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 打軍棍
當馬千裏得知,女兒抱著孩子去找步高升了,他當時就蔫了。
他頹然坐到椅子上,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因為他很清楚,這次和步千戶的親事,確定崩了,而且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步班捕頭看馬千裏差點閉過氣去,連忙給他灌了一口水。
……
步高升當時正在指揮一幫錦衣衛,給聘禮分類。
當看到抱著小孩的馬清爽,步高升還笑笑。
他心說沒想到馬小姐,對於這門親事,比我還急,這還沒到見麵的環節,結果她不顧拋頭露麵的道理,就過來找我了!
步高升不像那些書生文人,需要什麽含蓄,所以他根本沒有埋怨馬清爽,身為深閨女子卻拋頭露麵。
他走到馬清爽身邊,看段寶很可愛,還捏了捏段寶的小臉。
“馬小姐,這是哪個親戚的孩子。”
步高升一邊逗孩子一邊問。
馬清爽抱著段寶後退一步,躲開步高升對孩子的逗弄。
“步千戶,不是親戚的孩子,這是我的孩子。”
幾個正在把聘禮往車上搬的錦衣衛,聽到馬清爽的話,全部停了手裏的動作。
他們都放下禮物,站直了盯著步高升看。
“馬小姐還挺詼諧。”步高升說。
其實他已經感覺到不妙了,這麽說,是給自己留下一點希望。
假如這個時候,馬清爽順著步高升的話,改口說孩子就是親戚的,哪怕親事崩了,但是步高升的顏麵,也會得到保留。
但是馬清爽唯恐得罪他不深。
“步千戶,我沒跟你開玩笑,這就是我親生子,這件事,我爹不清楚,既然你看中了我,我感覺沒必要瞞你,你要是能把這個孩子當親生的,我就嫁給你。”
步高升當聽了這話,感覺就像遭到了五雷轟頂。
開什麽玩笑!
我堂堂錦衣衛千戶,陸大人的忠實家臣,你讓我喜當爹!
就算我不要臉迷了心,答應了你,那陸大人的麵子,往哪裏擺!
當初提著刀,要下井生擒井龍的鐵血漢子,怎麽禁受得住這種侮辱!
步高升當時臉紅的像關公,刷拉一聲,抽出了佩刀。
……
看到步高升抽刀,段寶臉上那種孩子的童真,馬上消失的無影無蹤。
馬清爽連忙捂住了段寶的嘴,唯恐他咬人。
就算他不咬人,被別人看到這麽小的孩子,嘴裏長滿了牙齒,對孩子也不好。
馬清爽又捂住了段寶的眼睛。
自己爹爹做的孽,她決定替爹爹償還。
於是馬清爽閉上了眼睛。
她自己也清楚,步高升肯定不是願意喜當爹的人。
“步千戶,千錯萬錯,都是我錯,要殺要剮,隨你的意。”
……
外麵的捕快衙役,看步高升抽刀,馬清爽引頸等戮,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馬班捕頭想帶人過來勸,結果一幫錦衣衛,紛紛抽刀,攔住了他們。
段初隱身在一幫捕快衙役裏麵,手握著眉尖刀,打算隻要步高升敢出手,他就飛鏢刺殺步高升。
雖然馬清爽給他潑了髒水,但是他也不希望馬清爽就這麽死去。
……
步高升殺過不少人。
比如那個密告黃錦在紫金山挖墳的眼線,就是他親自滅口的。
這種殺人滅口,步高升幹了很多。
不過麵對抱著孩童的女子,而且這麽多人在場,他下不去手。
斬殺婦孺的惡名,傳出去有損錦衣衛的威嚴。
要殺,也要等機會,最好滅了馬千裏滿門,方能解他心頭之恨。
於是步高升收刀入鞘,指了指大門:“馬小姐,請回吧……”
馬清爽給步高升行了禮,然後抱著段寶離開了。
馬清爽一走,步高升眼前一黑身子一晃,險些栽倒在地。
給父母的家書,已經發出去了。
現在鬧成了這樣,怎麽跟父母交代?
若是如實相告,二老豈不氣死!
而且自己在彭州府,大張旗鼓的購買聘禮,雖然老百姓不知道自己要娶誰,但是也知道,自己的親事,就訂在彭州府了。
怎麽麵對彭州府的人?
特別是那些知道內情的府衙官員?
這次,臉真是丟大了!
看步高升臉上殺意隱現,院子裏的大隊錦衣衛,馬上集結,在兩個百戶的帶領下,這就要去馬府,殺掉馬千裏全家,給步高升報仇雪恥。
步高升還有理智,對大家搖了搖頭。
假如殺人滅門,事情就鬧大了。
本來陸大人就嫌自己不穩重,事情鬧大了,陸大人肯定又要責罵自己。
等沈青純回來,錦衣衛肯定會有有一次人員變動。
到時候,哪怕自己不能稱為南鎮撫司的鎮撫使,也想更進一步,所以在這個節骨眼上,絕對不能出事。
於是步高升製止了一眾錦衣衛。
坐下喝了兩杯熱茶,他又緩了緩氣,最後才站起來。
“聘禮繼續裝車,離開彭州府之前,這聘禮,本官一定要送出去!”
