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諱莫如深
白雪皚皚中的女子,眸中像是淬著抹了毒的利箭,無聲間在宋肖身上剜出兩個血窟窿,宛若琉璃照耀過來叫人一瞬睜不開眼的刺光。
宋肖從來都不是一個溢於言表之人,他總是邪佞魅笑來掩蓋自己的情緒,此刻亦是如此。不言不語,毫無感情可言。
楚琉素忽而覺得一股深深地悲傷籠上心頭,似若幾日都見不到的太陽,卻還被烏雲牢牢遮住的感覺。她哂笑,她苦笑,她輕嘲。可這些亦不能表達心中的苦楚,她知道,她從來都是一個心軟之人,尤其是對他。
宋肖的不作回答,已經表明她所問之事的結果。
"攝政王……是這樣對嗎?是我太溫柔,導致你現在不忍對我下手了嗎?"楚琉素微頓,斂下眉目,道,"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既選擇了江山帝業,那我對你來說又能算得了什麽?迄今為止,也不過是你的玩具,你豢養的玩物,沒有人能對一個玩物生出感情,你亦如此。"
接著又道,"隻不過我是你到今日最為聽話的**物罷了,你對我的感覺,不過是占有;不過是命令;不過是一時好奇,可是呢,自古江山和美人就是不可兼得的,這個道理誰都明白。你我明麵上看似平和,實則暗地中你試探我多次,而這一切,不過是為了你所說的利用,我對你還有利用的價值。"
宋肖漫不經心的眯眼,並不反駁。
楚琉素苦笑,似乎都麻木了舌頭,"那些看似柔和的柔情,看似的**溺,不過都是你的試探,你在試探我的軟肋,我的底線,我到底能不能迷失在你這萬般柔情之下。"一頓,卻是笑也笑不出來,"而我所謂的依附,我所謂的聽話,也不過是在試探你的底線,試探你到底能不能對我動情,對我不舍。"
"現如今看來,彼此都是虛偽的,都是建立在自己的利益之上的。其實,這樣也好。"
這樣也好,至少心不會那樣痛了。
這樣也好,至少能給自己一個離去的理由了。
自始至終,宋肖都不言語,他曾想過給予她一世**愛,給予她錦衣玉食,給予她想要的生活。可她說的不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她的順從之上。
宋肖忽的攬住她的腰,抵住她的後腦,唇畔就這樣覆了上來,這個吻,是火熱的,是酸苦的,是眷戀的,楚琉素緊緊勾住他的脖子,加深了這個吻,貪戀著他的味道。
可寒風蕭瑟間,是誰落了淚?
又是誰再不舍?
倆人的氣息微微加重,繾綣柔情與苦澀,恍若夢境般旖旎莞爾,刹那間,嚐遍世間愛恨苦楚。直到結束,宋肖才戀戀不舍的放開她,輕輕為她擦幹淚水,可那滴淚似乎落在了他的心裏,苦澀到麻木,留存到底,怎樣也擦不掉。
"宋肖,"楚琉素嗓音沙啞生硬,似乎苦不堪言,"你總是用最溫柔的方式來傷害我,以至於太過溫柔,讓我分不清這到底是虛偽的利用,還是真實存在的柔情。"
宋肖鳳眸的複雜一瞬遽裂,轟然崩裂,再也擋不住那萬般苦楚。可叫他如何開口,利用是真實存在,可柔情亦有。
他眸中似乎凝聚千萬般的苦澀,楚琉素心中一軟,可在看到他再次抬眸之際眼中剩下的便隻有一片凜冽與……嘲諷。
她的心猶如殘雪一寒再寒,唇畔含上清寒的笑意,聲音似乎很平靜地道,"莫在站了風口上,不是還未用膳嗎?正好,我也餓了,陪我用膳好嗎?"
"好。"
楚琉素淡淡輕笑,轉身走著,卻閉緊了眼簾,他做出了選擇,她知道,她早該知道不是嗎?
他有他的宏圖霸業,江山帝業,她有她的兒女情長,牽腸掛肚,終究,兩個大相徑庭之人,是沒法走在一起的。
宋肖走在她身後,斂去一切情緒,眸色恢複往日的邪佞與輕佻,可深覺出楚琉素明明沒有刻意的疏離卻像是隔著雲水迢迢般遙不可及,他主動上前握住她冰涼的手掌,似乎漫不經心地問道,"午膳想吃什麽?我派人給你做。"
楚琉素側目一笑,宛若遠山黛霧裏下凡的仙子般不食人間煙火,好似方才之事沒有發生過一樣,緩聲道,"吃什麽都好。"
薄霧微微稀散蕩在空氣中消失了幹淨,太陽從西邊露出了半個頭,這是這幾日以來第一次冒出太陽,白晃晃刺眼的光,照耀在無邊無垠的白雪上,似乎怎樣化都化不開。
那顆一度熾熱的心,早已被風吹雨打的滿是創傷,她以為遇見的乃是同病相憐之人,兩個曾經受過傷而一起舔舐傷口之人,實則,實則都是她想多了。
午膳菜肴很是豐富,一桌子滿滿的全是,可相對而坐的倆人都是食之無味,如同嚼蠟。
飯後,飲茶之時,宋肖笑著道,"這幾日裏不是很太平,你住在這就不要出去了,我過幾日再來看你。"
楚琉素現在住的宮殿名為'玫貞宮',是之前皇後所說備好的宮殿,可宋肖沒有去旁的地方,而是跟她住在了一起。她啜著茶,聲音還算平淡,"好,你去忙吧。"
既不是那麽安全,就代表著要有大事發生了,那麽宋肖一定很忙。
宋肖未再言語,起身披上狐裘大步走了。
可這一待,便是五日。
除了看書,喝茶外,她一日都沒有出去,而宋肖這幾日總是早出晚歸,見不到人。
第六日早起之時,天邊下了一層薄薄的霧,以至於人多的地方已經消散,而玫貞宮這便乃人跡罕見,到用完膳之後還未消散。
楚琉素穿過回廊,就欲向宮殿外走去,可還沒等出去南清便攔住,道,"姑娘安心歇著吧,主公有令,您不得出去。"
楚琉素抿抿嘴,道,"我早膳吃的太多,現在胃裏不舒服,想出去散散步。"一頓,道,"就是在這片走走,能出什麽差錯?"
