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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風起雲湧

  宋肖嘴角含了笑,說:“所以,我這不是來接你。”琉素抬了眼皮,問:“接我去哪?”宋肖嘴角的笑意越發加深,傾首過去,道:“接你走。”琉素此刻最煩的便是他的花言巧語,跟蜜裏調油似得,誰稀罕?嗤笑一聲,便道:“去接你的王如是吧,她此刻也是身處險境,一個不慎,便能喪命。”


  “再說了,她可是你的正妃。”


  宋肖忽爾冷笑,像是冬日淬了雪的寒風襲來琉素全身,瞬間手腳冰涼,他道:“我不信你不懂。”琉素心中一沉,方笑道:“我正因太懂,也知道男人應當對自己的妻子負責。”她微微喟歎,略感乏力,說:“你走罷,我在侯府安好,隻希望你不要再連累我。”


  宋肖聲音漸漸軟下來,“阿素……”琉素突然抬眼,手起落下,隻聽“啪”一聲,宋肖半臉頰便清晰地浮出一個掌印,這一掌直接把宋肖打愣了,似是不相信琉素會如此對他,直接僵硬了身子。琉素看到此,反而不生氣,笑了:“你好好學學如何做一個男人罷,王如是是你的妻,更是你的結發妻!即便是為了聯姻,你也該好好護著她的安慰。”


  宋肖脾氣本就暴戾,現下更是火燒心口,雙目如炬地盯著琉素,仿佛都要噴出火似得,灼得人生疼。“可你呢!我能放任你自己不管不顧?我叫你跟我回去有什麽錯?我有錯嗎?我問你我有錯嗎?”他手勁兒極大,琉素仿佛感覺整個下顎都被他卸了下來,麵色都扭曲了本形,她硬是擠出的聲音,“你沒錯,錯的是我。當時在牢獄中,我那三個罷之後,我就該自戕,不該禍害我,禍害你。”


  她聲音是從嗓子細縫中擠出來的,卻極是平淡,平淡的叫人生了寒。宋肖的眼神一下冷一下熱的,仿佛就是一把火,刹那間將琉素融為灰燼。琉素手心開始打怵,那是長時間被病魔折磨的都不受控製了,更兼此刻,她的眼前又是一眩,晃出一白一黑。宋肖忽爾放開手,周圍煞氣卻不減,直勾勾盯著琉素,方道:“你真是好,你死咱們一起。我死,你活著。”


  琉素眼神一凜,寒聲道:“你什麽意思?”心中無端生了恐慌,就像是被細小的蟲子不斷啃噬似得,在顧不得其他。宋肖抬起眼皮,覷了她一眼,心中又酸又甜的,就像是冬日裏站在院中賞雪,明明凍得手腳發麻,卻還是願意在院子中煮雪烹茶,一享這半刻溫存,雨雪瀌瀌,雪片子落在身上的感覺。這甜,又是叫人滿足的,那是在偷偷到得一件東西時,心中才有的竊喜。


  他淺淺一笑,想是饜足了,渾身也軟在牡丹繪金軟墊上,漫不經心地眯起眼,說:“你瞧瞧,我多日不上朝,眼線被拔出,權利被奪走,就連朝堂那三公都給我換了倆。你說,這一仗,是不是很難打?一個不小心,便就是萬劫不複了。要是贏得是別人……敗得是我……”


  琉素眉梢一跳,冷聲道:“閉嘴……”宋肖扼腕:“所以,我此刻要把你保護起來,莫不能叫你被外人抓了去。”琉素嗤的一笑:“我道是如何,原來是怕……”話到嘴邊,忽然停住,這才發覺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麽,不由垂頭斂下眼簾。


  張媽媽在外聽著,從驚愕憤怒到窺伺竊笑再到遲疑甚至都開始懷疑……懷疑之中,倆人咋就沒了聲?宋肖傾身過去,挑起她的下巴,問:“原來是怕別人用你威脅我。”琉素啪的又一聲,忍無可忍:“後主是昏君,我看你也快了。”


  宋肖卻笑道:“昏君又如何?古還有說秦始皇是暴君的呢。”琉素噗嗤就笑了出來:“人家雄韜偉略,戰績赫赫,你豈能跟人家比?你頂多算個守成之君,那還是把你往好裏誇。”宋肖又往前傾去,琉素皺眉,往後仰,但聽他道:“守成之君又如何?至少堅守住老祖宗的基業,我也算是問心無愧,再說,我又沒有濫殺無辜,沒有實施暴行,沒有**溺佞臣,沒有……”琉素忽的揚起手,截斷宋肖滔滔不絕於耳沒完沒了的話,她道:“那是因為北宋貴胄少,外戚少,麻煩自然少。”


  宋肖正眼瞧了下琉素,半晌方道:“你說的還真對。你是不是一心總惦記著誰踐祚呢?”琉素心中一跳,麵上不動聲色,說:“誰登基又與我無關。宋燁現在這樣子,登不登基的,跟個不封而稱之的代王又有何區別?再說你,攝政王掌了大權,跟半個皇帝也不相上下。”


