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 尋壯士以身試藥
之前給皇帝進獻奇珍異寶的地方官，遠不止文朝天一個。
而且除了地方官進獻，錦衣衛也在各地搜尋。
所以長生不老藥需要的配方藥材，就差一個雪娃娃。
最後雪娃娃在沈青純的努力下，也到位了。
段初離開京城不久，段朝用真的煉出了長生不老藥，不過，藥丸暫時隻有一顆，而且藥效如何，段朝用不敢百分百確定。
他也知道其中的厲害關係。
假如皇帝服下去，沒有長生不老，反而七竅流血死了，那麽他就會被淩遲。
毒殺皇帝，這是彌天大罪，淩遲加滅族，這是標配。
民間的老百姓，死後也想留個全屍。
他身為法力高深的道人，自然也不想死後被刮上幾千刀，弄得軀體支離破碎。
畢竟坐化成仙，是道人的終極夢想。
假如沒有全屍，何談坐化飛升！
所以段朝用思來想去，一時沒敢把藥丸給皇帝。
不過皇帝一再催促，最後段朝用拖不下去了，就想了一個還算保險的法子。
他用錦盒裝著藥丸，去見了皇帝。
“陛下，長生不老藥已經有了一顆，不過，藥效暫時還不敢保證，而且萬金之體，不立危牆之下，陛下輕易不可嚐試，可尋一壯士，替陛下試藥，貧道觀察效果如何，假如事有不濟，也好針對改進。”
段朝用這麽說，皇帝也沒責怪他煉藥不力，罵他費了這麽多藥物，用了這些年，才煉製出來一顆，副作用不明的藥丸。
畢竟古往今來的帝王，想長生不老的不少，成功的，還沒有一個。
這本來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所以皇帝就想著，讓誰來試藥合適。
昌寧候當時就站在皇帝身邊。
他可不想以身試藥，畢竟他已經是侯爺了，退一萬步，就算不升官，被嚴鬆壓上一頭，他也有足夠的退路，至少能保證身家性命無虞。
所以昌寧候低著頭沒說話。
嚴鬆當時也在，正在提筆寫青詞，給他磨墨的，正是帝國首席大太監黃錦。
皇帝掃視眾人。
段朝用肯定不能試藥，他要是出了問題，誰來針對問題改進藥丸？
所以皇帝的目光，就落在了昌寧候嚴鬆，還有黃錦的身上。
黃錦馬上放開硯台，嚴鬆也跟著放下毛筆。
兩人都跪在皇帝麵前。
“奴婢願為萬歲試藥！”
“臣不才，願為陛下試藥！”
這倆都表態了，昌寧候隻好硬著頭皮上前，跟著說：“末將願意為陛下試藥！”
皇帝看了看段朝用。
段朝用先否定了黃錦。
“黃公公身體殘缺，試藥的話，試不出來真正的效果。”
這句話算是救了黃錦，所以黃錦才不會因為段朝用說他身體殘缺而生氣。
皇帝聽了段朝用的話，也感覺有道理。
黃錦身上，差了重要零件，和一般人不一樣，試藥肯定不行，說不定把結果帶偏了。
段朝用又看了看嚴鬆。
嚴鬆對段朝用，平時那是非一般的尊重。
他對昌寧候這個仇人，表麵都能和氣，何況是段朝用這個，皇帝麵前的大紅人。
隔三差五，他就讓人給段朝用，送去時令水果蔬菜。
當時，水果蔬菜下麵，不是金葉子就是珠寶。
段朝用給段初的金葉子，大多都是嚴鬆送給他的。
所以段朝用看看嚴鬆，也搖了搖頭：“嚴大人身體孱弱，提筆還行，其他就不行了，所以他未必承受得住藥力。”
嚴鬆聽後，也鬆了一開氣。
他家裏那麽大多美女，萬一試藥試成了太監，豈不是遺憾終生！
於是殿中合適的人，就剩昌寧候了。
