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歪打正著
"母親……我猶記當時琉素回府時,您講,我們都是您的孩子,不分嫡庶……可是為何,為何您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把琉素置於死地?琉素不求別的,在山上一渡便是十幾年,現在我回了府邸,回了琉素的根,求的隻是平安渡於此生,可您為何還要讓我不得安生?"楚琉素不知何時走了出來,她因悲慟的語氣導致她麵色淒然慘白,側畔柔和得燭光打在她的側臉上,白皙的麵容上端是說不出的孤單落寞,那無血色的薄唇更是在透露著她的委屈。
這樣一個楊柳嫩芽般嬌滴滴的女子,眾人不禁聯想非非,她到底在這步步陷阱的後宅中,是怎樣活下來的?
是不是每次都是死裏逃生?
楚淩昊見她這樣,心中徒然一軟。大夫人此次做的事,當真是過分到極點。他雖然不喜楚琉素,但她可是淌著他血肉的女兒。
更何況,那日馬車上更是有二姨娘等人!
"你受苦了,聽說你受傷了,不知身子可好些了?"楚淩昊看著楚琉素,聲音微透著些暖意。
楚琉素心中冷笑,自家女兒受了傷,這位父親還是'聽說'來的,不可謂不讓人寒心啊。她垂眸,斂下思緒,柔聲道,"多謝父親記掛,琉素身子好了許多,大夫說要好好靜養才是。"
這番說辭,更是讓人想到大夫人今晚的所作所為。但是,有楚淩昊在,她們有不好多說些什麽,隻是不情願地盯著大夫人。
楚琉素到了光線微亮的地方,才發覺這信紙上的內容並不是之前她跟二姨娘偽造的,她心中疑惑加深,難不成這書信乃是真的?
轉眸一想,也是了然,這該就是所謂的: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吧。算是歪打正著,她們偽造的沒有翻出來,這真的倒是被發覺了來。
大夫人想極力為自己辯解,可想來想去,終究不知說什麽才好。
"父親……"楚琉月咬著唇,左右思忖,決心再解釋一遍,"您莫忘了當時琉月也在馬車上,如果是母親所做此事,豈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話。虎毒還不食子,更別說母親大度溫婉了……"
盡管她背著良心說辭,卻還是沒了底氣。果不然,隻聽二姨娘噗笑一聲,"她溫婉大度?大小姐真是說笑,做出此等事情,她如何配得上溫婉大度一詞?何況同是侯府女眷,她如何下得去手?"
二姨娘知曉那日遇刺是衝著楚琉素去的,可她也深受其中,無辜被卷入這一場暗殺中。她心中自然有氣,畢竟一個不留神,她說不定就成為刀下亡魂!
"老爺,那日受傷的人頗多,您可一定要為我們做主啊,更何況還有剛剛回府的四小姐。"二姨娘起身走到楚淩昊身畔,拿過他手中的耳花茶杯重新為他添茶。
屋子裏靜然的嚇人,隻有各自淺聲淺細得呼吸聲在彼此耳畔邊徐徐作響。
楚淩昊並不是不生氣,他的氣,全數都在胸口中憋著罷了。
楚琉素耐心等待著楚淩昊下的最終結果,她知道,他心中一定在糾結,一邊是數十年的感情福分,一邊卻要把他的妾兒女兒置於死地。其實韓氏做出此等事,下堂也是可能的,或是說降為妾剝奪她當家主母的權力。端看楚淩昊怎麽處置了。
就在他心中猶豫不決的時候,卻是有人又給他下了一劑猛藥。
"侯爺……"李嬤嬤突然衝著他叩頭,"不止是書信,更是在福嬤嬤的屋內翻出了另外的東西。"
"東西?"楚淩昊看著大夫人額上冒出的冷汗,輕眯眼,"什麽東西?"
"是一個方子,旁物便是這方子製成的藥。"李嬤嬤一頓,解釋道,"這東西藏在層層匣子中,不難看出福嬤嬤很寶貴這東西,所以老奴鬥膽拿了過來,請侯爺過目。"
大夫人心中驟然不安了起來,方子……?
莫不是……?
楚淩昊接手方子,橫掃一眼,自是不知曉這東西到底有何用處。就聽三姨娘忽的道,"莫不如讓孫太醫過來瞧瞧?"
"是呢,萬一是什麽見不得人汙了眼睛的東西,也好盡快處理幹淨。"二姨娘趕忙接話,倒是非常期待。
"老爺……隻是尋常家裏治病的方子,沒什麽好看的……"大夫人再三思量,垂著眸子倒是有些惶恐不安。
"先去把孫太醫請來。"楚淩昊盯著方子良久,再三看不出所以然來,便下了命令。
如今因老夫人身子日漸衰落,宮中特下了諭旨派年老經驗豐富的孫太醫一直住在侯府為其診治。
所以,李嬤嬤帶人前去請人,不過須臾,孫太醫便衣衫整潔的來了。
醫者總是如此,藥箱不離身。楚琉素約莫著這東西就跟女子的貼身娟帕一樣,重要的很。
"見過侯爺。"孫太醫身形有些消瘦,冠起的發絲間黑白交織,但且一看便知是個處事穩重的人。
"勞煩孫太醫看看這個方子,還有這個匣子裏的東西,到底是何藥物。"說著楚淩昊遞上前,安寧接手,轉給孫太醫。
孫太醫先是掃了一眼方子,說是掃,他這一看一盞茶的時間轉而過去了。就在楚淩昊想要詢問時,他突然打開了匣子。
眾人隻聞到一股怪裏怪氣的氣味散發出來,湧上心頭,泛著令人作嘔的酸臭,眾人隻覺得心頭陣陣惡心。女眷們拿著帕子擋住了鼻息,男子們則是深深皺起了眉頭。
匣子裏放著一塊已經腐爛發臭的物體,眾人側目望去,隻覺得惡心的不行。楚淩昊皺眉問,"孫太醫,這是何物?怎的這股氣味?"
