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相對占有
仿佛就如曾經一次次縈繞在耳的愛語。
阿臨不是真的想和我在山上做什麽苟且的事,隻不過在用這句足夠私密的話來告訴我,我們曾親密到連彼此身上有幾顆小痣都清清楚楚。
他捉住我的手腕,用濕潤的嘴唇摩挲著我的耳朵,然後陰測測地發聲:“你這次沒死成,失望嗎?”
我眼中陡然濕潤,捧著他的頭讓他靠在我肩膀上,十分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
今天他能過來,能牽著我的手帶我走,我想霍佑伸一定替我解釋了那晚包間的事。我特別特別感謝霍佑伸,他為我做了那麽多,他成功地讓阿臨在這幾天內沒有整出什麽事,讓我順利按照計劃做完我想做的事,而且體驗了今晚的生死一線後,我終於完完全全理解阿臨這麽多年來為了活下去而做的所有努力,理解阿臨內心深處的恐懼和彷徨,理解阿臨為什麽總那麽沒有安全感。
於是我放下了驕傲的性子,恰時服軟地說:“小臨臨,這次是我不好。”
他眼神深邃,很輕地對我說:“程乙舒,你知道自己多該死?你把我一顆心碾得稀巴爛還不夠,還得往上麵剁幾腳!你知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麽?”
我啞口無言,他亦不再講話。
我們在山頂坐了好久,他起身要尿尿。
因為親密,他直接站在我身邊拉開了拉鏈。
“往裏站站,當心摔下去!”我想也沒想就起身抓住他的胳膊。
他斜我一眼,隻是笑笑。
……
回到別墅,他去好澡,原本在這樣的夜應該抱在一塊,說著說不完的話。
他洗完澡出來,肩膀上掛著一條白色的毛巾,水珠不斷從他黑色的發尾墜到胸口。
我對他說:“你手機響了很久。”
他走過來,拿起自己的手機,看了眼屏幕後就回撥了過去。
今天不太平,我總覺得事情發展的過於順利,雖然心裏歡喜,但隱隱又覺得有種不安的感覺正在深深地侵蝕著我。
我盯著舉著手機的阿臨,默默注視著他的表情。
“怎麽會這樣?”阿臨的臉色相當難看:“好,我知道了。”
他掛了電話,一口悶氣隨之歎出。
“出什麽事了?”我問。
阿臨看我一眼,抬手看了下手表說:“今晚出動的所有警力一直抓捕趙飛到現在,結果還是讓他給跑了。”
“跑了?怎麽可能?”我的心跳立馬加快。
阿臨從抽屜裏翻出一盒煙,叼上一根說:“我安排在趙飛身邊那個女孩子記得嗎?”
“記得。”
“趙飛挾持她當人質,硬是從那一直逃到了一條野河邊。他跳水裏跑了。那塊地方連個路燈都沒有,先去抓捕的時間也沒有安排水警。警方對著水裏放了幾槍,但沒打著。”阿臨呲起了牙。
我沉了沉眸說:“我覺得是好事。那姑娘我看過,清純的很,雖然瞧著還算機靈,但到底還涉世未深。你想啊,趙飛把她弄走了,總好過到時候她被帶到警局亂講話得好。”
他淺淺勾唇:“似乎也有道理。趙飛開黑場,底下養了北方好多有頭有臉的大哥。這次到底是抓他打群架還是抓他開黑場,他應該弄不清楚。不過他是隻老鳥,很多事多想幾天就能想明白了。最好快點能抓到他,要不然反而是件壞事。”
我深切明白阿臨所說的,默了會兒後問:“那孫霆均和孫建國呢?他們會怎樣?”
阿臨深吸了一口煙:“孫霆均暫時不會有什麽事。打架這事估計得讓他在看守所蹲個十來天也就放出來了。但孫建國被殺了個措手不及,現在人已經被帶走了,資產和其他一些口供都需要時間核實。原本趙飛是個特別好的存在,隻要他被抓,孫建國基本上活不了。可趙飛一跑,定孫建國的罪也需要一段時間了。對了,那邊說讓你明天一早就去警局。今晚他們要整理那些個落網炮子的口供。等整理完了,再聽你的,要是那些個炮子撒謊,還得根據你說的再他們問第二遍,直到口供完全重疊。”
不管怎麽說,今天也不算沒有收獲。
至少趙飛這段時間不可能再招搖過市了,孫建國這個隱藏了這麽多年的拐賣頭子也終於要被徹底調查了。
隻是我不明白,阿臨為什麽要拉那個無辜的女孩子下水。這一點,我實在不能苟同。
我問了他這件事,可從他口中我卻得到了一個驚人的答案。
他說:“除了父母家人和你,別人又有多重要,別人的死活和我又有什麽幹係?趙飛愛說夢話,我不確定那姑娘是不是有用,但有一點卻是你情我願。”
“哪一點?”
他霸道地說:“她需要錢,她甘願墮落。就算我當時設計孫霆均一樣,我提醒他帶槍防身,但按下扳機的動作是不是我替他做的?程乙舒,你這次的做法就和那個需要錢的姑娘,和開槍打死趙飛的孫霆均有什麽區別?你記住,如果哪天真到了生死關頭,寧可讓別人替你去死,也不要自己冒險!”