不過段朝用也不想得罪昌寧候。
就算昌寧候死了，他兒子就會成為昌寧候，到時候萬一這小子有血性，非要報殺父之仇怎麽辦。
所以段朝用說：“侯爺統領禁衛軍，身處要位舉足輕重，怎麽能讓你試藥！”
……
這三個都不行，那就找別人唄。
皇帝手下，三條腿的蛤蟆沒有，兩條腿的官員多得是。
不過這件事不能大肆張揚，隻能悄悄進行。
人選暫時圈定在陸冰的錦衣衛，還有昌寧候的四衛營裏。
陸冰叫來沈青純還有步高升，讓他倆推薦人選。
步高升當時就感覺，機會來了！
他一直不甘心隻是當一個，南鎮撫司的指揮使，尤其是南鎮撫司，還始終被沈青純的北鎮撫司壓著一頭。
但是最近陸冰對他不冷不熱的。
沒了陸冰的支持，那麽步高升的仕途，基本就走到盡頭了。
這一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假如沒有意外，他將要在南鎮撫司鎮撫使的位子上，光榮退休。
所以步高升這些天，正鬱悶呢。
他都打算，實在不行，投到其他人門下去了。
不過那樣一來，就等於和陸冰撕破臉皮了，所以那一步，步高升一直沒敢走。
不過沒想到，大好的機會，就這樣送到了麵前。
給皇帝試藥，還有比這更大的功勞嘛！
於是步高升毛遂自薦了。
“大人，何必找尋他人，下官就可以！”
陸冰巴不得步高升能升官，最好去其他衙門當大官，省得他在錦衣衛，讓自己看了就心煩。
沒辦法，曾經的奴仆，竟然和自己攀上了親戚，這沒什麽，但是你先斬後奏，這就是惹到了陸冰的痛處。
沈青純忙著辦案子，對試藥，沒有半點興趣。
所以步高升勝出。
於是陸冰當場拍板同意了。
……
錦衣衛這邊，就開了一次小規模的碰頭會，就確定了人選。
而四衛營那邊，還在一級一級傳達。
所以昌寧候還沒敲定人選的時候，陸冰就把步高升領進了皇帝的寢宮。
皇帝，步高升見過很多次。
不過這是他第一次進入皇帝的寢宮。
一路他忍不住東張西望，他感覺，這裏的一磚一瓦，都透露著皇家的威嚴。
所以見了皇帝，步高升馬上跪下表忠心。
皇帝看了看站在旁邊的段朝用。
段朝用對步高升的體格很滿意，而且他也能看出來，步高升是心甘情願，前來替皇帝試藥的。
心甘情願換一個說法，就是心誠則靈。
這一點太重要了。
所以段朝用又對皇帝點點頭。
步高升就這樣通過了考察，他甚至都來不及通知家人，就端起茶杯，含住藥丸，又用水送了下去。
……
看步高升服下了藥丸，皇帝忍不住問他：“愛卿，什麽感覺？”
步高升坐在錦墩上，滿頭大汗。
“回陛下，臣隻覺得，肚子裏像有個小火爐，熱量往全身遊走……”
步高升一句話沒說完，整個人像彈簧一樣彈了起來。
“熱！好熱！”
他一邊吼叫，一邊撕破衣襟扯掉袖子，然後舉起砂鍋大的拳頭，對著寢宮裏麵的龍柱，就打了一拳。
好厲害的一拳！
哢呲呲，那根粗壯的龍柱，被他一拳打得折斷了。
步高升麵色漲得通紅，打斷了一根柱子還沒發泄夠，又去擊打另一根龍柱。
一根也就罷了，再打斷一根，這個寢宮非塌了不可。
陸冰和段朝用對視一眼，一起飛身撲過去，想要阻攔步高升。
昌寧候這時恰好趕到，背起皇帝就往外麵跑。
他剛跑到寢宮外麵，段朝用和陸冰也到了。
不過，段朝用和陸冰，是被步高升扔出來的。
兩人狼狽摔到地上，半天才爬起來。
