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春風十裏

  顧長冬拉著書嬈一起縱身跌下了城牆，身體直直往下墜去。 她不管，別離滋味兒，不能隻她一個人嚐。 “顧長冬——” 事發突然，薑旭暴喝了一聲，腳下幾步躍過去，匆遽伸出了手，卻連她的衣角也沒抓到。 書嬈嚇得魂飛魄散，兩人跌落下來之後，顧長冬便鬆開了她，任她承受著等待死亡的焦慮。 城牆曆經風雪拍打，用來排水的石沿口那裏不知何時卡了一個凸起物什，書嬈慌亂中抓到，方止住了下墜趨勢。 然而顧長冬卻是拚了命要弄個魚死網破。 凜冽寒風呼嘯襲來，將她單薄衣裳吹得獵獵作響，顧長冬索性閉上眼，連痛楚也感知不到了。 霎時間，底下尖叫聲響起，哄亂鬧作一團。 “皇上救救妾身。” 聞言，薑旭的心驀地一沉，俯身向下看去，指腹按在石牆上，已然磨得血跡斑斑。 張嵐早有準備，在顧長冬尚未跳下之際，便已在底下備好了一應鋪墊之物。 城牆不高，又有張嵐接著，以故顧長冬摔下來之時，竟是還有稍許疼痛意識。 將書嬈拉上來後，薑旭再顧不得其他，提腳便衝了下去，從張嵐懷中接過顧長冬，直奔皇宮而去。 書嬈惱得不行，太醫俱是被叫去照料顧長冬，而薑旭對她，甚至連一句關懷也無。 顧長冬傷勢不重，隻是到底傷筋動骨一百天，她一心求死，薑旭無可奈何之下，按住她，用了繩索將她捆了個結實。 待她睡下之後，薑旭命人將政務悉數搬了過來，一人守在顧長冬的榻前照拂。 才剛生產，便曆了許多事情，顧長冬情緒起伏太大，又受風寒侵蝕，半夜裏竟開始發起高燒來。 她像是做了一場夢。 春風十裏，她顛沛輾轉，流落風塵，彼時的顧長冬，還是玉嬌樓內花魁，輪指撥弦，不知醉了多少風流客。 隻有薑旭，一眼看出她眼底寂寞，聽出她孤寂心思。 他說，不管世人怎麽看待，他要給她一個棲息之處，護她冷寂寒冬。 可笑後來，她的生母為斷她念想，連偽造兩人血緣之事也說得出來。 她連人倫綱常也不顧了，最後換來的卻是薑旭圖謀已久的複仇真相。 “薑旭，我恨你！” 話語輕忽，可就坐在她榻前的薑旭卻聽得清楚明白。 從宮娥手裏接過藥碗來，薑旭置若罔聞般，照舊細心給她盡數喂了下去。 指腹摩挲著她的唇角，他道：“你恨我？顧長冬，你有什麽資格恨我？” 當日，皇後說他是她的胞弟，薑旭何曾不飽受著倫理折磨？ 得知真相之時，明知道她就是仇人之女，他卻還是狠不下心來。 他哪裏就比她好過了呢？ 薑旭足守到了天明上朝時候，方才離開。 顧長冬幽幽睜開眼來，盯著薑旭離開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兒。 薑旭將書嬈拉上去的那一幕，是她昏迷前的最後一眼。 他始終，心底牽掛著的，是書嬈。 顧長冬深吸了口氣：“替我解開繩子。” 小宮娥猶豫了幾番，還是不敢聽她話語，連連卻步。 書嬈進來，一揮手，將人悉數遣退了下去。 她揚唇笑道：“姐姐，可是沒人幫你，不若，我幫了你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