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章 絲毫不帶有回旋的餘地
“爺爺？”遲南雪緊忙點頭：“我昨天還給療養院那邊打了電話，聽說那邊的情況很好，爺爺過得也很舒心。”
司明遠笑笑，點頭應了，將電話接了起來。
“爺爺？嗯，對，我和南雪在一起，您的聲音稍微有點小，嗯？聽南雪的聲音，好……爺爺？爺爺您那邊……”
他的聲音陡然一頓，像是被什麽卡住了似的。
過了一會兒，他的臉色愈發凝重，點頭應下：“好，好，我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將電話放下許久，他方才開口道：“他們說，昨天爺爺還去了海邊，帶著奶奶一起去的。”
遲南雪沒說話，隻是覺得說不出的心焦。
“爺爺這一輩子都在忙碌，後來老了也是，沒有人陪了，他一直一個人，我們這些小輩偶爾過去，但是爺爺也很少依靠我們，因為在爺爺眼中，我們都有自己的生活了，他還硬朗，沒必要依靠我們，平白給我們添麻煩。”司明遠平靜地開口，隻是聲線微微的顫抖泄露了他的情緒：“爺爺從來都沒有對我們說過，他一個人會不會寂寞，他會不會想要去大海看看，我們就理所當然地以為，這並不是爺爺的需求。還好，爺爺還是如願了。”
遲南雪的心底有種不好的預感，她忐忑地看向司明遠。
司明遠的唇角苦澀地塌下去，低聲道：“剛剛那個電話，是爺爺打給我的，似乎就是想要聽聽我的聲音，後來電話被療養院的人接過去了，說是爺爺已經……走了。”
遲南雪霍地睜大眼睛：“怎麽……”
“走得很平靜，甚至還是笑著的。”司明遠頓了頓，道：“或許就是了卻了一樁心願，也算是了卻了奶奶的一樁心願吧。”
明明是那麽簡單的心願，他們離大海明明不遠，即使身體不行了，明明他們也可以用專機送他去的，可他卻從來都不曾說過。
司景深這個人剛強了一輩子，從前在戰場上沒有受過旁人的照顧，年紀大了也是，總是為兒女操心勞神的。
他似乎已經習慣了，不管什麽事情都不會去麻煩兒女，從來都不會。
直到最後一刻。
遲南雪沉默良久，這才輕輕擁住了司明遠：“爺爺他……臨走的時候聽到了你的聲音，也帶奶奶看過大海了，走得沒有痛苦，別難過了。”
司明遠微微垂眸，他沒有流淚。
太久了，太久了不知道流淚是種怎麽樣的感覺。
明明心底酸澀地厲害，可是他已經不會落淚了。
司明遠沉默良久，這才深深吸了口氣：“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再啟程。”
“我和你一起。”遲南雪毫不猶豫地說道。
“嗯，五天之內趕回來，在晏雁離境之前，應該來得及。”司明遠平靜道。
他的神色依然冷靜萬分，甚至連手都不曾微顫半點。
沒有平常人的歇斯底裏，也沒有悲痛欲絕。
遲南雪看向司明遠，卻是覺得那種悲傷幾乎溢滿了周遭的空氣。
她的心都跟著酸楚了起來。
……
那天晚上，司明遠睡得很晚。
遲南雪幾次三番開門去看，就見書房的燈依然亮著。
遲南雪微微垂眸，看了一眼時間，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她輕輕敲了敲門，司明遠開口道：“進。”
遲南雪走進去，司明遠便是一怔：“我以為是紹鈞。”
遲南雪笑笑，將手中的東西遞過去：“這個給你。”
司明遠接過來，一勺一勺慢慢地喝著，喝著喝著，心都跟著暖融了起來。
“謝謝。”他珍惜萬分地又嚐了一口，抬眼看過去。
遲南雪看向司明遠，道：“在找什麽嗎？”
司明遠想了想，道：“剛剛在想，要帶什麽過去。”他頓了頓，沒有給遲南雪看，隻是平靜地將屏幕合上了，道：“走吧，回去休息。”
“需要我幫忙嗎？”遲南雪問道。
司明遠搖搖頭：“不是想要將你隔絕在外，隻是……有些事情親手做了，就覺得像是親自送了爺爺一程似的，也是個心安。”
遲南雪的心有種說不出的難過。
誰都知道，生老病死本就是人間常情，但是真正麵對離別時，誰又能那樣泰然處之？
司明遠笑笑，笑意卻沒有抵達眼底，隻是輕輕拉了一下遲南雪的手，道：“走吧，回去休息。”
遲南雪知道，那一夜司明遠幾乎沒有睡著。
她半夜迷迷糊糊地醒來，司明遠總會下意識地放輕呼吸，不知道為什麽，遲南雪就是覺得很難過。
她清清楚楚地記得，那時候司明遠來美國帶她回去，司景深依然不認同他們之間的感情。
司明遠是那樣毫不猶豫地護在了自己的麵前，遲南雪什麽都記得。
他曾經為了自己做了那麽多，甚至連自己最尊敬的親人的意願都可以違逆，她都清清楚楚地記得。
她不會讓他後悔自己的決定，永遠都不會。
遲南雪摸索著探向他微涼的手指，輕輕握住，這才迷迷糊糊地重又睡了過去。
她不會知道，司明遠驚詫地轉頭看了過來，看到她懵懂的睡顏，登時就是一怔，旋即難得地微微彎唇笑了。
他的生活還會繼續，萬幸的是，不管經曆了怎樣的事情，他都有遲南雪陪著。
第二天遲南雪醒來時，就聽到樓下的聲音很大。
遲南雪微微蹙眉，走過去時就聽到彼端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你什麽意思？你是要阻攔我去葬禮是嗎？司明遠我告訴你，我平時是懶得搭理你，我怕是你父親，你尊敬過我半點嗎？現在你真是本事了，我知道你爺爺沒了，那是我爸！我去他葬禮怎麽了？啊？你不嫌丟人嗎？到時候我都沒去……”
司明遠的臉上寫滿了毫不掩飾的不耐：“爺爺生前，你做過什麽？為人子女在你眼中難道就是一個稱呼嗎？除了讓爺爺為你勞神，你為爺爺盡過心嗎？爺爺從前就說過，不希望你出現在他的葬禮上，我隻是遵行爺爺的意願罷了。”
他的心情不好，語氣更是無比強硬，絲毫不帶有回旋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