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話:罪有應得
“三日月!冷靜!”
鹿本信崇快步跨出帳篷,卻發現手邊多了個累贅。
扉田櫻用力拖住他的手,不讓他離開。
“你”
鹿本信崇眉頭皺了起來,有點生氣。
知道這麽麻煩就不該讓她跟著。
“不不要去,唯姐的哥哥,不要去好不好?”扉田櫻眼中帶著驚恐,她當然知道新田義弘,博多天的大老板。
她在他手袖下看到過刺青,知道他是極道的人。
看誰不慣就砍了誰,誰要是趕攔著他幹壞事就殺了他。
在扉田櫻眼裏,極道成員就是這種形象。
鹿本信崇沒接觸出雲守組之前,也是這麽想得,後來遇到了中西功實、大賀剛三郎、還有鬆平容元等人,讓他又了些許改觀。
但是他們的結局又讓鹿本信崇略微唏噓。
你一個極道要當好人,注定是悲劇。
“早點回家,準備晚餐,我會回來吃的。”
鹿本信崇輕輕撫摸著扉田櫻的長發,柔聲說道。
扉田櫻恍惚了一下,下意識鬆開了手。
鹿本信崇趁機拔腳就跑,跟上三日月的腳步。
正當扉田櫻還在躊躇的時候,吉原海邸默默戴上了他的墨鏡,朝外麵走去。
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麽似得,背身對扉田櫻說道“阿信回家後聞到飯菜的香味,想必會非常幸福吧。”
隨後在街邊隨便撬了輛摩托車就開溜了。
“唯姐的哥哥他會感到非常幸福?”
扉田櫻站在原地,吃吃地自我複述。
而同帳篷的護士小姐姐們不停為離去的三位勇士尖叫呐喊,這才是真正的男人呐!
吉原海邸也是走得急,如果再給他幾秒鍾時間,他肯定會從不知名的角落裏拉出一遝星海館的廣告冊來,為店裏拉客。
三日月星野也從街邊撬了一輛車,鹿本信崇好不容易在他撬車的時候追了上來。
“你回去,sakra需要人照顧。”
三日月沒有回頭,自顧自啟動車子。
“沒有我,你找不到他。”
鹿本信崇靠在床邊,直視三日月星野的雙眼。
兩人對視了幾秒鍾,三日月星野選擇投降。
他的確不知道新田義弘會逃去何方。
鹿本信崇上了車,係好安全帶,低聲說了一個地點。
“山台。”
三日月雙眸閃過一絲光
“新田義弘他為什麽會去那裏?”
“他不是會去,他是不得不去。”
鹿本信崇望著路邊越聚越緊的路人,無聲地笑了。
鬆平容元的大手正朝著新田義弘握去。
新田義弘在出雲守組逍遙了這麽久,最後還是逃不出鬆平容元這個老得快死的老頭子的手掌心。
真是諷刺
綿葉芽衣已經在南源居等了一下午,店裏的小吃她幾乎點了個遍。
雖然她生活富裕,但家裏總是教導她要勤儉持家。
她還不至於幹出拿著菜單往上麵一指“除了這個不要其他都上十份”的壯舉來。
“客客人,快到晚餐的時間了,您是不是”
宋恩靜抱著菜單,怯怯地問。
“你推薦一個就好,我說了我在等人。”
綿葉芽衣頭都沒有抬,她在刷熱點新聞。
今天的新大久保來往的救護車和警車比去年一年的量還要多。
宋恩靜聽到了類似煙火爆炸的聲音,她起初是這麽覺得的,但後來她爺爺用眼神示意她今天最好躲在店裏別出去,再加上警笛聲和救護車的聲音,她才確認了,她聽到的爆炸聲,原來是槍響
也不知道阿信怎麽樣了,他在千花町,似乎是爆炸聲那個方向啊
宋恩靜給鹿本信崇發了好幾條短信,他都沒有回複。
那是當然的,他都在博多天現場,哪裏有空。
“阿信,你可一定要平平安安呐”
“你走神了嗎?”
綿葉芽衣重複了一句。
“啊?啊?噢!對不起!”宋恩靜抱著菜單朝綿葉芽衣鞠了一躬。
“在想心上人吧?”
綿葉芽衣露出理解的微笑,“桃子味的燒酒再來一瓶。”
“這是今天的第三瓶了”
“沒關係。”
老板過來了,給綿葉芽衣推薦了青島啤酒,她這才打算換換口味。
“客人,女孩子喝這麽多酒對身體不好”
宋恩靜低聲說道。
綿葉芽衣笑了笑,真是守規矩的孩子,現在這麽軟淑的女孩子不多了。
“今天是我的結婚日。”
“哇啊”
宋恩靜發出驚歎的聲音,她的嘴巴張大到一半,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馬上閉上了。
結婚日來我們這種小破店喝悶酒
是新郎跑掉了吧?
