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情動
一襲白衣的李賀，頭戴蓑帽，策馬而來，在他身前護著一個用灰色布巾包裹住了根莖的植物，葉片翠綠如一條細長的鞭子伸直了，尖細的葉尖微微彎下垂落著，在那幾條碧綠之間還點綴著幾個白色的花骨朵兒，含苞欲放。
絕望的虞茗站在街道中央看著高馬之上的人，他俊美的容顏在蓑帽下依稀可見一點完美的輪廓，溫潤如玉，恬淡如水，她癡然地看著完全忘記了危險，直到棕褐色的馬來到她麵前猛地停住，馬兒尖銳的嘶鳴聲一下將她驚醒，回過神來，神色驚恐嚇得後退了幾步。
李賀微蹙俊眉，從馬上跳了下來，走到她麵前問：“小姐沒事吧？”
虞茗呆愣地搖了搖頭，他溫柔的聲音像是透過陰雲照射到她身上的明媚陽光，帶來一絲暖意，還有希望。
李賀看她身上的衣衫都濕透了，不敢直視於她，但見她眼神迷離，甚至顯得有些空洞，漆黑的眼底一片迷茫失望，不見一絲生氣，心裏有些疑惑，看她衣著不像是普通人家，發生了什麽事至於如此這般絕望？竟然在大雨中跑了出來。
此時他正被急詔回去，所以沒有時間耽擱，目光看向了懷裏的蘭花，這是他去青雲山上找到了一株白蘭，種植下去好好照顧，過幾個月就能開花了。
他想了想，開口道：“我無意差點撞到了小姐，就將這株蘭花送給小姐以作賠禮道歉好了。”說著就把懷裏的蘭花遞給了她，虞茗怔然地看著他，不太明白他是什麽意思，送她一盆花？
“這株蘭花已經結了花苞，本來是沒有機會開出花朵的，但如果小姐能夠讓人悉心照料，兩個月內它肯定會開出花來。”
事實上這株蘭花的生命力很旺盛，隻要種下去不出別的問題開花是沒有問題的，他這樣說不過是想給她一個念想，當她真的看見這株蘭花開花時，心裏一定會有所領悟的。
在虞茗猶豫著的時候，李賀已經把花塞進了她的懷裏，接著他告別轉身上了馬，向著仰頭看她的虞茗露出一抹微笑，隨即策馬離去。
至始至終虞茗都沒有開口說一個字，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注視著李賀離開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抱著那株蘭花，虞茗站在大雨中淋了好一會兒，突然想到了什麽，忙跑到一家店鋪的屋簷下避雨，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懷裏的蘭花，確定它沒被淋壞後莫名地鬆了口氣，她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麽會這麽在乎這株花。
她明明對花一點兒都不了解……
迷離的視線落在那粉白的花骨朵兒上有點想象不出來它開花時會是什麽樣子，心裏突然便有了期待，想要看它開出花的樣子，是不是很美麗？
再後來就是府裏的下人找到了她，把她帶回了府裏，虞崇德本來是要罵她一頓，有林姨娘護著，最終也沒說出什麽來，倒是虞茗變得安靜了許多，不再整天想著跑出去，時常悶在屋裏，盯著那盆蘭花發呆。
之後出門她也不過是想再見到李賀，但令她失望的是李賀後來都沒有出現，於是她便有些放棄了，將他暫時擱置到了一邊，心裏不知不覺中也沒有那麽絕望了。
虞茗回過神不由仰頭看向了李賀那張豐神俊朗，溫潤如仙的俊美容顏，的確很迷人，難怪虞茗會淪陷，讓京城這麽多女子著迷。
那露骨的眼神盯著李賀，他的心感覺有一瞬好像不屬於他了，砰砰砰地跳動著，仿佛那心跳聲就在他的耳邊，白皙的麵頰上耳根子暈開了一抹淡粉色，晶瑩誘人。
被他的樣子弄得有些想笑的虞茗辛苦地忍著，把目光轉移到了一邊，透過那黃綠的蘆葦尖看向凝玉河的湖心，明朗的天氣，遊湖的人也不少，剛剛還平靜得很的湖麵上已經慢慢多了船隻在上麵遊行。
其中一艘大畫舫上，船頭一群文人騷客促立在涼風中，素雅的袍擺在風中飄搖著，伴隨著簌簌作響的聲音一首首精妙絕倫的詩從他們口中吐露出來。
突然，那群青年才子們一同讓開了一條道來，從畫舫的裏麵走出來一個俊美的男人，昂首信步，嘴角掖著一抹自信從容的笑意，仿佛在俯首這如畫的凝玉湖。
“它開花了。”
虞茗的注意力被拉了回來，看向了手上的蘭花，垂下的眼裏閃爍了一下，有一道光跳躍著點了點頭，“是啊。”
輕笑著一起了頭，“當初你說它會開花呢。”頓了一下，語氣突轉，“隻是它好像馬上就要謝了。”期許地看著他。
