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春風吹不展

  書嬈始料未及，顧長冬孤注一擲，竟駕車直直朝她衝撞而來。 張嵐一把推開了她，想要截下顧長冬，奈何馬兒似受了極大刺激，兩蹄騰空驚聲嘶鳴，根本由不得他想製止。 腳下白雪覆蓋了厚厚的一層，書嬈被張嵐推倒之時，心驚肉跳，一個不防趔趄摔下，身子直接向後倒去。 竹芳念及她身懷有孕，在她身後接住了她，隻是腳踝似扭住了，疼得她痛呼出聲，驚魂甫定，還未來得及呼出一口氣，更大的痛楚便迅速傳來—— “啊——” 馬車被馬兒帶動向前，那車輪，便生生從書嬈腳上紮過。 鮮血汩汩湧出，在白雪之上綻開，細看書嬈左腳，竟是被碾壓得變了形，血淋淋的，血肉模糊。 書嬈幾欲昏死過去，耳邊卻響起張嵐聲音：“煩姑姑照料好貴妃。” “不許去！”她牙齒打著顫，厲聲喝道，“張嵐，你若是敢去救她，我立刻便死在這裏。” 書嬈本就恨顧長冬，如今因這場意外，恨意愈發深入骨髓。 有些人生來注定水火不容，她與顧長冬便是如此。 從一出生就結了仇恨，所以至死也不能放下。 張嵐腳下頓生猶豫，卻終究是抱拳道：“對不住了。” 幾個大步，人已一頭紮進了夜幕中。 書嬈在他身後歇斯底裏大喊著，最終卻不勝疼痛，歪頭倒在了竹芳肩上。 …… 大雪足下了三個日夜，青葬山地勢險峻，黑暗中瞧不清道路，馬兒橫衝直撞，最後連顧長冬也把控不住。 顧長冬唯一能做的，便是竭力讓身後車廂安穩，用以護住她的孩子。 置之死地而後生，此舉雖險，但她決不能任孩子落到書嬈手上。 她的珣兒，被書嬈活活悶死在棺木裏，顧長冬不敢想象，若是書嬈得到這個孩子，她會怎麽做。 人對未知的危險總是感知強烈的。 身後孩子的哭聲響徹山穀，顧長冬心中又喜又悲。 馬車向下行駛，路途陡峭，顧長冬心下一凜，匆遽扔了皮鞭，踉蹌著回到了馬車內，將孩子攬抱在懷裏。 “委曲你與娘親一搏了。” 話音未落，顧長冬已然蜷作了一團，從馬車後鬆動的黃梨花木車板滾落了下去。 “嘶——” 幸而雪鋪得厚，除卻實在咯人的山石凸起，狠狠撞得她的骨頭一疼，顧長冬尚存一絲清明。 孩子的哭聲愈發大了，顧長冬管不得身上痛楚，強行想站要起來，卻發覺右臂疼得厲害。 右手摔斷了。 顧長冬勉力掙紮著，左手撐地，冰涼雪粒觸之即融，滲透到衣衫中，幾欲將她凍住。 腿骨也遭重創，顧長冬無力站起，隻得緩緩挪動著身子，一寸寸朝孩子挨去。 還未挨近孩子，不遠處驟然傳來木材散架的聲音，緊接著一道淒厲長鳴，惹得孩子哭聲愈發大了起來。 是方才的那匹馬！ 顧長冬身軀狠狠一顫，空氣中，濃厚的血腥味道彌漫。 黑暗濃得化不開，恐懼緊緊包裹著她，分明咫尺距離，顧長冬卻好似散盡力氣，也無法將孩子抱在懷裏寬慰。 她急得想哭，像孩子一樣放聲大哭。 耳邊傳來陣陣急促腳步聲，顧長冬卻忽覺眼皮沉重，止不住向下闔去，朦朧中，隻能看得一雙暗紋流雲黑靴。 顧長冬拚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手指攫住來人衣角：“求你，放過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