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下棋之人
這聲音破空而來,回響在偌大的牢獄中,楚琉素眉心一動,猛然站起身來。
該來的,躲不掉。
張媽媽也是極快的起了身,眉目隱隱可見喜悅之情。
獄卒見此,警惕性的拔劍,塵土飛揚中隻見一人身穿鎏金鎧甲,持劍而來,步伐極為穩重,且一看便知是常年練武之人。
此人定是劫獄之人!獄卒們早已拔劍屈膝等著那人出來,前方一人,高舉刀劍,大聲道,"來者何人!"
鎧甲在身的秦泊垣眉頭倒豎,厲聲訓喝道,"老子何人,也是你等能知曉的!***,幾日不出門,竟然敢把我外孫女關進牢獄!我看你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秦泊垣邁著健步,說時遲那時快,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他便一腳踹在一名獄卒的肚子上,怒聲問道,"我外孫女在哪?!"
刀光劍影間,帶著橫掃千軍萬馬的氣勢,迎麵而去,一些蝦兵蟹將何曾見識過此等陣勢,當時就嚇得跪在地下,重重叩頭道,"老將軍好!"
原是秦老將軍來劫獄……可這是放行還是不放行呢!如若放行豈不就得罪了京兆尹,可如若不放行看著老將軍的氣勢豈不是要大鬧一場?!
領頭的獄卒當即跪下,懇求地道,"老將軍莫要為難小的們啊!奴才們也是奉命看守,您要是真的這樣闖進去,小的們性命不保啊!"
可話一落,一股強勁的沙場氣概鋪天蓋地而來,秦泊垣兩道濃長的劍眉當即挑高,他聲音極為洪亮,道,"你的命關老子什麽事,我就問你,我外孫女在哪?!你要是不說,老子現在就手刃了你!"
一把寒光凜凜的刀尖登時架在領頭之人的脖子上。
獄卒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他們也是無奈至極,獄卒當即立馬道,"老將軍,您先別急,您看這樣行不,奴才先帶您去看看您外甥女,如若她真的吃盡苦頭您在殺了奴才,可如若她相安無事,您也切莫在為難小的們了!"
秦泊垣並不傻,知道他是在拖延時間。但為難一個下人並無用處,故而寒光一閃,刀尖登時回鞘。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不過眨眼間,獄卒那條命,便抱住了。
就在獄卒心存餘悸之時,秦泊垣冷喝一聲,"是外孫女!"
獄卒連連點頭哈腰,"是,是,小的嘴拙,敢問老將軍,您外甥女……呸!外孫女是誰啊……!"
"你個豬腦子!老子外當然是皇後親封的綰邑縣主!"秦泊垣胡子一翹,頗為高傲的說道,那姿態好似再說,你們這群人怎配知道我外孫女的名字呢!
獄卒對著變臉比翻書還快之人,當時就無語,額上落下三根黑線,點點頭道,"是,是,小的明白,您請!"
周邊的燭光也被人重新點了起來,一條黑長的通道登時明亮起來,那一襲鎧甲在燭火下熠熠生輝。
這一刻,秦泊垣不是沙場上殺伐決斷的將軍,而是為了外孫女性命而重新披上鎧甲的老人。
為了保住外孫女的性命,他穿上了數十年未曾動過的鎧甲。
楚琉素站在牢房門後,側目看著這位老人每一步每一步的走來,酸澀交加之感襲遍全身,鼻尖一酸,淚登時而落。
這是關乎親情之感的一場鬥爭。
"外公……"楚琉素聲音帶了哭腔,清清涼涼的,隨著寒風掠過。
秦泊垣腳步一頓,卻又極快的走了起來,"琉素啊,別害怕,外公來了。"
牢房一步之隔,楚琉素清楚的看到了秦泊垣眼中的心痛,複雜等許多情緒,她知道,他在害怕,他怕楚琉素跟秦菀一樣,讓他白發人送黑發人。
"外公,我很好,你放心。是琉素……不孝,又讓您操心了。"她聲音平淡,沒有情緒波動,可握著張媽媽胳膊的手,不自覺的打起戰栗。
"傻孩子!你無事就好,外公老了,雖然不能時時護著你,但在你有難時護你周全,我還是能做到。"秦泊垣直立在牢房前,燭火下的他,是那樣的蒼老。
眉宇不複昔日,楚琉素頓時淚如雨落,是她不孝,是自己不孝啊!這感覺猶如鐵錘敲在心上一樣,叫她難受得緊。
"外公,你放心就好,"楚琉素斂下眉眼,從張媽媽胳膊上鬆了手,繼而攏了攏大氅,衝著秦泊垣伸出一隻手去,道,"外公,你回家罷,等琉素出去後,一定回家小住幾日。"
秦泊垣下意識握住她的手,卻眉頭一挑,直直看向楚琉素。
可她恍若不見秦泊垣的疑惑,接著道,"你走罷,切莫為這事操心操肺。外公最主要的是好好保護好身子,這才是琉素最擔心的。"
秦泊垣握緊她的素手,有些涼,卻也有些暖,似乎是暖在了心中,他連連道,"好!好!外公聽從琉素的,這就回去!"
楚琉素莞爾勾唇,她知道秦泊垣雖然脾氣臭,可頭腦極為好使,他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呢。
這一感人的場麵,頓時感動了不少人。又有幾個人敢冒著殺頭的危險,來看望罪臣之女呢?
