰僵住,不明白葉貞為為什麽會這樣說,她道:“媽,你好好看看我,我是唐綰……”
“我……沒有……你這個……女兒……”
葉貞的聲音小到已經完全聽不見,唐綰的耳朵貼在氧氣罩邊,勉強可以分辨出來那些字眼。
然而在分辨出來這些字眼之後,唐綰雙手雙腳頓時變的一片冰涼,她真的不明白發生什麽事了,會什麽葉貞會說出這種極端的話。
她做錯什麽了麽?
唐綰在失神中被護士推離出了監護室,因為葉貞看起來顯的很是激動,她在這裏多待下去,葉貞估計會再一次休克過去。
離開監護室之後,唐綰還是沒有回過神來,她做錯在了哪裏,為什麽這個世界好像突然變的陌生了,那個是她的母親啊,為什麽連她的母親都開始用另一種態度對她。
從昨天清晨在顧澤衍床上醒來時的壓抑,到現在葉貞的冰冷言語,唐綰覺得血液都仿佛被凍僵,精神瞬間被擊垮。
別人再怎麽對她,那是別人。
葉貞是她的親人,她說出的每一個字就如同利刃一般毫不留情的捅進自己的心裏。
情緒,真的是差到極點。
“唐綰,你怎麽了……”看著唐綰的神色,楠楠猶豫著開口。
“沒什麽,我去看看銀行卡裏還有多少錢,然後去繳醫療費用。”用嘶啞低低的聲音,唐綰還在故作平靜道。
楠楠還想說些什麽,唐綰已經邁開了腳往醫院外麵走,直到徹底消失在她的視線裏。
唐綰離開醫院以後,並沒有直接去銀行,而是公寓走。
她身上沒錢,打不了出租車,渾渾噩噩的往前走,發現整個世界都在天眩地轉。
記不得有多久沒有吃飯了,肚子再次開始叫囂起來,發的燒還沒有完全退,之前意識是清楚的,從監護室裏出來以後,她的意識便開始不再清醒。
頭痛要炸開了好像。
腦袋就在這時開始胡思亂想,公寓裏的存折也就幾千塊錢,根本填不了那麽具大的醫療費用吧,更何況現在葉貞又進了ICU重症監護室,她以前聽別人說過,在那裏住一天就要五千多塊錢。
要怎麽辦。
突然,好累。
唐綰停下腳步,突然閉上眼睛,直直的向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