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初遇李無殤
晨光漸盛,氤氳的霧氣慢慢散去,大龍湖緩緩地露出了浩瀚磅礴的真容。
湖畔的沙灘上隻剩下了李嶽那略顯單薄的身影,他正在打著太極,一招一式如行雲流水,一套在大一時學會的二十四式簡化太極拳竟被他打出了剛柔並濟的味道。
而李三吾在與李嶽擊掌為誓之後便匆匆地回去了,他告訴李嶽他準備盡快安排好家中之事就出去為李嶽尋礦。
此時已經入冬,其實並不是適合遠遊的時節,但李嶽並未出言相勸。
他看得出來,李三吾雖然對朝廷失望透頂,卻依舊心懷天下。
人活著,迷茫、焦灼、憤怒、失望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心如死灰。
所以,李嶽沒有勸阻急於外出的李三吾,反而在吃過早飯之後便包了一百五十兩銀子送到了李三吾家裏。
“一百兩是盤纏,五十兩是預付的薪酬。”
李嶽說得明白,李三吾也沒有推辭。
”忠叔,”
送完銀子回了家,正好看到準備出門的忠叔,李嶽連忙迎了上去,“你這是去要哪裏?”
“少爺,”
忠叔連忙停下了腳步,“反正閑著,老奴準備去田頭轉轉……少爺可是有什麽吩咐?”
“哦,”
李嶽微微一笑,“我準備進趟城。”
“少爺,你稍等,”
忠叔恍然,“老奴這就叫阿虎套車去。”
李家有一輛車,一輛用騾子拉著的大板車,騾子身形似馬,看著倒也高大健壯,板車稍顯簡陋,卻收拾得很幹淨,上麵還鋪著厚厚的草墊子,顯然是專為出行而準備的。
朝陽初升,阿虎在前麵趕著車,李嶽和紅袖坐在後麵的板車裏,一行三人出了村,沿著大道徑直朝義陽城趕去了。
阿虎年紀不大,又一副憨頭憨腦的模樣,但車卻趕得極好,一路行來不疾不徐、不巔不簸。
紅袖坐在後麵的板車上東張西望,俏臉上滿是興奮之色,不時還對路邊的風景評頭論足,“石虎村的牌坊上還雕著老虎呢,真威風……那裏是九陽山,我小時候跟夫人去那山上進過香呢,那廟裏的菩薩可大了……”
坐在她身旁地李嶽隻是靜靜地聽著,偶爾笑著附和兩句,心思卻一直在途中所過之處的地形上麵。
直到日上三竿,一行三人才趕到了義陽城的西門外。
如今,義陽城已是一座府城,要不一般州縣的城池稍大,巍峨的城牆和門樓倒也頗有氣勢。
城門口貼了些告示,還有三五個兵丁駐守,但並未如李嶽想象中的那樣嚴加盤查,隻是初略地打量了李嶽三人一下便放了行。
大概也隻是為了防備那些被通緝的凶徒混進城中作案吧!
進了城,人潮便熙攘了起來,李嶽終於在這個世界感受到了一絲繁華。
但是,這裏的繁華並未讓他感覺到絲毫的浮躁氣息。
此次進城,他就是來搞市場調查的,所以就從西門大街一路向前逛去,看到感興趣的店鋪便往裏麵鑽,每每都不會空手出來。
他本就是個舍得花錢的人,如今家大業大,自然不會虧待身邊的人,吃的玩的穿的……隻要是他覺得值的就買,不多時,板車上就堆了不少包裹,阿虎和紅袖的嘴裏手裏就一直沒有空過。
一路走到西門大街的轉角處,李嶽突然看到了一家胭脂水粉店,便又招呼起了正吃著桃花酥的紅袖,“紅袖,跟少爺進去看看……”
“少爺,”
紅袖卻俏臉一紅,連忙搖頭,“進去裏麵的可都是女子呢!”
李嶽一愣,果然發現店裏進進出出的客人都是些女子,隻得訕訕一笑,摸出錢袋子遞向了紅袖,“那你就一個人進去,我和阿虎在外麵等著。”
袋子裏是剛剛買東西換回來的一些銅錢,大概還有一百二三十文。
“這……”
紅袖稍一猶豫,“少爺,你想買些什麽呢?”