陸冰可以說，是帝國官員中，武藝最高的一個，沒想到他和法力深厚的段朝用，兩人聯手，卻抵不住布步高升一個回合。
……
大家站在寢宮外麵，能聽到一陣摧梁斷柱的巨響。
也不知道步高升，打算了多少根龍柱，反正最後轟隆一聲巨響，冒起衝天的煙塵，寢宮塌了。
步高升也被掩埋了。
“快，快把他扒出來！”皇帝急著看藥效。
他怎麽能不急，步高升服藥之後，竟然能用拳頭打斷那麽粗的柱子，很明顯，這藥確實厲害，至少能增強人的力氣，激發人的潛能。
強身健體激發潛能，這不就是長生不老的要素嘛！
所以很快就來了很多人，太監錦衣衛禁衛軍，一起清理廢墟。
等到把步高升扒出來之後，大家才發現，步高升已經死了。
……
皇帝看了看段朝用，目光深邃。
段朝用不禁打了一個哆嗦。
假如皇帝現在以陰謀毒殺天子的罪名，把他收監下獄，誰也不會給他求情。
段朝用連忙趕過去，仔細檢查步高升的屍體。
最後他長出一口氣。
幸好步高升沒有七竅流血，這就說明，不是中毒而死。
太醫也趕來了，這次幾個太醫，客串了一次仵作。
“陛下，步大人死於硬物砸擊後腦。”太醫檢查之後匯報。
聽了這話，段朝用就知道，自己沒事了。
皇帝聽了，果然也長出了一口氣。
既然是砸死的，這就證明，藥物毒不死人，當然，也沒達到長生不老的效果。
如果能長生不老，也不會輕易被倒下的房梁砸死。
於是皇帝對段朝用說：“愛卿，確實已經初見成效，繼續努力吧，下次試藥，咱們要選在空曠地帶才行。”
“陛下，這藥丸煉製起來很不容易，再加上還要改進，下次恐怕最低也要半年之後。”段朝用說。
皇帝的期待感已經被拉高了，聽說還要半年，不禁有點焦急。
半年，太久了！
於是他對段朝用說：“愛卿，速去煉藥，莫要耽擱，要人給人，要錢給錢，隻要愛卿開口，朕全力支持！”
段朝用領旨離開，也算是逃過了一劫。
昌寧候擦擦汗，心說幸好當初自己，沒有堅持試藥。
……
陸冰看著步高升的屍體，不免有點遺憾。
他雖然對步高升有怨氣，不過並不想步高升死。
他要是想步高升死，步高升活不到今天。
陸冰不禁一聲長歎，又走到皇帝麵前，請求皇帝給步高升封賞，也算是告慰逝去的英靈，彌補他的家人了。
於是皇帝叫來嚴鬆，當場草擬聖旨。
嚴鬆自從成為青詞禦用寫手之後，草擬聖旨的活，皇帝也大方地交給他了。
這可是一個天大的美差。
雖然聖旨必須按照皇帝的意思寫，不過偶爾提一兩個建議，皇帝也會采納。
所以在其他官員眼裏，嚴鬆嚴大人，絕對不能得罪。
否則他歪歪嘴，就能讓自己吃不了兜著走。
……
嚴鬆按照皇帝的意思，寫好了聖旨。
這次他沒有提任何建議，因為步高升一個死人，幫他，他也無法回報，毀他，也沒有任何意義。
人都死了，毀他又能毀到哪裏去。
何況步高升和嚴鬆之間，以往互不熟悉，更沒有過任何的衝突。
聖旨給步高升封了官，不過沒有提試藥的事。
隻是說寢宮年久失修，突然有了塌方跡象，步高升為了救主，以身扛柱，結果房倒屋塌，如此忠臣，不幸身亡。
加官為三品，封鬥牛將軍，禦賜鬥牛服一件。
步高升正妻，奉為三品誥命夫人，賞賜金銀若幹。
最後以“憶起步將軍，臨終時扛柱之忠勇，朕不免涕零，望家屬節哀順變，朕心同在……”結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