步高升撂下這句話,帶了兩個百戶,去天香樓喝酒了。
他打算喝過酒之後,借酒蒙臉,硬闖彭州府衙找文朝天算賬。
他能想到借酒蒙臉,也算是得到了黃錦的真傳。
文朝天手下的衙役頭子,竟然敢在這等大事上,戲耍自己!
他文朝天身為彭州府主官,必須給自己一個說法!
假如文朝天不給自己說法,那自己也就不顧臉麵了,把事情報給陸大人。
這樣一來,自己也算做到了先禮後兵。
陸大人肯定會向著自己,到時候,區區一個府衙捕頭馬千裏,想不死都不行。
……
馬清爽回到家裏,連家門都沒進去。
“滾!我沒有你這個女兒!”馬千裏指著她鼻子大吼。
馬清爽也硬氣,扭頭就走。
馬夫人要追她,被馬千裏攔住了。
馬千裏這時無比清醒:
“別追,你把她追回來,咱們全家都要倒黴!”
馬千裏說完,脫下捕快公服,換上一身便裝,往府衙去了。
馬夫人匆忙收拾了一個包袱,交代兩句之後,讓一個健壯家丁,抓緊追上馬清爽,把包袱交給她。
……
馬清爽走出彭州城門的時候,那個家丁終於追上了她。
“小姐,小姐……”
家丁氣喘籲籲的,把包袱塞給了馬清爽。
“小姐,夫人說這件事,錦衣衛不會善罷甘休,你還是先去邵家避一避吧,包袱裏有盤纏,夫人讓你一路小心,抓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馬清爽本來不想要馬千裏的任何錢財。
不過想想自己身上,一文錢都沒有,就算自己可以不吃不喝,但是段寶不能。
於是她不但收下了包袱,還清點了裏麵的銀票。
她竟然借來紙筆,給馬千裏打了一個借條。
“轉告爹爹,兩年之後,我來還錢!到時他若還認我這個女兒,我依然會盡孝,為他養老送終。”
馬清爽說完,把借條交給家丁,頭也不回的走了。
邵家,是馬夫人的娘家,在小沛縣。
不過馬清爽離開家丁的視線之後,走去的方向,並不是邵家所在的小沛縣。
……
馬千裏知道這次禍事不小,躲在家裏當縮頭烏龜,肯定是躲不過去。
於是他直接去府衙找文朝天。
可憐彭州府衙裏,在鐵司獄的大肆渲染下,一眾官吏正在談論,馬府和錦衣衛千戶的婚事。
“老馬這家夥,一直想攀高枝,這次可算是得償所願了!”
“哎哎哎,怎麽說話呢,就不怕馬捕頭聽到,讓他的錦衣衛女婿,把你下到詔獄裏,拔掉你滿嘴的牙!”
大家雖然互開玩笑,但是還是掩不住,對馬千裏的羨慕。
結果就在這個時候,馬千裏鐵青著臉,徑直從他們身邊走了過去。
“馬捕頭今天,怎麽連咱們都不搭理了?”宋時聲撓著頭說。
“不可能啊,按照牛巡檢的說法,馬捕頭得意也不張狂,不該對咱們這幫老兄弟,翻臉不認人啊!”一個戶房典吏說。
大家正疑惑的時候,步班捕頭和馬班捕頭,肩並肩走來了。
大家拉住他們,就是一通埋怨:“你們頭兒,女兒還沒嫁入錦衣衛呢,這就把尾巴翹上天了!”
馬班捕頭一臉苦相。
步班捕頭搖頭歎氣說:“諸公有所不知,出大事了!”
他把事情一說,大家也都跟著唏噓。
關鍵時刻,鐵司獄沒有丟下馬千裏不管。
“完了,步高升其實就是陸冰陸家的家丁,這次陸大人肯定不會饒過老馬!”
鐵司獄說出這麽一句,匆忙去找魏先生。
……
文朝天的住處,馬千裏就跪在院子裏。
馬千裏跪著不起來,文朝天圍著馬千裏轉圈,也是愁容滿麵。
“馬捕頭,這件事,你怎麽如此不穩重!唉,說什麽都晚了,我還是想想,怎麽救你好了!”
段初這時也來了。
他現在在外麵,真是遭到了千夫所指。
而且他還沒去茶葉店,也沒回家。
誰知道姐姐妹妹知道消息,怎麽看自己!
“馬捕頭,我跟你無冤無仇,也從來沒有招惹馬小姐,你們為什麽這麽陷害我!那孩子,真不是我的!”
文朝天安慰段初幾句,說的都是什麽遲早真相大白之類的話。
身為知府,他總不能把馬清爽抓來,逼問孩子親爹是誰。
馬千裏對段初的埋怨,裝作聽不見,就直挺挺跪著。
他沒法跟段初解釋。
難道告訴段初,那個孩子,是自家養的鬼嬰?
身為公差,私下養鬼嬰,這種事假如暴露了,這和朝廷命官勾連江湖一樣,都是找死!
……
很快,鐵司獄把魏先生拉來了。
魏先生虎著臉,對馬千裏說:“竟然敢戲耍步千戶,如此大膽以下犯上,必須打你二十軍棍!”
魏先生說完,氣呼呼的走了。
文朝天馬上就明白了魏先生的意思。
他叫來牛巡檢,還有巡檢司兩個掌刑的官兵,讓他們打馬千裏軍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