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跨火盆
一道聲音將虞茗驚醒，她從睡夢中睜開眼睛，目光有些恍惚，一會兒才想起來晚上發生的事情，秀眉蹙了一下，抬頭看見一個官差正將牢門打開，向她走來。
“虞二小姐，請出去接受審問吧！”語氣還算客氣，低著頭雙手指向門外，讓她先行。
虞茗扶著牆站起身，腿腳微有些發麻，她彎腰捶了兩下，才往門外走去。
出了牢房，旁邊有一個隔間，李賀正在裏麵等候著她。
四四方方的房間裏隻擺了一張長桌，兩張椅子，李賀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麵，長桌上點了一盞煤油燈，微弱的晚風自房內高牆之上不過頭大的窗口吹進來，熒熒燭火在微風中擺動著，將牆壁上重重人影吹得扭曲變形，襯著牆邊掛著的一排刑具顯得異常猙獰恐怖。
“二小姐請坐吧。”李賀漆黑的眼中看見她進來湧現出一抹亮光，但很快又變得黯淡下去，恢複了平靜，交疊放在腿上的雙手不由握緊了些。
虞茗在李賀對麵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忍不住地掃了一眼牆邊那一排刑具，在微弱的燭光下，那些銅、鐵製成的刑具上反射著黑光，似乎還沾著血汙，心頭禁不住地竄上一絲冷氣。
李賀看眼旁邊的記錄官，示意他開始記錄，他便開始對虞茗進行審問。
略去一些基本的問題，他直接跳到了最關鍵的地方：“你認識那個小偷嗎？”
虞茗搖搖頭，“不認識。”
李賀盯著她看半晌，忽然皺眉瞥了眼身後的幾個官差，想了想說道：“你把帽帷摘下來吧。”
虞茗遲疑一下，伸手把頭上白色的帽帷摘了下來，屋內幾個官差頓時移不開眼了，瞠目盯著她像是要把一雙眼珠子都掛在她身上去似得，他們真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美的人，美得妖嬈又不是純真，雙眸純澈動人，又仿佛有絲絲媚意流露出來，一襲素雅的衣裙更襯得她如精靈一般地美麗。
看著她淡妝素抹的麵容，李賀也禁不住地感覺眼前一亮，一時屋內的陰冷氣息好似也散去了一些，隻剩下眼前這如珍寶一樣的人兒在眼中，占據了他們所有的注意力。
李賀最先回過神來，輕咳了一聲，其他人忙垂下頭去，但依舊忍不住地偷偷打量她。
虞茗正襟危坐地看著李賀，皺眉沉聲道：“可以繼續了嗎？”那些目光裏有的太過露骨，她不喜歡。
點點頭：“你在巷子裏見到小偷的時候是什麽情況？”
“我追過去的時候以為他跑了，後麵發現他躺在地山，不知道他死了，之後的事情你都知道。”
“你為什麽要去追他？”李賀沉思了一會兒突然問。
虞茗抬眼看著他，媚態流轉像是在勾引他一般，他的心不自然地跳動著，目光變得愈發深邃了：“我隻是想避開你們單獨去逛逛。”
聽到這樣的原因李賀禁不住地輕笑了一下，別的女子看見他們都是小心翼翼地，恨不得一直跟著，她倒是嫌棄他們是個麻煩了！
這話要是被瑞王殿下聽了，對她應該……也會另眼相看吧？
這笑容很快就消失，李賀恢複正色繼續盤問她。
……
片刻後，盤問結束，虞茗看向他徑直問道：“我什麽時候可以回去？”
“你的嫌疑還沒有排除……最快明天早上吧，今天晚上就委屈二小姐在牢房裏度過了。”李賀略帶著歉意說。
取回帽帷重新戴上，虞茗回到了牢房裏，不等她鋪了幹草坐下，有人從外麵抱進來一床錦被在地上鋪好，然後又退了出去。
虞茗不客氣地在被子上躺了下來，被子似乎還是新的，帶著一股香薰的氣息，她仔細地聞了聞，像是杏花的香氣，淡淡的不濃鬱，聞著那杏子香她很快便睡了過去，後麵沒有再繼續做什麽夢。
第二天一大早，虞茗被人叫醒，李賀已經到了牢房門口，官差將門打開，李賀走進來對她道：“二小姐你可以回去了。”
“排查完了？”虞茗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裙子問他。
李賀微垂下眼說：“是太子殿下做了擔保，如果有需要在下還會去找二小姐的。”
聽了他的回答，虞茗微微蹙眉，應了一聲，徑直走了出去，李賀一直送她到門口，外麵碧珠和玉搖已經在等著她了，看見她出來，兩人一起撲了上來。
“小姐！”一邊行禮，一邊上下打量了一番確定她沒事碧珠鬆了口氣。
出了門，虞茗轉身和李賀道別，卻聽他說：“我送二小姐回去吧。”
微笑著看著她，“我答應了令尊會把你安然送回去的。”