  宋肖道:“並不是長久之計。”琉素盯著指尖,緩緩頷首,說:“還有南帝在呢。”宋肖突然問:“你可知適才那黑衣人是誰派來的?”琉素眨眨眼,看了他一眼,才說:“算了算去,不外那背後之人。”一頓,見宋肖似笑非笑,她便道:“安王既然已與南帝聯手,做那叛國之人,這等下作之事,不外乎便是他了。”


  宋肖道:“你怎麽沒想過宋燁亦或者宗政鐸?”琉素微微沉思,半晌才道:“宋燁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他不至此。至於宗政鐸……”琉素思忖良久,卻也分辨不明,拿不準注意。宋肖哼的冷笑,道:“你還真的把他當做盟友不成?你們不外乎咱倆,互相利用罷了。”這好像是第一次他倆這樣挑明的說話,總感覺哪裏有些奇妙,卻又看不清道不明的,心中無端奇怪。


  琉素壓住心頭的驚疑,盡量平穩地問:“你怎知?”宋肖啐了口:“你什麽事我不知?”琉素“哦”了聲,盯著指尖良久才發覺,好像手指也瘦了些,她似乎是無意問:“那我何時來葵水?”


  天崩地裂風雲湧動浪淘沙起命懸一線都麵不改色心不跳的宋肖,麵容紅暈從兩頰蔓延至耳根……脫口而出的反駁:“你是女子?怎的都不知害羞?”


  琉素難得傲嬌一回,輕輕嗤笑:“人生在世,需得秉燭夜遊,需得及時行歡,需得隨心所欲。”宋肖忽爾歎了口氣:“你這孩子,跟我回府吧,這段時日京都亂,就像你所說的,一個不小心,命就沒了。”


  琉素沉靜起來,也不去看宋肖,就盯著自己指尖看。她心中略有些苗頭,今日工部尚書之事,其實是個很好的開始……就看眼前這人如何拿捏這事兒了。她想來想去,卻還是道:“我在侯府吧。”其實她不多說,宋肖也能明白她在擔心什麽,他隻是勸慰:“你也知道我隻是為了北宋娶得王如是……”


  琉素最煩他拿此事來說事了——分明是為了自己的地位,而且他一遍一遍,解釋來解釋去,能有何用?又有何用?事情已經發生,再說,隻會給自己或別人徒增煩惱。


  最終她還是說:“你走罷,我這小,便不留你了。”宋肖下意識環顧四周,明知她在扯幌子,卻也不做反駁。他挑開帷幔,望去天邊兒,但見暮色四合,霞光瀲灩,一道道色彩布滿天空,雲霞都被添了色,這樣美的日子,美的天空,可曾有一席之地是屬於他的?他轉首,眸色微微複雜,不知為何,嗓音微微啞然:“可是就這樣了?”


  可是?可是——可是就這樣了。


  琉素緩緩頷首,無聲默認。


  宋肖扯了扯嘴角,滑落一絲淒楚,可內蘊的三分狂傲,卻微微顯露,他說:“這事兒由不得你做主。”說罷,身影一晃便移出馬車,琉素怔住,但聽他吩咐:“上車。”那是對張媽媽說的,張媽媽因曾是宮中女官,素來對高位之人恭敬,心中也惦記著琉素是否安恙,便上了馬車。


  好了,這下好了——不由分說,馬車的行速比往日裏快了足足一倍,琉素便看著那隨風漂浮的帷幔,眼神卻一沉再沉,沒有惱怒,沒有歡喜——她素來對宋肖著性子,無話可說。


  或者,他們真的沒話可說了。就像是宋肖說的,全靠一個人死皮賴臉。


  安頓之地還是他的書房。琉素卻駐足在書房門外靜靜不動。遠遠有襲來梨花兒味,沁人心脾,清新怡人。已經是夏暑了,風兒暖軟,府邸花園裏楊柳青蔥,百花更是爭奇鬥豔的冒著頭,大朵大朵的一簇簇挨著,爾時不乏有采蜜的蜜蜂佇立在花蕊間,涉取那最甜最膩的一抹蜜。琉素無聲歎息,轉來轉去,還是回來了。


  宋肖一連陪了她幾日,卻更像是朋友——這番可笑的關係,琉素也隻是微微一笑,仿佛絲毫不放在心上。可這樣的事情,怎會瞞過王如是,終於在三日後,宋肖出府之時,她登門拜訪。


  此時同往日一樣,王如是依舊看她不順眼。其實琉素自己也看自己不順眼,人家是宋肖的正妃,名正言順從正門走進來的正妻,而她算是什麽?可心中發著覷,麵上卻是絲毫都為展露出來。就如此刻,王如是呷著茶,眼神卻是時不時瞟過來。終是在足足飲了兩杯茶後,王如是率先開口。


  “你倒真是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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