"老夫再三斷定,這東西跟著方子有些關係。"孫太醫一心盯著匣子根方子,眼神來回,突然正色道,"這是人肉。而且還是早已腐爛的人肉。"說著,孫太醫抬頭,炯炯有神的眼睛在這一刻亮的驚人,"侯爺,府中怎會出現如此下作的東西?"
一句話問的楚淩昊不知所措,壓下疑問,他詢問道,"這東西跟方子到底是何關係?"
"莫不是……這東西是那方子的藥引子?"楚琉素突然道,引得眾人都側首望向她。
孫太醫讚賞的看了她一眼,"不錯,但這肉離身的時日並不長,因現在是夏日,放在匣子中就算一天也會腐爛至此,具體來說我能推斷個大概,也就一兩日左右。"他一頓,接著道,"北宋開國數百年來,不是沒有人拿自己的血肉做藥引子,關鍵這還屬於偏方,效果是有,但就看那人舍不舍得下手了。"
"孫太醫,這方子上的藥材到底跟著血肉有何關係啊?"二姨娘道。
"夫人莫急,"孫太醫施予一禮,轉而向楚淩昊躬身,"敢問侯爺,這個方子是從哪裏來的?"
"是我府中一個婢子屋內的東西。"李嬤嬤趕緊道。
楚淩昊點頭。
"即是如此,那就怪了。"孫太醫不禁搖搖頭,"這方子上的東西極有可能跟崔老夫人病情有關。"
"何意思?"楚淩昊深深皺眉,"您是說,老太太極有可能是被人下的這方子上麵的藥材?"
"難不成是毒藥?"三姨娘吃了一驚,說完看了一眼臉色煞白的大夫人,像是發現了什麽,趕緊捂住嘴。
"是,這方子裏的一味藥名叫澤漆,這藥本身帶毒,比一般藥性的三分都強一些。它的主要功能是化痰散結,利尿消腫等,但是對脾胃虛寒之人卻是極大的傷害,可想而知了,崔老夫人脾胃虛寒,一直調養不過來,如今再用已經腐爛的皮肉做有毒的藥引子……隻怕過不了多少日子,崔老夫人便會慢性死亡。"
眾人大吃一驚,卻是不敢尖叫出聲,隻得麵麵相覷。
在這一刻,大夫人緩緩閉起了眼睛,一切都完了……
"賤人!是不是你給老太太下的毒!"楚淩昊猛然起身,走到大夫人身前撕扯住她的頭發,孫太醫一驚,連忙退到一旁。
大夫人被這力度極大得扯拽在光滑大理石地板上來回滑動,她隻覺得頭皮陣陣發麻,頭發大把大把的往下落,嗆得她眼淚不停的往外冒,"老爺……不是妾身……啊……!"
"父親!'楚琉月跪爬上前,眼中含了淚,哭訴道,"您不要這樣對母親啊……啊!"
楚淩昊此刻怒火中燒,連帶著楚琉月一並不給予好臉色,他一腳踹在楚琉月小腹上,痛的楚琉月直連著在地板上蜷縮著身子。
"是不是你!"楚淩昊撕著大夫人的頭發,因憤怒導致臉色扭曲暴怒起來,"老太太盡管不喜你,可從未像你一樣,用這些下作的法子,來擾亂後宅的安寧!"
他這樣說,便是認定了此事是大夫人所為。不給她任何辯解的機會。
場麵亂成一團,噤聲得噤聲,害怕的退到一側,總之,除了楚琉月外無人前去給大夫人求饒。
三姨娘自始至終都是冷眼看著,她不著痕跡的退到楚琉素身畔,疑惑間,低聲問道,"七小姐,這便是您說的後麵的計策麽?"
楚琉素無聲搖頭,眸中帶著同樣的疑惑,"那晚我讓你臨摹韓國公長子的字跡,為的就是這一天。可是,剛才我所瞧見,大夫人手中的書信並不是那晚咱們偽造的,現在細細想來,福嬤嬤幫著大夫人做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情,髒物藏在她的屋子裏,也屬正常。"
她一頓,瞧著楚淩昊不顧外人在場,直接對大夫人動手打罵開來,她無視這場麵,悄聲接著道,"還有那匣子跟方子,都不是我所做的,隻怕這次咱們是歪打正著,正巧發現了。"
楚淩昊還在不斷質問大夫人,楚琉月不顧疼痛趴在楚淩昊腳邊,扒著他的金絲黑靴,試圖阻止。哭聲不斷,加上洪亮的質疑聲,場麵亂作一團,眾人卻是噤若寒蟬,因顧慮都不敢開口。
三姨娘突然靠近一步,她的娟紗金絲繡花裙碰到楚琉素的玉臂,無聲接觸,她低低的聲音響起在楚琉素耳畔,"福嬤嬤之事,是不是七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