虞茗想開口拒絕，但看他眼神堅執，便把話咽了回去，兩人沿著清晨寂靜的街道緩緩而行，漸漸地有些沉醉在這安靜之中，將一切煩惱事都忘了，但終究還是要回到凡塵裏的。
“那被子是你讓人送過來的？”虞茗突然開口問，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嗯。”李賀應了一聲，並沒有多麽的想要表現自己，似乎對他來說隻是舉手之勞，不值一提。
“還有那天晚上的薑湯，也是你吩咐師太送過來的吧！”她略帶猜疑的語氣透著肯定，那天離開青雲庵時偶然看見師太，她上前去道謝才知道薑湯並不是師太叮囑人準備的，而是一位大人，除了他也沒其他人了。
“你對所有人都這麽好？”虞茗嘴角略微挑起了一抹似譏似諷的笑意，掩在帽帷下李賀並沒有看見。
他聽出她語氣裏的謔弄之意，略微搖頭：“你救了我妹妹。”
虞茗聽了噗嗤笑了一聲，心底有那麽一絲近乎於無，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失望，“你不用記著了，我們誰也不欠誰了。”
有意和他劃清界限似得，李賀微皺了下眉，想到早上接到的太子殿下的懿旨，又想到虞茗的身份，他的神色複又恢複了常態，清冷淡漠的樣子，但那平靜的眼底卻終是被攪亂了些，有了一絲微微的漣漪，漸漸擴散開。
“到了。”
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虞府門口，家丁看見他忙進去稟報，兩人一起進了府邸裏麵，虞茗往茗香院去，李賀則是去主院旁的光風堂見李賀，兩人在崇德堂分別。
虞茗點頭告別後徑直沿著回廊走到盡頭的拱門，穿過往茗香院走去，李賀立在一道垂花門前，透過牆上的鏤空六邊形花窗依稀還能看見她的身影，看見她摘下頭上的帽帷遞給丫鬟，然後微微側著頭在和丫鬟說著什麽。
“我入獄的事情姨娘知道嗎？”虞茗將帽帷遞給玉搖問碧珠道。
碧珠搖了搖頭：“奴婢昨晚本來是想去找林姨娘的，但是被夫人攔下了。”頗有些惱恨，不然小姐怎麽會早上才回來！
她聽說是太子殿下下旨救了小姐呢！心裏非常欣喜。
玉搖拿著帽帷不明所以，看著碧珠臉上先惱又喜的表情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她隻知道小姐安全地回來了，心便放了下來。
“嗯。”虞茗點著頭吩咐她們說：“這件事不許讓林姨娘知道，聽見了嗎？就當做是什麽都沒發生。”
兩人點著頭應是，碧珠突然問：“要是姨娘聽到了什麽問奴婢……”不知不覺中竟是將虞茗做了依靠，心裏想著什麽事總覺得要過問她一番才覺得妥當。
“你就讓姨娘來直接問我。”王氏不會希望林姨娘知道這件事情，所以其他的嘴肯定被封嚴實了，除非有人故意說漏嘴。
一路到了茗香院門口虞茗剛準備抬腳跨進院子裏，突然被身後的玉搖給喊住了：“小姐等等！”
虞茗和碧珠都疑惑地看著她：“怎麽了？”
“小姐剛剛從牢房裏出來，身上沾了一身晦氣，不能直接就進院子裏，要先跨火盆把一身的晦氣都去了才行！”玉搖鄭重其事地說著，將手上的帽帷塞進碧珠手裏就跑了，一會兒她端著一個銅盆回來，盆裏放了些枯葉子。
她把銅盆放在院子門口，拿出火折子把裏麵的枯葉點燃，然後站起身笑道：“好了，小姐您現在可以進去了。”
虞茗不太信這些，但看玉搖一臉真誠，還是順著她的意思提著裙裾抬步從火盆上跨進了茗香院裏。
等虞茗進去，隻見玉搖雙手合十，望天又念叨了幾句什麽，念完之後她轉頭看著虞茗，臉上依舊是那副純真憨厚的笑容。
碧珠在一旁笑看了玉搖一眼，想不到她還有這個心思，若是林媽媽在也一定會讓小姐跨火盆的吧？心裏有那麽一絲低落冒了上來。
等虞茗淨了身重新換上一副幹淨的衣裙，虞茜正從外麵緩緩而來，依舊是那般的美麗，如同天女一般，隻不過麵上帶著幾分擔心。
一進屋虞茜就快步走到她身邊，拉著她的手關心地問：“妹妹，你沒事吧？”
“沒事，謝謝大姐的關心。”神色有些冷淡，虞茜看著並未在意，一個閨中女子進了監牢終是有些難受的，隻是心底她卻是深深地不讚同，為什麽她要出來呢？
更讓她無法介懷的時候，最後救她出來的竟然是太子殿下，難道殿下已經喜歡上她了？想到此虞茜暗暗咬牙，握緊了雙手，麵色卻依舊溫柔地看著虞茗，掛著清純的笑意。
虞茗則握著茶杯，思緒不知道飄到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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