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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恨是野獸!

  “告訴大家一個秘密。”將手頭的案子討論完畢,陳述合上麵前的筆記本電腦,掃視「雷霆組」的三名組員,笑著說道:“淩晨是我女朋友。”


  “哇,咱們華美傳媒的一枝花啊,沒想到竟然落在了陳組的手裏。”小夢最先驚呼出聲,九零後小姑娘的肢體語言豐富,無論遇到任何事情都喜歡大呼小叫。


  “天啊,我的夢中情人。”猴子候小龍捧著臉悲呼出聲,“我還想著找機會向淩美人發起進攻呢,沒想到這朵鮮花就……就插進了陳組這隻大花瓶裏。”


  “恭喜陳組!陳組這個時候告訴我們這個秘密,不會是準備要請我們吃喜糖吧?”以邏輯慎密著稱的朱楷模笑眯眯的打量著陳述,笑著問道。


  聽了朱楷模的分析,所有人的視線瞬間再次聚集到陳述的臉上,八卦之火熊熊燃燒,期待著他對這個問題的回應。


  “我失戀了。”陳述表情平靜,好像在說一樁無傷大雅又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說道:“她和總經理王信好上了。”


  “嘶!”這是猴子倒吸冷氣的聲音。


  小夢的眼神四處打量,擔心總經理王信突然間就站在她背後一般,小聲問道:“陳組,你這是——是不是中間有什麽誤會?”


  朱楷模低頭把玩著手裏的鉛筆,不言不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這種涉及到公司高層的狗血事件,老好人是不會發出任何聲響的。


  “所以——”陳述的視線再一次依依從三人的臉上掠過,說道:“相逢一場,也算是緣分。在此向大家告別,希望我們後會有期。”


  “陳組,你要辭職?”


  “陳組,你不要走啊!就算分手了,公司也不是沒有其它的美女,天涯何處無芳草——之前大家不知道你有女朋友,公司好多女孩子偷偷喜歡你,還沒來得及告白呢。”


  陳述笑笑,說道:“散會。”


  ******

  陳述叩響總經理辦公室房門時,竟然是王信自己開門,而他的女朋友——不,前女友淩晨作為王信的秘書卻不知所蹤。


  王信對著陳述做出一個邀請的手勢。


  裁剪合身的淺灰色西裝,雪白立挺的襯衣,棕色皮鞋擦拭的鋥亮,袖扣閃閃發光,頭發紋絲不亂,標準的英倫海歸範。


  而且,王信的父親王譽老先生是華美的創始人,業界舉足輕重的大人物。


  輸給這樣的對手,陳述無話可說,隻想動手打人——抽自己兩耳光。


  為什麽要愛上那個女人?

  “茶?還是咖啡?”王信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微微仰臉打量著陳述,出聲問道。


  “不用了。”陳述將辭職信放到王信麵前的辦公桌上,說道:“我來辭職。”


  “我知道。”王信說道。


  陳述眼神微凜,心中戾氣更重。


  剛剛才向小組的三名組員道別,隻不過去收了幾個快遞打包了一下花草,就有人跑到王信這裏來打小報告了。


  朝九晚十二的加班情誼啊,就這麽——不值一提?

  都說人走茶涼,人還沒走呢,就開始砸杯子了。


  “坐吧。”王信指了指麵前的職員談話椅,笑著說道:“咱們也算是有緣,你覺得呢?”


  陳述的嘴角浮現一抹嘲諷的笑意,說道:“這緣分可不淺,怕是我經曆了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淋修來的。”


  “我知道你很生氣。”王信說道:“但是,這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沒想過要改變別人,隻想著要改變自己。”


  “你主動告示大家淩晨是你的女朋友?”


  “不錯。”陳述說道,“以前公司有規定,不能有辦公室愛情,所以我們保守秘密。現在我要離開了,自然就沒有這個必要了。”


  “你這樣會讓淩晨很難堪。當然,也包括我。”


  “相愛的人連這點兒困難都不願意麵對?這點兒犧牲都不願意承擔?”陳述的眼睛血紅,臉上的嘲諷意味也越來越濃,“我公布出事實真相,你就說這會讓你難堪——你作為公司高層,搶走員工的女朋友,這就是無恥了吧?”


  “兩情相悅而已,我可不會用強。如果淩晨不同意,我能夠勉強?”


  “好一個兩情相悅。”陳述冷笑出聲,“既然如此,我把這件事情說出來,也算是成全了你們的愛情不是?你能夠和我的前女友兩情相悅,又怎麽能夠保證以後不和其它的女人們兩情兩悅?”


  陳述刻意把「們」字咬得很重,心想這樣會不會讓他尷尬一點兒?


  結果對方臉色如常,反而自己心裏有一些小尷尬。


  “你是在保護淩晨?怕我始亂終棄?”


  “力量微薄,讓您見笑了。”


  王信咧嘴笑笑,問道:“今後有什麽打算?”


  陳述被氣樂了,說道:“這算是——現任對前任的愛心關懷?接下來是不是要找個地方把酒言歡了?”


  王信搖了搖頭,說道:“你知道我今年多少歲嗎?”


  “三十四。”陳述說道,“整個華美都知道的事情,小姑娘們眼裏的鑽石王老五——沒想到卻落在了我女朋友……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前女友淩晨的手裏。你說我是不是應該與有榮焉?”


  “你呢?”王信並不在意陳述言辭刻薄,鎮定自若的問道。可能是覺得有些無趣,還端起麵前的咖啡悠哉的抿了一口,“你多大?”