雖說有血緣關係,可秦將軍府嫁出去的女兒等於潑出去的水,本該毫無關係,現在輪到楚琉素這一輩更是莫不如親。畢竟,這大難臨頭各自飛的道理誰都懂得。秦泊垣還未離開,他怒氣衝衝地問,"楚淩昊在哪?!"
獄卒被這一嗓子差點嚇得跪下,他尷尬地道,"老將軍莫急,寧國侯是罪臣,故而關押在重地,這人您是萬萬看望不得的,奴才……"
"老子知道!"秦泊垣截然打斷他的話,不過是想要訓斥一頓楚淩昊的,既然不能,便也作罷。
楚琉素無奈搖頭,輕聲道,"外公慢走。"
秦泊垣深深看了眼楚琉素,嗯了聲,瀟灑離去。
浩浩蕩蕩的來,浩浩蕩蕩的走。這是秦泊垣的一貫作風。楚琉素在後無聲的笑了,眼波柔和。
"喲,這地位不一樣了,就是厲害啊!"光聽著譏誚的聲音,像是別人欠她八輩子銀子似的,楚琉素走回草席上坐下,淡淡地勾唇,"三姐倒是很有雅趣,既然你有本事那你也讓你外公來看你就是。"
誰還不會說了?楚琉瑩要是有外公,那就好了。可惜,她娘親出身於紅塵,何來的外公?楚琉瑩冷哼一聲,轉話去叨擾開楚琉諾了。
現在早已是深夜,楚琉素等人皆是全無睡意。張媽媽瞧見楚琉素的麵容,眼下一片烏青,心疼地道,"小姐去靠一會吧,老奴在你身邊驅趕著蟲子,您大可放心,無事的。"
楚琉素聞言心中一陣感動,卻依舊搖搖頭道,"無事,媽媽要是累了,就去歇歇,我現在還不累。"
楚琉月見此,心中嫉妒的要命,月影被分散到另一個牢房了,故而無人照顧著她。方才那隻老鼠,差點嚇掉她半條命,她就是想睡,卻也不敢。
黑暗中的時間總是漫長的,楚琉素都記不得這是她算的幾個時辰了,直到牢獄盡頭之上那破舊的窗戶微微透了白,方才知曉原來已經是第二天了。
清晨的一頓飯菜,不似昨日的生硬發臭,兩碟小菜,外加一個饅頭。這是一人的飯量,送來之時,楚琉月眼疾手快的搶過楚琉素的飯菜,還牛氣哼哼地道,"我比你大,你讓給我是應該的!"
楚琉素不願去計較這些,故而和張媽媽將就著墊了肚子。倒是張媽媽看見楚琉素這樣,忍不住的掉了熱淚。
飯後,還是一派安靜,楚琉素靠在生硬的牆壁上,微微合了眼,似乎感覺頭腦發昏極為不清醒。身上雖然穿著大氅,卻依舊不暖和。她懶散的靠在一旁,似乎一動就頭昏欲裂的感覺,就連帶著氣息都微微加快了速度。
而張媽媽卻也是如此,就連楚琉月都躺在石**上,靜止不動。
再度醒來的時候,是京兆尹一桶涼水澆在了身上,楚琉素趴在地上,微微動了動眼睫,率先傳來的是刺眼的燭光,照射的她睜不開眼。直到完全適應後,又一盆子涼水撲麵而來。
她狠狠地打了個冷顫,渾身一抖,這感覺宛若浸泡在冬日的冰湖裏一樣。發髻一縷一縷的貼在她滾燙的臉頰上,還未看清前方之人時,便聽見有一道男聲,冷叱道,"簽字畫押,方可饒你一命!"
陰冷的聲音,似乎比這牢房更為冷冽。楚琉素睜開眼睛,看見的便是一群人立在她身前,目光陰冷的瞧著她。
四周全是刑拘,數十種刑具光是看著便足以嚇破膽。旁側劈裏啪啦的響起火爐燒炭的聲音,她趴在地上,全身無力。
頭腦震蕩的感覺混淆了楚琉素的視線,她淡淡地一笑,極為苦澀,"簽何字?畫什麽押?"
京兆尹冷冷陰險地笑著,譏笑道,"你們寧國侯府私下實施禁術,詛咒當今天子命不久矣,人證物證俱在,我勸你還是立馬簽字畫押,免受皮肉之苦!"
楚琉素眉梢一動,驚疑道,"人證?"
莫不是大夫人?!
京兆尹陰笑道,"剛才已經有人指證你私下動用巫蠱之術,休要狡辯,快快從實招來!"
言下之意,就是一同關進來的其中一人了。楚琉素眼波堪比湛涼的水更為冷冽,楚琉月沒想到你動作倒是快!
楚琉素不動聲色地道,"大人,當時皇家錦衣衛去我侯府搜查之時,並未從我院子中搜出人偶,我看大人一定是個光明磊落,公事公辦之人,怎會無緣無故的汙蔑綰邑呢?"
京兆尹麵色微變。楚琉素的言下之意,我看你為人剛正,卻為何要汙蔑縣主呢?她說的不是臣女,而是縣主。她的位分與京兆尹不相上下,如若要是平常,京兆尹一定會貼著臉拍馬屁,可他現在是受人指使……
能在短時間內分析透徹,這女子果然不能小看!京兆尹冷笑一聲,"用刑!"
楚琉素心中一沉,麵色一變,這人看來是不給她任何解釋的機會了!
可就在此刻,一道如鳶琴斷弦的聲音幽幽傳來,"本主沒同意,你怎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