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棋高一籌
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
眾將大驚道:“什麽!”
“怎麽可能!”
“哪來的遼軍?”
相比眾將的吃驚,楊延玨卻冷靜了下來,壓了壓手,讓小校把事情說完。
小校道:“當日我軍在陸將軍的帶領下,前往武州,經過猴子嶺,卻不料遼軍早有埋伏,先是一陣箭雨傷了不少兄弟,陸將軍突破未果,之後被遼將帶兵衝了過來,那人好生厲害,陸將軍隻三招便死於他手下,將軍死後我軍大亂,最後隻有十幾個人逃了出來!”
三郎怒道:“可惡!七郎下令吧,我親自帶兵去給兄弟們,給陸劍報仇!”
延玨道:“過猴子嶺的時候,陸劍沒有先偵察嗎?”
小校道:“陸將軍當時說此處不會有遼軍出現,因此並沒有偵察!”
延玨一拍桌子,“呯!”,道:“陸劍竟然如此大意,他以為他是誰!連必要的偵察都沒有,以為自己是西楚霸王嘛!”
趙成道:“不錯!陸劍太大意了,不過兄弟一場,人已經死了,我們自然要為他,為陣亡的兄弟們報仇雪恨!”
延玨又問題:“肯定要報仇,可知來將何人?”
小校道:“那人自稱耶律奚底!”
張放道:“什麽,竟然是大遼第一猛將耶律奚底。”
五郎延德道:“為何耶律奚底會出現的這麽快?他可是從上京出發,到武州至少還有一天的路程。”
楊延玨道:“如果他提前出發了呢?”
趙成道:“提前出發?那豈不是?”
延玨道:“不錯!自耶律勝男一踏出大同,援軍就出發了,遼國雖然能人不少,但是能做到這樣超前預判的,隻有跟咱們交過手的耶律斜軫。”在這世界上,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對手,當初耶律斜軫率六萬大軍前來,卻被延玨殺了個片甲不留,六萬大軍就剩他一人逃脫,自當是痛定思痛,臥薪嚐膽,以圖報仇。
趙成急道:“七郎!我們必須把駐守在寰州,應州和蔚州的人馬撤回來,而且馬上派人前往駐守官屯堡,再遲恐怕來不及了啊!”
延玨道:“趙成你熟知軍事,官屯堡這個地方,平時沒有作用,隻有在大同府與寰應蔚武四州對立的時候才有用,這個地方進可攻,退可守,本身地形險要,也是個埋伏作戰的最佳之處。”
張放歎道:“既然我們知道官屯堡的作用,遼人自然也知道,隻怕這個時候,官屯堡已被遼人所占領。”
延玨哈哈大笑,眾將不解,問其原因。
延玨道:“在你們來之前,我已經派我大哥,率二萬八千人前往了官屯堡了,現在這個時候,恐怕已經到了!”
“什麽!當真?”眾將大吃一驚,官屯堡居然有駐軍,還是大郎駐守,這七郎可真是厲害啊,這都能想到。
延玨道:“那麽現在官屯堡在手,這戰就看咱們的了。”
趙成也笑了,“哈哈,官屯堡在遼軍手裏,他打咱們。現在咱們手裏,咱們打他。而且要打疼了,為戰死的眾位兄弟報仇!”
三郎道:“不錯!此仇一定要報,七郎,你下命令吧!”
楊延玨道:“三哥聽令,命你率軍二千前往官屯堡,聽到我軍得勝,就率軍前往寰州,與守軍理應外合,全殲遼軍!”
“喏!”
延玨又道:“趙成,張放聽令,你們與三哥命令一致,各自率軍二千,前往應州和蔚州!”
“喏!”
延玨道:“五哥,我親率軍三千去武州。你率領最後的二千兵馬鎮守大同!”
“喏!”
就在楊延玨下令之時,遼軍大帳裏,耶律斜軫坐在帥座之上,道:“耶律奚底聽令,你率軍三萬前往占據官屯堡,耶律休,耶律虎,耶律雲聽令,你們各率軍五千,前往占領寰應蔚三州。耶律休哥聽令,命你前往鎮守武州。”
眾將齊道:“喏!”
傍晚時分,耶律奚底率領著三萬大軍正前往官屯堡,他快馬加鞭,一刻都不敢停,他接到的是耶律斜軫的死命令,必須在今天占領官屯堡並駐守在此地。
終於官屯堡出現在耶律奚底的眼前了,耶律奚底笑了,經曆了一天的大戰,又趕了一天的路,饒是耶律奚底此時都疲憊不堪,就別提其他人了,實際上每個遼人的體力都達到了極限,都靠一股氣勢撐著。
耶律奚底道:“大遼的兄弟們,看到前麵的關隘了嗎?”