“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你說這個幹什麽。”
綿葉芽衣繼續刷著熱點新聞,在博多天第一現場的記者已經上傳了招牌。
更有內幕消息爆料,在博多天內發現了總務課課長芹澤義勝的屍體。
“是他啊”
綿葉芽衣眉頭深鎖。
她知道這個人,似乎和新田義弘關係匪淺。
看來
吉原他們的優勢更大些。
很快,海量的新聞報道,幾乎要把綿葉芽衣的手機屏幕淹沒。
有記者在地下五層發現了大量關於新田義弘的資料,地下五層明明被人縱火焚燒過,但這箱資料完好無損。它們被悉數放入了靜水的箱子內,被總務課的兩名便衣警官緊緊抱在懷中,他們中槍倒下了也沒有放下手中的箱子,用生命守護了這些情報。
在這些資料中,按時間從近往遠推,記載了新田義弘的所有罪行
將東京所有人的除靈人暗中幹掉,以保護“鬼樓”的秘密,其中最慘的叫白石心正,他被泥頭車創成肉泥以後給融到鬼樓的圍牆裏去了。
“鬼樓”因為不明原因發生爆炸,造成施工人員大部分重度燒傷,新田義弘收買了電視台,掩蓋了真相。
多年前“銀河王子號”的沉船事故,船上藏著來自棒國的偷渡黑工,沉沒原因暫時不明,據推測是有記者混上了船,要曝光事件,船上的偷渡者集體反抗,最終導致了船體沉沒。
綿葉芽衣就那麽靜靜地翻頁,看著一張張照片,一段段文字。
她知道新田義弘很不堪。
卻沒想到他居然是這樣的大奸大惡。
夜漸漸地深了,通往東京都外的高速路口基本被封鎖了。
三日月星野耐著性子照鹿本信崇所說,往山台方向駛去。
山台的醫院要離東京都近一些,鹿本信崇指的位置,是平民窟所在的位置。
“為什麽他會去那裏?”
三日月星野眼中都是血絲,夜晚的道路狀況非常差,尤其是在山台這種地方。
基礎建設停留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這幾十年來,它沒有絲毫改變。
三日月星野有一種穿越時空的錯覺。
東京都這邊,是未來。
而山台這裏,留在過去。
“我說過了,他是不得不去。”
鹿本信崇淡定地聽著電台新聞,裏麵悉數報道著博多天發生的事情。
從底層發現兩位便衣屍體後,他就知道,中西功實大概率是活著的了。
所以心情非常好,他們都存活到了最後。
而等待新田義弘的,隻有死期。
所有人都想要他死掉。
車緩緩地駛入了貧民窟,天空中星光繁密,烏鴉叫聲稀少了很多,入了夜,它們也該休息了。
再往前,車就進不去了。
三日月星野隻好熄火下來步行。
兩人朝黑暗中走去,走著走著,三日月星野聽到了淒厲的喘息聲。
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腳。
他打開手機閃光燈,一張血肉模糊的臉映入視野,嚇得他心髒狂跳。
“殺殺了我”
那人嘶啞地喘息著。
三日月仔細看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認了出來。
求他殺了自己的那個,居然是新田義弘!
“你!”
三日月星野一腳踹飛新田義弘,又怕他跑了,兩步跑上去,一把揪起他的頭發。
新田義弘進去的氣少,出來的氣多,顯然是活不長了。
他們的背後,車燈大亮。
勞斯萊斯上走下來一位拄著拐杖的老人,站在車旁,也不前行。
他隻是給三日月星野開照燈罷了。
三日月星野這才看清楚新田義弘的慘狀,眼睛被挖了一隻,鼻子塌掉了,牙齒沒剩幾個,耳朵也沒了,五官幾乎辨別不出來,如果不是三日月星野對仇人記憶深刻,他也認不出來。
新田義弘殘破的身軀上有火燒、酸蝕、甚至牙齒咬的痕跡。
四肢肌腱都被挑斷了,似乎喉嚨也被灌了什麽致啞的毒物,發音嘶啞。
“這”
三日月星野心中快意報仇的想象破滅了,趴在他腳下苦苦求他殺了自己的新田義弘,哪裏還有千花町鬼蜘蛛的威嚴?
這時,他發現暗處還有很多人。
很多麵目全非的人。
三日月星野突然想起來了,他在山台醫院的時候,曾經見過他們。
他們是“鬼樓”事件中被燒得麵目全非的黑工,還有相模守組的社團成員。
是新田義弘一手照成了他們的悲劇。
如果沒有新田義弘,他們可能和自己一樣,會在各自的家中,與家人朋友愉快地度過一個周末。
可新田義弘把他們毀了。
“我”
三日月星野知道,他們心裏隻會比自己還要恨新田義弘。
他落到如此地步,都是這些“鬼樓”裏得“鬼”的複仇!
現在的新田義弘已經形同惡鬼了。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為什麽”
三日月星野還想問,但在看到鬆平容元的勞斯萊斯之後,就都明白了。
新田義弘的逃跑路線看似是自己選的,實際上是被鬆平容元逼出來。
哪個路口堵車,哪個路口車禍,早就安排好了。
“其實,高速上出乎了我的意料。”鬆平容元笑著說道,“但是信君居然算到了,除了佩服,我還能說什麽。”
“阿信?你?”
鹿本信崇笑了笑“還記得高木翻車車禍的地方嗎?”
高木那天在山台附近出了車禍,是被黑澤登他們在路上潑了機油。
鹿本信崇隻不過在新田義弘的必經之路上,往修理廠裏傳了潑機油修車的概率會提升的言論罷了。
新田義弘逃下高速還在自我慶幸,下一秒衝進機油路麵出了車禍,忍著傷痛,頂著黑夜前行,接待他的,卻是被他坑害的所有人的怒火。
他喊啊,他叫啊,
他說自己是出雲守組的若頭,是“千花町大蜘蛛”。
隻要他們放過自己,要什麽給什麽。
可他們隻要他這條命。
在黑暗中所有人的注視下,
三日月沉默著扼斷了新田義弘的咽喉,結束了他罪惡的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