南清左右為難,上次之事她已經出了差錯,受了刑罰,如果現在再出亂子,隻怕這條命就不保了。
楚琉素倒也不是想為難她,就是真的呆的悶了,想走走,無奈至極,轉身往宮殿裏走去,冷聲道,"我去後麵走走,你不用跟著了。"
南清看出楚琉素生了氣,垂眸福身,倒也沒跟著。
穿過石橋,徑直走進一條幽靜小徑,周圍的萬物也已凋落,隻剩下橫七八豎的枝幹,楚琉素沒來過這裏,不由得好奇。走出去隻感覺刺眼的白光打的她睜不開眼,抬手擋在眼前,放眼望去,卻是怔住了。
白皚皚的殘雪一片,此起彼伏的存在高矮不一的宮殿上,因樹葉凋落,而這一片地方已經光禿禿的映入眼簾。她舉步走著,記憶中隱隱想著好像在哪裏見過,思及此,加快腳步,立在宮殿外,腦中忽而一閃什麽,她如夢初醒般記起,這是那日被麗華郡主設計而到達之地。
天雪一色的白擋住了本身極為耀眼的紫金琉璃瓦,楚琉素像是被施與魔怔一樣,竟不自覺的走了進去。
她抱著小心的姿態,推開門,吱嘎的聲音在這萬籟寂靜之地卻顯得極為突兀,一如往昔的安靜與奢華,入眼便是紫檀卷草紋束腰三彎腿小幾,內閣似乎焚著香,她緩緩走進去,側目看著蒜頭瓶依舊擺在那,似乎長年未動過,可幹淨純粹的瓷器上不見一絲灰塵。似乎是有人每日打掃。
楚琉素輕聲走進暖閣,而這內閣就是上次宋肖與皇後所在之地。挑開珠簾,入眼一應俱全的家具,很是古樸,似乎有些年頭了,雕花銅鏡前擺放著精致妝奩,**幔是月牙白色,似乎無聲訴說著這的主子,是個女子。
楚琉素記得皇上向來不喜歡英氣的女子,如果不錯的話,這應該是個絕色美人住的地方,而且一定是個溫婉動人的。
看樣子這宮殿是許久沒有人住過了,楚琉素原封不動的退出去,轉身去了旁側的偏閣,正要推門是,卻忽的被不知名的東西擋住。
微微用力,卻發覺這門似乎被人上了鎖,楚琉素心念一轉,忽而想起書上看的法子,曾有奇人異士用一根鐵絲撬開門鎖,她左右垂思,也準備試試,雖然這對這間宮殿的主人是大不敬,可架不住好奇心作祟。
然而,尋找鐵絲一盞茶時間過去了。
然後,找準鎖芯鼓搗半天,半個時辰過去了。
再然後,終於摸索到技巧,可中午到了。
最後,隻聽啪的一聲,鎖開了。可是呢,楚琉素卻一屁股坐在了地下,沒辦法,天都快黑了,腿肯定麻了。
重重呼出一口濁氣,活動下僵硬的身子,推開了被封存已久的曆史篇章。
灰塵飛揚夾雜著一絲古老的氣息撲麵而來,楚琉素忽而覺得有股揭開曆史的感覺,好奇與迷惘交纏襲上心頭,眸光也等待著灰塵落定後的新鮮事物。
可灰塵過後,剩下的也隻有一片漆黑。楚琉素小心的邁進閣子,算著方向,走去掌了燈。
屋內登時一亮,側目望去,隻見前方是幾個落地書架,拚湊成一排豎立在牆麵前方。緩緩巡視四周後,才發覺這裏已經好長時間沒有人進來過了,各種物件上已經存了一層薄薄的灰塵,楚琉素擎著燈,帶著探索之意緩緩看向四下。
微微上前幾步,卻忽然被一幅畫吸引了目光,立時走上南牆的方向,高舉紗燈,卻渾身猛然一驚。
怔楞間的思緒早已百轉千回,這到底是人故意為之,還是自己無心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