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夜談
“就他？光是這一次就差點要了他的命，以後別來煩我就好了。”皓雪道。
“說不定他暗自以身相許了，不然那用得著這麽拚命？”葉逍俠打趣道。
“……我這樣的醜八怪也會有人要嗎？”皓雪喃喃自語。
這話還真不好接，葉逍俠想了想，道：“也許他不在意呢？”
“怎麽會有人不在意？”皓雪看著躺在自己懷裏的楚方，咬著牙道：“怎會不在意！”
“別的我不清楚，我隻知道他聽說你有危險，幾乎要爬著過來救你，我攔都攔不住，隻能扶他過來找你。就像你所說的，沒有他或許受傷的就是你，雖然不清楚他是為什麽要舍命救你，如果他真是膚淺到隻看表麵，或許就不會來了。”葉逍俠道。
皓雪靜靜地聽著，顫抖的雙手捧著楚方青腫不堪的臉，她記得這張臉相當帥氣，帥到第一次看見的時候就想毀掉它！
最終她還是忍住了，因為他很安詳，雖然眉宇間透著一絲憂慮，但並不生厭。
“我是在一個下雨天遇見他的，那時候我還是個乞丐，隻想著怎麽活下去，突然見到了一個人滿身是血的躺在大街上。
“也許是大家都想著躲雨，又或者根本就不在意，他就那一樣一直躺著，血被雨水衝掉又流了出來，我躲在屋簷下看了好久，總感覺他是在等死。”
皓雪緩緩道，葉逍俠安靜地聽著。
“後來有同行想要從他身上榨取最後一點價值，我實在不能忍受一個人一絲不掛地死去，所以我和他們打了起來，我贏了，贏回來一個男人。
“我並不想救他，他想死就應該躲遠點，這樣就沒人會心煩了。我本來想把他扔遠一點的地方去，但你知道這個混蛋說什麽嗎？他和我說‘謝’，就一個字，我就被他收買了，舍不得他死，花光所有的積蓄請大夫救他。
“我本想等到他能夠自己照顧自己就離開，卻沒想到差點就陷進去了。他昏迷的時候也不讓人省心，有時候就抱著我的手，嘴裏喊著娘，估計他要醒來看見我這麽醜的‘娘’會罵娘吧？
“可是他沒有，他是第二個沒有嫌棄我的人，我那時候好開心，甚至都開始忘記自己長什麽樣了。
“後來我發現他還會煉丹，對煉丹術幾乎無所不知，我就想讓他煉製一種能讓我變漂亮的丹藥，他說他做不到，因為他的火元力太過剛猛，所有的藥材都會被燒毀，而且也沒有什麽丹藥能夠讓人變漂亮。
“那時候我也沒在意，因為我的眼裏隻有他，漂不漂亮隻要他不在意就好了。後來才發現我的想法有多麽愚蠢，事實就是事實，是怎麽也逃避不了的！
“我不在乎別人怎麽說，我隻想知道他是什麽想法，可他從沒有給過我答複。我以為他是羞於啟齒，不善言辭，沒想到全是我自作多情，他從來就沒有想過男女之事，也是，我確實配不上他，不討厭就不錯了……”
話到這裏就停了，葉逍俠也不知道怎麽開口，畢竟他不是當事人，也不知道楚方到底是怎麽想的。
況且他自己的事也是一團糟，有什麽資格對別人的事品頭論足。
兩人都沉默不語，各自在想著心中事，寂靜的牢房中隻有楚方的呼吸聲越來越清晰。
“你覺得我醜嗎？”皓雪突然道。
“我覺得挺漂亮的，單純不做作。”葉逍俠幾乎沒有遲疑，或許他早就預想到這一點了。
“謝謝，如果他也這麽會說話就好了……”
“可會說的不一定就真的愛你啊！敢言巧語的多了去了。”葉逍俠怎麽覺得就像是在說自己。
“但是他連說都不敢，又讓我怎麽相信他？”
“他是什麽人你比我更清楚，無論我說什麽，你應該都早有定論，這種事情，局外人終究是局外人。”葉逍俠道。
皓雪沒有回答，但卻認同葉逍俠的話，自己的想法難道還不清楚嗎？隻是一直都沒有正視罷了。
“你的那位朋友怎樣了？”皓雪道。
“她呀，我走的時候情況挺糟的，不過有人照看著，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葉逍俠腦海中冒出孟不凡的身影。
“她應該很喜歡你吧？”皓雪問。
“不會吧？”葉逍俠笑了笑，“我和她就是普通朋友。”
“那你們的關係可真是不一般，她為了你連命都可以不要。”皓雪道。
“可能是他把我當成哥哥一樣吧？”葉逍俠自己都有點不確定。
“別的我不清楚，她被你抱著的時候，露出的微笑可不會有假。”皓雪道。
微笑？怎麽可能？葉逍俠明明記得，那時候孟不凡已經昏厥過去了，怎麽可能……
是了，這個笨蛋在裝，葉逍俠記起來呂若竹和他說過，孟不凡幾乎什麽都能吃，連毒藥都不例外！
隻是，她背上的刺傷卻不是裝的，而且當時確實中毒了，很是虛弱，那個樣子她都能笑得出來……真是笨蛋啊！
“怎麽，莫非不想承認？還是看不上她？”皓雪的語氣有點冷。
“怎麽會，我隻是怕有一天會傷害到她。”葉逍俠悵然道。
“你已經傷害了她！她為了你連命都可以不要，你卻說怕傷害她？你是怕她成為你的累贅吧！”皓雪冷然道。
葉逍俠一怔，突然笑出聲，“哈哈哈……你說得對，我確實怕她成為我的累贅，我怕有一天因為她變得無畏，明知道是死路還要闖。也許我一直都是個膽小鬼，逃避著所有的危險，為此我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摯愛。
“我一直想著，等我有實力了，將我的父母救出來，和我愛的人一起，可是最後發現，我誰也打不過，能做的隻有逃跑。我害怕一切讓我留戀的東西，因為那會讓我停下來，最後再也跑不動……”
也許他從頭到尾愛的就隻有自己吧？葉逍俠頭一次發現自己這麽卑劣，從來隻想著自己，沒有為任何人停留過……不，阮夢不一樣！
“你就是一個人渣！而且很可憐！”皓雪道。
葉逍俠笑了笑，沒有回答。
皓雪再也沒有說過話，葉逍俠也沒有出聲了，兩人一直靜坐著，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