我微微張大了嘴,因為阿臨嘴裏說出來的字眼是如此的犀利與直白,連一絲絲的隱藏都沒有。這好比是麵前放著一灘鮮紅的染料,有人可能用手指沾上染料畫出一朵嬌滴滴的玫瑰,而這攤染料放在阿臨麵前,它隻可能會是血。
我望進阿臨那深邃陰柔的眼睛裏,一陣陣的雞皮疙瘩從我手上冒出來。
他看見了,用手指在我臂彎的皮膚上來回迂了幾下,然後坐在床邊,拉開了床頭櫃上的抽屜,把屬於他的那份離婚協議書丟給我了。
名字那一欄依舊空著,他拔出鋼筆問我:“是還想留在我身邊,還是在孫霆均和霍佑伸兩個人裏選擇一個你覺得比我單純的男人過一輩子?”
我突然就愣了。
因為他說得太平靜了,和以往吃醋時的表現截然不同。
我接過他手裏的離婚協議書,立馬就出了神。
在我出神的過程中,我的腦袋被一隻大手猛就扣住,他把我的臉按壓在了他平實緊繃的小腹上,溫柔又平靜地說:“在醫院的前兩天,我每天晚上都要抽掉兩包煙。我不讓人隨便進病房,除了送飯的阿姨和醫生護工之外,誰進來都被我罵出去。我關了手機,不想聽見有關於你的任何消息。我甚至告訴自己,我和陶四一樣,被女人騙了。第三天晚上,陶四來找我。他也被我罵了出去,陶四和我發了一頓火。他哭著問我,為什麽他的腿沒了。為什麽有些好心就是得不來好的結果?他說他知道我和趙飛的恩怨,趙飛找到他,他之所以答應是想知道趙飛到底要怎麽對付我?那一晚,我們冰釋前嫌。從醫院外頭叫了外賣和啤酒,一直喝到了半夜。他那晚回了趙飛的場子,到了早上陶四聽見風聲,趙飛晚上要赴你的約,還秘密調動了好幾個道上人物,我就知道肯定要出事了。我開了手機,看見了那姑娘給我發的短信。晚上霍佑伸又給我打電話,我正好就在警局附近,這一片局裏許多警員我也認得,就和陶四搭了順風車。車裏的時候霍佑伸在短信裏和我說了很多,我這才明白你最近到底是在幹什麽!程乙舒,如果愛上我是讓你過成了這樣,不管中間因為多少原因,我都難辭其咎。”
我仰起了頭,用不可置信的眼光深深瞧著眼前這個三十八歲的男人。
其實我明白,如果不是因為孫霆均,霍佑伸和商臨都有各自的方案讓這一切平息。
可孫霆均真的太可憐了,我做不到坐視不理,這才讓一切漸漸發展到了今天。
我咬住嘴唇,不知道眼下說什麽話好,是安慰他,還是說點別的緩和下現在的氣氛?
我真的不知道。
大約我們彼此都沉默了五分鍾後,阿臨的大手在我腦袋上又揉了幾下說:“沒事。放心大膽地做決定。如果累了,就從我們的婚姻裏出去。和平分手,彼此都給對方一份念想,直到生命的盡頭。”
他很少這麽一本正經說這樣的話,雖然以前偶爾也會說,但基本是氣急時的氣話,或是是醋意上頭時的醋話,從沒有一次如今天般讓人窒息。
我的目光從他臉上移開,又低頭瞧向了他的那份離婚協議。
我從兜裏掏出了我的那份皺皺巴巴的協議,指了指簽名欄上我自己給他簽的名字,當時是因為想騙趙飛,就隨便胡寫了一下。
我想把自己的那份當著他的麵撕了個稀巴爛,拋至空中。
可阿臨的眉頭竟沒有在那刻得以舒展,他甚至還很快速地從我手裏扯走了它。
以我對他的熟悉來說,他心裏應該還藏著別的事。
我大膽地問他:“你是不是介意我和霍佑伸親密的事?那天包間裏我和他沒有發生那種事。”
我不管霍佑伸有沒有說得很清楚,還是要把最關鍵的事告訴他。
阿臨舔了圈嘴唇,相當誠實地說:“陳強替我賣命,你不是想讓孫霆均好好的嗎?那陳強和他手底下那一大批人就是關鍵的人物,他現在把他妹妹交給了我……”
突然間欲言又止。
他眼裏掉出了眼淚,聲音破碎地說:“程乙舒,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錯過的人,是我。”
他唰唰的簽上自己的名字,告訴我:“程乙舒,這才是我簽的字,等幾天我再打印一份新的。”
我後知後覺地笑了:“所以你問我要不要留在你身邊,意思是如果我想留,就成了和董昕那些女人一樣的存在了嗎?”
他眼淚繼續在墜,沉默不語。
我心痛地說:“好。但很抱歉,我不留。”
……
那晚,我在客房睡了一晚。
驚覺在悲傷過度時,連眼淚都成了多餘。
我房門緊閉,一直睜著眼盯了一夜的天花板。
隔天一早,我接到霍佑伸發給我的短信:我下午要走,會來送阿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