  “二十四。”陳述說道。


  “我比你長十歲。”王信說道。


  “這有什麽好驕傲的?”陳述忍不住反擊,反擊完了又有些後悔。


  進來之前,他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設。不要生氣,不要罵人,不能打人——氣越大,輸越慘;情緒越糟糕,姿勢越狼狽。


  天秤座的座右銘是什麽?優雅從容。


  “這還真是件值得驕傲的事情。”王信捧著茶杯,笑嗬嗬的看著陳述,說道:“大十歲啊,要比你多吃十年飯,多見十年世麵。多了十年的人脈和財富的積累——更何況,處在我這樣的位置上,所見所聞更不是現在的你所能夠相比擬的。我這麽說,你可以理解吧?”


  “理解。”陳述點了點頭。做為花城三大傳媒巨頭之一華美集團的少東家,他吃的是陳述吃不起的,他見的是陳述夠不著的,他走的是陳述走不了的,他所擁有的是陳述做夢都不敢想象的。


  “淩晨是一個好女孩兒,聰明、上進、善解人意,當然,最重要的是她很漂亮——記得你們倆是同一批入職華美的。淩晨剛剛做我的秘書時,還不會繪圖軟件。因為我交代的一項工作任務,她兩天兩夜不眠不休,從網路上通過教學視頻自學了繪圖技術,在我要求的時間範圍內完美的完成了工作。”


  “還有一次她跟我去參加應酬,因為客人是法國人,她沒辦法回應客人的讚美,結果用兩年時間學會了法語和日語,現在,無論在任何場合都能夠遊刃有餘、對答如流。”


  “還有商務禮儀,衣衫妝容,這些都沒有人來教導她,都是她細心揣摩,無師自通——她做為我的秘書,我很省心。她成為我的女人,我很開心。”


  “她隻告訴你自己兩天兩夜不眠不休學會了繪圖軟件,有沒有告訴你我兩天兩夜不眠不休的在旁邊陪著她?餓了給她做麵片湯,渴了給她倒熱水。那個時候正是冬天,出租屋裏沒有暖氣,空調不能加熱……我怕她凍著,把唯一一床被子裹在她身上,給她換了兩天熱水袋。”


  “她告訴你,用兩年時間學會了法語和日語,有沒有告訴你,這兩年我每周風雨無阻的接送她去補習班?我們倆的薪水隻夠一個人的補習班學費,所以,她在補習班裏麵跟著老師學的時候,我去隔壁的圖書館看書自學……”


  “還有,被你稱讚的衣衫妝容商務禮儀——有錢的話,誰不會花錢呢?為了給她買一支不會脫色的口紅,所以我中午隻能吃五塊錢的盒飯。為了讓她穿上時尚有質感的衣服,我一年到頭隻能穿優衣庫爆款……她聰明上進,是為了好好為你工作。我勤儉努力,隻是因為我想讓她過上更好的生活。你聽到我說這些,是不是心裏也覺得很感動?”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我的意思是說,這樣的女孩子理應享受更好的生活。”王信眉頭微擰,主動出聲打破了平靜,說道:“更何況我帶著她吃遍了山珍海味,住慣了星級酒店的套房……怕是她很難再回去了。也回不去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陳述點頭。他能不明白嗎?不再和自己一起吃街邊的麻辣燙,嫌棄自己打包回來的燒烤不健康,埋怨出租屋裏沒有浴缸讓她每天忙碌回來不能泡一個熱水澡……


  他早就明白了。


  “有些距離,不是十年八年的努力就能夠到達或者縮短的。”王信接著做自己的思想工作,“雖然你到華美表現得也很不錯,入職第一年就主導了一個案子,並且得以升職成為小組組長——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們公司十幾個部門,每個部門又有好幾個小組?就算你十年八年後能夠達到我這樣的成就,滿足女孩子所有的要求……那個時候淩晨多少歲?三十三歲。你願意讓她等你十年?”


  “不願意。”陳述點了點頭,說道:“所以,好好照顧她,不要辜負——那個聰明上進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兒。”


  “你不恨她?”王信饒有興致的看著陳述,問道。


  “不恨。”陳述心髒猛地一痛,就像是被鋒利的刀子狠狠插入,痛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良久,良久,他才輕輕搖頭,說道:“畢竟,她愛我的時候,是真的愛我。”


  “——我有點喜歡上你了。”王信看著眼眶濕潤卻強忍悲傷不讓自己失控的陳述,出聲說道。


  “你配不上我。”陳述說道。


  他推開椅子站了起來,說道:“要是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


  “等等。”王信從抽屜裏取出一個信封,說道:“這是你這個月的薪水——以及離職補償。”


  陳述接過厚實的信封,從裏麵數出一部份錢出來,“我應得的,我拿走——這是我主動辭職,所以,公司不需要給我任何補償。”


  他把仍然飽滿的信封丟到桌子上,對著王信擺了擺手,大步朝著外麵走去。


  伸手拉門的時候,忍不住朝著洗手間方向看了一眼。


  “砰!”


  厚實的木門重重地關上。


  王信等到陳述離開,看著桌子上的信封輕輕歎息。


  他放下咖啡杯,走過去拉開洗手間的房門,看著蹲在地上無聲痛哭的製服美女,柔聲說道:“是不是覺得,其實自己做錯了選擇?”


  女人抹了一把眼淚,倔強的昂起腦袋,咬牙說道:“有人選擇愛情,有人選擇生活——我隻不過選擇了後者而已。有錯嗎?”


  “挺不錯的年輕人。”王信輕輕搖頭,說道:“可惜了。”


  “可惜什麽?”


  “可惜——太年輕了。”


  “你想怎麽樣?”


  “他不恨你,自然就恨我。”王信輕輕搖頭,笑著說道:“心中的恨意總需要有一個發泄口——恨是野獸,要塞進籠子裏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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