“嗯……”
李嶽稍一沉吟,“裏麵如果有胰子賣,你就替我買一塊,剩下的錢……你想買些什麽就買些什麽吧!”
胰子就是用豬胰髒和草木灰製成的肥皂,在李嶽原來生活的那個世界,胰子很早便被製作了出來,隻是,他並不知在這個世界到底有沒有胰子。
畢竟,他這兩日在家中洗臉是並未見到胰子。
“呃……”
紅袖微微一怔,明顯有些驚訝,但稍一猶豫還是接過錢袋子走向了店鋪入口。
“少爺,”
見紅袖離去,坐在板車上啃著冰糖葫蘆的阿虎憨憨一笑,“你今天真大方,給我和紅袖買了這麽多吃食,還舍得買胰子了。”
“開心不?”
李嶽早就猜到以前那個李峙淵不是個大方的主兒,自然對阿虎這話不以為意,笑嗬嗬地扭頭望向了他,“放心吧,隻要你好好幹,少爺保證你隨時都不會缺錢買吃食!”
“真的嗎?”
阿虎眼神一亮,“少爺,我一直都很勤快的,以後肯定會更勤快……”
兩人說著話,不多時,便見紅袖步履匆匆地走了出來,俏臉通紅,神情好似有些羞惱。
“怎麽了?”
李嶽連忙迎了上去,有些疑惑地打量著紅袖,“店家欺負你了?”
“沒有,”
紅袖連忙垂下了頭,俏臉卻更紅了,“少爺……胰子太貴了……我想讓店家折點價的,可是,他死活都不幹……”
“怪我!怪我……”
李嶽恍然,卻也有些驚訝,“那胰子到底怎麽賣的呢?”
先前他已經買過不少東西,對這個時代的物價多少也有了些概念,剛剛給紅袖的那袋銅錢至少有一百多枚,買三文錢一串的冰糖葫蘆也可以買三四十串了,竟然還買不到一塊胰子?
“那個……”
紅袖有些猶豫,“玫瑰香的……要三錢銀子一塊,桂花香的要二錢八分銀子一塊……沒有香味的最便宜……也要一錢八分銀子一塊……”
“呃……”
李嶽也被這胰子的價格震住了,訕訕一笑,“這個……確實有些貴!”
話雖這麽說,但李嶽又摸出了一塊五兩足色的銀錠遞給了紅袖,“不過,少爺也買得起!你再進去,不把這五兩銀子花完了,就不許出來!”
“啊……”
紅袖一緊,卻不敢去接銀子,隻是低著頭輕輕地勸著,“少……少爺,有錢……也不能這麽花的……”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這五兩銀子省著點花都夠一戶五口之家兩個月的開銷了。
李嶽剛剛買了那麽多東西,也沒有把五兩銀子花完呢。
“對!”
見紅袖一副受驚的模樣,李嶽連忙展顏一笑,“紅袖說得有道理,那就這樣吧,你進去幫少爺買一塊玫瑰香的胰子,再給你自己買些東西,剩下的給少爺拿回來。”
“好的!”
紅袖這才神色一鬆,接過了銀錠。
這胰子……還真他娘的是個暴利行業啊!
望著紅袖的背影,李嶽卻有些興奮。
這個世界從不缺錢,隻是因為一小撮人占據了大多數都財富,這才有了那麽多窮人,而這胰子的生意顯然賺的是富人的錢。
大有可為啊!
“少爺,這一塊是給你買的!”
不多時,紅袖便出來了,遞給了李嶽一塊胰子,又拿起另一塊胰子揚了揚,笑靨如花,“這一塊是我和吳嬸的!”
“真不買些胭脂水粉了?”
李嶽嗬嗬一笑,著接過那塊胰子打量了起來。
這胰子與李嶽用過的香皂大小相仿,四四方方,外麵包著一層防水紙,紙上印著一朵玫瑰花和五個字——玫瑰香胰子。
“不買了!”