眾將士道:“看到了!”
耶律奚底道:“想吃飯喝酒嗎?”
眾將士吼道:“想!”
耶律奚底道:“加把勁!到了前頭,咱們就可以吃飯喝酒了,還能睡上一覺!”
“好!好!好!”經過耶律奚底的鼓舞,眾將士瞬間氣勢爆發,原本已經體力透支,神情恍惚的遼軍,此刻又變的生龍活虎。
耶律奚底點點頭,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隻要這口氣勢不散,就一定能衝到官屯堡。
聽到遼軍的吼聲,一個陰暗的角落裏,發出一聲冷哼,“哼!”
耶律奚底一馬當先踏入官屯堡,裏麵沒有一個人,隻有當進入官屯堡之後,才會發現這個官屯堡的與眾不同之自。它從外麵根本看不出什麽,隻有一條直路從中間穿過,中間一塊較高的平地,其它四周都是窪地,窪地中盡是蘆葦蕩,一望過去不知多少。耶律奚底心中一動,若是有敵軍埋伏在蘆葦蕩中該如何是好?
耶律奚底帶兵多年,當即下令讓將士去搜索一下蘆葦蕩,盡管知道此刻的遼軍十分的疲憊。
“哼!不愧為遼國大將,帶兵果然有一套。本來想在你們睡著時動手,現在麽,結果也差不多!”不錯,正是大郎楊延平。他按照延玨的軍令,率領二萬八千來到這裏駐守。和耶律奚底一樣,他一進官屯堡,就注意到了這些窪地和蘆葦蕩。
延平雖然對七郎的命令不理解,但還是十分忠實的執行了命令,他把軍隊分為四隊,各七千人,埋伏在官屯堡的四同的蘆葦蕩中。本來等到傍晚,以為白等了,將士們心裏對延玨也有幾分抱怨,不過隨著耶律奚底的前來,這些抱怨全都消失不見,而且湧起了深深的佩服。看過遼人前來,楊延平並不高興,這說明至少有一路大軍出事了。
眼看遼人就要進入蘆葦蕩,楊延平果斷下令,喝道:“放箭!”
隨著楊延平的一聲令下,無數的箭雨從四麵八方射向官屯堡中間的開闊地,而三萬遼軍全部擠在此處,如此密集的情況下,根本施展不開,幾乎每一支箭就能帶走一個遼人的性命。
耶律奚底大驚,宋軍居然在這裏有伏兵!而且埋伏在四周的窪地裏,正把遼軍當兔子來射。耶律奚底道:“撤!趕緊撤軍!”
官屯堡的後路已經被大石堵上,隻能原路返回,一時之間所有遼軍都擠在一起,反而動彈不得,隻見宋軍的箭雨將他們一一射死。膽大遼軍直接跳進蘆葦蕩中,不過很快慘叫聲響起,被埋伏在裏麵的宋軍斬殺。
耶律奚底也被堵住,他大吼一道:“給我讓開!”言罷,揮舞著大斧竟然從遼軍之中打出一條血路,向官屯堡外奔去。
終於有個被耶律奚底打飛出去的遼人大喊道:“宋人殺我就算了,耶律奚底也殺我,耶律奚底,老子跟你拚了!”一喊之下,眾遼軍的怒火竟然一瞬間被點燃。
“耶律奚底,老子為大遼出生入死,你為了逃命卻要殺我,你去死吧!”
“殺了耶律奚底!”
“殺了耶律奚底!”
遼軍一下子炸了營,竟然完全不管宋軍的箭矢,紛紛向耶律奚底殺去,可憐大遼第一猛將,在這麽狹小的範圍之內,根本施展不開,被一眾遼軍砍成了肉泥。
殺了耶律奚底之後,遼軍紛紛扔下武器,跪地投降,楊延平事後一點人數,竟然有一萬五千之眾。
話分兩頭說,寰州戰場上。楊家軍副將正在寰州城牆苦苦支撐,他們隻有二千人,還分散在四處,每處城牆隻有五百人,而遼軍五千餘人,其一千人在三處城牆佯攻,而剩餘的四千強攻此處,幾輪攻擊之下,快要堅持不住了。
守將傳令道:“立刻讓三處城牆各派二百人前來支援,不得有誤!”雖然這麽說,但是看著城頭上或死或傷的士卒,他真沒什麽信心,能守多久就守多久吧,大不了一死。
耶律休一看宋軍已顯出疲態,喝道:“全軍壓上,隻許進,不許退,敢退一步者,殺!”