李賀的目光一凝，不太確定她的意思，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想看見她臉上有任何一絲憂傷，想要撫平她皺起的眉。
一抹溫熱從指尖傳來，他驚愕地看著自己伸向她眉間的手，愣著不知道說什麽話，良久他眼底慢慢變得豁然，嘴角露出最純淨的笑容，“不要蹙眉，不好看。”
虞茗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像他這樣聖人的一般的人也會說出這種動聽的話？他的眼神裏透著真摯，沒有任何虛假，是最真情的吐露。
“可是它要凋謝了。”她垂下頭悲傷地說著，看著這樣純真的李賀她猶豫了，她到底該不該利用他？
就像是明知道前方有一條逃跑的路，但她逃走的結果可能會是讓某個人心碎，她這樣做是不是太自私了？
她的心搖擺著，不知道該偏向何方。
李賀看著那葉片已經有些折斷，花瓣有些要凋零的蘭花，花萼雖然有些敗壞了，根莖卻是完好無損，還是有救的。
笑著說：“你把它交給我，我會讓它繼續活下去的。”
“即便是謝了，明年它還是會開花的，不是？”
那笑容裏一瞬染上了金燦燦的光芒，比頭頂隱在雲層裏的太陽還要明亮，一下子將她那不堪入目的內心照耀了出來，她低著頭羞愧地不敢看他，隻剩下一個逃走的念頭。
他自她手中從容地結果花盆，細細地打量了幾眼後，想告訴她沒什麽事，卻見她臉頰泛紅，粉嫩的色澤在空氣裏變得晶瑩剔透，細微的毛孔仿佛都能看見在張開呼吸著，淡淡的少女芬芳縈繞在他鼻尖，隨著呼吸混進他的血液裏，最後流入到他的心髒裏。
輕柔如羽毛一般青澀的吻落在她的臉頰上，那一瞬間虞茗感覺自己的腦子都空了，想不到他竟然這樣大膽，敢親她！
雖然隻是蜻蜓點水般的一吻，彼此間的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卻是那麽明顯的傳進耳朵裏，她低著頭不知道如何回應，麵對他，他看著她心裏是一陣從未感受過的愉悅和興奮，似乎在這一刻他才是那麽真實的作為一個人而活在這世間。
也許是因為第一次，這樣的感覺太過強烈，以至於那句話便直接脫口而出，但他卻並不後悔，隻是有些擔心，怕嚇著她了。
“嫁給我好嗎？茗兒。”
茗兒？虞茗的臉頰頓時變得通紅，嫵媚的眼角流露出緊張和一絲急切，有什麽東西仿佛要呼之欲出，挺立在她麵前的蘭花晃動了一下，似乎有一個綠色的光點自那白色的花瓣中跳躍了出來，快的像是她的錯覺。
他在向她求婚？虞茗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那一刻她覺得她像是回到了現代，不然何以一個故人竟敢這麽大膽，在這光天化日之下，公然開口讓她嫁給他呢！
她該答應嗎？這一切似乎和她預料的很不相同，但是最終卻是達到了她的目的。
嫁給他那麽未來的一切都會改變，她不會經曆前世的虞茗所遭受的悲慘的一切，那些痛苦仿佛她現在都能感受到，以至於她急切地想要從那樣的命運裏掙脫出去。
李賀看她許久不說話，以為自己嚇著她了，事實上他也的確是太衝動了，他們加起來也不過才見了一隻手不到的次數，話也沒說過多少，這樣貿然地讓她嫁給他，是個人都會嚇壞了吧？
她這樣還能安靜地站在他麵前的，已經是很不錯了。
“是我太衝動了。”他輕柔地道著歉，安慰她，讓她不要著急，“我們還有時間，可以慢慢來。”
沉默了一會兒，他又道：“如果你想好了，隨時可以告訴我……讓被人來說也行。”他竟然無法想象被她拒絕會是怎樣的感受，隻知道他並不想要去體會。
微涼的風自蘆葦的尖端吹過，帶來一陣清淡的草香，伴隨而來的還有凝玉湖畫舫上麵那群青年的說笑聲，虞茗的腦子逐漸地冷靜了下來，此刻她需要一個人安靜地，好好地想想清楚。
不論是拿一個古代人做標準，還是在現代，李賀這樣的男人應該都很少了，客觀地說，他的確是一個很不錯的對象。
那她是不是，或許可以考慮一下真正地和他在一起，而不是拿他作為逃避未來的命運的工具？
驀地，耳邊傳來的混亂笑聲裏一道熟悉的聲音勾起了她腦海裏的記憶，她覺得全身都有些疼，最疼的還是心髒，像是有一隻蟲子在一口一口地蠶食著，疼的她死去活來，臉色刷地變得蒼白，一陣無力感翻湧了上來，像是在大海裏漂浮了許久，在洶湧的波濤中掙紮著。
“你永遠都是屬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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