紅袖小臉一紅,“紅袖還小……塗脂抹粉的會被村裏人笑話呢!”
“也是,”
李嶽嗬嗬一笑,“走,先找個地兒吃飯去。”
一路上,紅袖和阿虎吃了不少零嘴,李嶽卻一點都沒吃,害怕被熟人看到罵自己有辱斯文,此刻確實也有些餓了。
“好嘞,”
阿虎吃了不少零嘴,但零嘴可喂不飽他那具壯實的身軀,聞言連忙咧嘴一笑,“少爺,聽三老爺說,羅鍋巷裏的瓦罐雞可好吃了……”
“好!就去羅鍋巷……”
李嶽大手一揮,三人上車,直奔羅鍋巷而去。
李嶽自然不知道羅鍋巷在哪裏,不過,有阿虎趕車。
阿虎趕著驢車出了西門大街,卻拐進了旁邊的一條小巷子裏。
“阿虎,”
小巷破敗狹窄,紅袖不禁有些埋怨,“你這是選的什麽路嘛!”
“嗬嗬……”
阿虎回頭衝紅袖憨憨一笑,“自然是近路……”
“昂……呼哧呼哧……昂……”
阿虎話音未落,前麵拉車的騾子卻驚惶地後退了兩步,吃疼地嚎叫了起來,嚎聲似驢。
“哎呦……”
騾子身前便是一個三岔路口,一個身材矮胖一身粗布麻衣的漢子已經跌坐在了巷口抱著肚子嚎了起來,一臉的痛苦之色,“哎呦……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騾子撞人了?
李嶽望著那矮胖漢子,不禁有些狐疑。
拉車的是馬騾,行動靈活,性情也很溫順,而且此時又走得很慢,怎會撞到人?
難道這大煌王朝也會有人“碰瓷兒”?
“大叔,”
阿虎卻沒多想,臉色一白,慌忙跳下車衝到了那矮胖漢子麵前,伸手就要去扶,“我……你……”
“我什麽我,你什麽你?”
但阿虎的手剛伸出去,旁邊巷口突然又躥出三個年輕漢子來,當先一個身材魁梧、儀表不凡的麻衣青年一把就將他推得踉蹌後退了兩步,怒目圓瞪,一臉惡狠狠的表情,“你怎麽趕車的?都把我叔撞成這樣了,說說咋辦吧?”
聞言,跟在他身後的兩個青年便一左一右地逼向了有些發懵的阿虎。
“我真不是有心的……”
阿虎漲紅了臉,有些底氣不足,“要不……先送大叔去看大夫吧?”
“看什麽大夫?”
那為首的魁梧青年大眼一瞪,揚了揚拳頭,“你要是不先說清楚這事怎麽辦,就別想走!”
“這事好辦得很,”
青年話音剛落,李嶽便笑嗬嗬地走了過來,“我們既然撞傷了人,當然要先送他去看大夫,放心,醫藥費我們來出。”
“呃……”
那魁梧青年一望李嶽頭上的四方平定巾,臉上不禁閃過了一絲忌憚之色,但旋又色厲內荏地質問了起來,“先不說醫藥費,我叔被撞成這樣,沒有個三五個月肯定下不了床,這期間他總得吃飯吧?”
“這也好辦!”
李嶽扭頭了一眼依舊坐在地上捂著肚子滿臉痛苦之色的矮胖漢子,笑容不減,“如果真是我們撞了人,我自然會管你叔的吃住,直到他痊愈。”
這家夥演得還真像呢!
“你……”
那魁梧青年神色一緊,“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們三個親眼看到你的人撞了我叔,難道你還想抵賴不成?”
“抵賴?”
李嶽笑嗬嗬地一指頭上的平定四方巾,“你看我像是會抵賴的人嗎?我隻是想先送你叔去看大夫,你看他這麽痛苦,你真能忍心讓他就這麽痛著?”
“我……”
那魁梧青年不禁神色一滯,“我叔……他……”
“李無殤!”
見狀,坐在地上的中年漢子卻騰地一下跳了起來,直奔李嶽而來,“都露餡兒了,還廢什麽話?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