“殺!”遼軍在耶律休的命令之上,人人拚命,誓死向前,絕不回頭,一時之間,多人攻上城頭,城頭喋血,染紅城牆上的每一磚每一瓦。守將身中兩刀,見大勢將去,但依舊奮戰不息,正要下令各處撤回城內,準備巷戰。
正在此時,遠處一軍殺奔而來。為首一將大喝道:“誰敢殺我兄弟!”正是楊三郎楊延慶。楊延慶毫不猶豫,一軍直衝遼軍背後,一時間遼軍後營人仰馬翻。
寰州守將大喊道:“援軍來啦!三將軍來救我們啦!”隨著他的大喊,寰州城內的楊家軍像複活了一般,爆發出無限的力量,將遼軍趕出城去。
守將大喝道:“隨我殺出城去,相助三將軍!”一時間,寰州城像開了閘的洪水一般,楊家軍憋足了一口氣像遼軍衝鋒而去。
遼軍被前後夾擊,瞬間大敗,耶律休隻得下令突圍,突圍之際正遇著三郎延慶,交手數招,不分勝負。趁此之機,宋軍將耶律休包圍起來,亂軍之際,耶律休的坐騎也不知被誰砍掉一條馬腿,瞬間被掀下馬來,剛要走時,被人一槍從後頸刺入,前頸刺出,死不瞑目,正是三郎楊延慶。
應州城外,趙成虎目含淚,看著眼前火光衝天的應州城。原來守軍拚到最後,守城無望之際,竟然放起了大火,連同遼軍及應州百姓都一把火燒了個精光。趙成捶胸頓足,可恨自己要是來的再快點就好了。眾將勸慰之下,大家一齊幫助救火,看到燒成焦炭的袍澤,眾人眼中充滿了怒火,不需要言語,隻要遇上沒死的遼軍,就不約而同的補上一刀,不收一個俘虜。
蔚州城外,張放也是在千鈞一發的時候趕到,在擊退了遼將耶律雲之後,與城中士兵裏應外合,殺退遼軍。見耶律雲竟然往官屯堡一帶逃走,張放冷笑了一下,也不追趕。而後結果正如張放所料,耶律雲以為官屯堡有耶律奚底三萬大軍在,而等他到了官屯堡時,楊延平帶著近三萬大軍,正押著俘虜出來,見到耶律雲的殘兵敗將,楊延平自然笑嗬嗬的收下耶律雲的人頭。
武州方麵,楊延玨率軍再次來到了猴子嶺,副將躬身道:“元帥,我已派斥候入中探查,並無不尋常之處。”
楊延玨點點頭,沒有說話,還是繼續在外麵看著猴子嶺。雖然副將說猴子嶺中沒有敵人,但是延玨卻有一絲不安,他的直覺一向很準,所以並未輕易入內。
楊延玨將之前死裏逃生的士卒喚來,讓他好好回憶一下嶺中的情況。再聽一遍之後,居然讓楊延玨發現了一絲問題。
士卒說在陸劍剛剛遇到敵襲之時,曾經下令向前強行突圍,但是不知哪裏出現了一支兵馬,將他們擋了下來,之後陸劍才下令撤退,且戰且走。延玨想到,如果這猴子嶺裏麵,專門一處藏兵的地方,等我們進去,突然一擊,則大軍危矣。但猴子嶺是去武州的必經之路,武州不平,遼國就始終有顆釘子釘在幽雲十六州,就像一條毒蛇,冷不丁的咬你一口。
想到這些,延玨命令就地休息,埋鍋造飯。並命人回去給楊延平報信,讓他送點糧草過來。
各處戰事已平,隻剩武州而已,楊延平的事情不少,救治傷員,安排俘虜等很多事等著他去做。突然接到延玨的要求,雖然不知他的意思,但想來七郎必定有安排。於是讓人送了十天糧草過去,不但如此,還讓三郎帶了二千精兵前去增援。
三郎延慶一到,看到延玨軍正在做飯,延慶不解,問道:“七郎,這過了猴子嶺便到武州,何不拿下武州再做飯?”
延玨道:“三哥,先吃點東西吧,我軍駐紮在這裏已經兩天了,正在等待時機,相信時機快到了。”
延慶自然不客氣,有東西就吃,邊吃邊道:“什麽時機,我怎麽聽不懂啊?”
延玨道:“不瞞三哥,猴子嶺裏有伏兵!”
“什麽!我率軍去殺光他們!”
延玨無奈道:“坐下,敵暗我明,你去送人頭嗎?何況已經兩天了,他們再不動一動,怕是要餓死了。”
“嗬嗬!原來你小子在打這個主意,為了打勝仗,老子皮鞭都挨了,這點時間等得起。”
猴子嶺,密洞中。一個遼軍小校道:“稟將軍,這一日宋軍仍然駐軍在嶺外,另外還來了二千援兵,此刻正一起駐紮在嶺外。”
“知道了,再探!”說話的人正是遼國名將,耶律休哥。原來猴子嶺裏麵有個密洞,可以容下三千兵馬,當初就是他們攔住了陸劍的出路,最終將其全殲。這次,耶律休哥故計重施,屯軍於密洞之中,故意避開宋軍的探子,準備在楊延玨進入之時,突然襲擊,給他致命一擊。哪曾想楊延玨比泥鰍還滑,屯兵嶺外數日,使的原本隻帶兩天糧草的遼軍已經斷糧了。
耶律休哥心道,這麽下去絕對不行,已經斷糧一天了,再不走就要餓死了。於是他下令當晚悄悄撤出猴子嶺。
當天晚上,延玨令士卒和甲而睡,就是穿著外衣和甲胄睡覺,這樣自然是睡不好的,還容易著涼,但好處是一旦有事,起身投入作戰,非常迅速。在戰場上,沒什麽比命更重要。
斥候來報,猴子嶺有動靜了,有遼軍緩緩向嶺外撤去。
三郎喜道:“遼軍終於忍不住了,七郎,我們進攻吧。”
延玨淡淡道:“繼續休息一個時辰!”
三郎道:“七郎,再不打遼軍可就逃了。”
延玨道:“三哥安心吧,此刻黑燈瞎火的,進去不正被遼軍打個措手不及,我就是要等他們撤出猴子嶺,然後再追擊。試問遼軍人困馬乏,而我們則蓄勢已久,他們又怎是對手?”
耶律休哥成功的撤出猴子嶺,可是他現在一會兒都高興不起來,他已經猜到楊延玨的想法,卻無可奈何。耶律休哥歎息一聲,終於明白了耶律斜軫當時的處境,換位而處,如果當初雞鳴山是自己坐鎮,估計也免不了大敗,不是自己太差,實在是對手太強了。
突然,宋軍吹起了進攻的號角聲,五千精兵徑直穿過猴子嶺,並不停的追趕遼軍,遼軍體力不支沒多久便被追上了。耶律休哥無奈,整軍來戰宋軍,隻見宋軍勇猛如虎,而遼軍則萎靡不振,僅僅堅持了半個時辰,遼軍便全軍崩潰,即使耶律休哥,也無可奈何,隻得拍馬而走。
正走之間,隻聽到前方一聲爆喝,“耶律休哥往哪裏走!”正是楊七郎。
楊延玨的袍澤兄弟被活活斬殺於猴子嶺,他自然不會放過耶律休哥。
而耶律休哥的各種算計都被楊延玨所破,損兵折將,自然也是恨極了這個宋軍統帥。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楊延玨長槍抖擻,一上來就是楊家槍法中的最強一招“天下無雙”,而耶律休哥的大刀也是舞的密不透風。看上去一時間雙方拚了個旗鼓相當,其實不然,此刻遼軍潰敗,宋軍正在包圍耶律休哥,一旦合圍,必死無疑,耶律休哥又豈能不心驚,大刀揮舞,急欲甩開楊延玨而走,可是楊延玨又豈能給他機會,隻是死死纏住耶律休哥。終於耶律休哥忙中出錯,露出一個破綻,楊延玨一招“毒龍探洞”將他心髒刺穿,耶律休哥大叫一聲,跌下馬來,死不瞑目!
很快場上的遼軍被宋軍殺光,並殺至武州,武州縣令打開城門投降,到此,武州平!
大遼國,通往上京城的官道上。二十八騎正護衛著一人向上京而去,這人回望南方,目光悲涼,深深歎了一口氣,道:“唉!想不到我耶律斜軫竟然連敗兩次,此次回京,怕是南院大王都保不止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