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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夜半驚人

  這一夜,我輾轉反側,夜不成寐!


  第二天,我請了假,簡單的收拾幾件衣物踏上了回家的火車,這一次,我痛快的買了卧鋪票。


  我承認,我尹隨心是個沒有骨氣的人,我一聽到於智重累到暈倒我就再也無法當做若無其事。


  我不停的安慰自己,回去看看吧,看一眼就好,只一眼,不然心裡總擱著個事也不舒坦啊,我學習也學習不好,吃飯也吃不好,還不如花點時間回去看看了了這樁事。


  我會在心裡狠狠的罵於智重,罵他愛錢不要命,罵他沒心沒肺,罵他不懂得自己的身體,罵他都到這個地步了還讓我擔心、讓我寢食難安。


  可罵完之後我又會心疼,疼的一抽一抽的,於智重這個大笨蛋,根本不會算賬,錢什麼時候能掙得完?身體要真折騰壞了這輩子也難以恢復!


  大笨蛋!世界上最笨最笨的大笨蛋!

  火車上,我對面的上下鋪是一對情侶,二十多歲,長相穿著都很普通的那種,可是他們感情非常好,好的令我羨慕,令我妒忌,女孩子說她太熱了睡不著,男孩子便從包里拿出一本並不厚的書替他女朋友輕輕扇著,直到半夜我醒來,我還看到男孩子替女孩子輕輕扇著風,那溫柔的目光打在女孩子平凡的睡顏上,好似眼前的女孩子是一塊無價的珍寶。


  看到這一幕我不禁熱淚盈眶,曾經,也有這麼一個人,把我當成掌心中的寶;曾經,也有這麼一個人,會縱容我的無理取鬧;曾有,也有這麼一個人,寵我寵的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而現在,不大的火車包廂內,只有我一個人,透過火車玻璃,寂寥的看著窗外的繁星和點點燈火。


  一個人,真的太孤單了!

  尤其,我心裡住的人不在身邊的時候,這種感覺更甚。


  而這個人永遠不會再回到自己身邊的時候,這種感覺更加令人絕望!


  一回到家,剛進院子,我竟然看到於智重面對著我坐在我經常坐的那張躺椅上。


  我嚇的硬生生的止住了腳,我沒想到,我沒想到於智重會在我家。


  而我,回到家的第一眼,竟是看到了他。


  他歪著頭,似乎睡著了,一動不動的坐在那,可能是因為太累了,連我進院子的腳步聲他都沒有聽到。


  我站在離他不到五米的地方,細細的打量著他。


  記憶里,好長時間都沒這麼打量他了。


  可是,我這麼細細的打量他的時候我竟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於智重,他的臉怎麼腫成這個樣子?比我上次遠遠的看到那次還要腫,腫的我都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他現在的樣子。


  儘管是閉著眼睛,但我仍能看出他非常的憔悴,眼睛下一大塊青紫,眼袋很大,似乎是經常熬夜的緣故。


  他的睫毛還是那麼的濃密,不經意的動作總能看到睫毛在並不強烈的太陽光下撲閃撲閃的,以前和他睡在一起的時候,我總喜歡用手去觸摸他的睫毛,並大呼不公平:一個男孩子,長這麼好看的睫毛幹嘛?而他,總是會寵溺的摟著我說:「我的就是心心的。」


  他的鼻樑很高挺,有種歐美人的感覺,以前我老開玩笑說他是混血兒,可是現在再看他的鼻樑就會發現因為臉太腫太黑的緣故,鼻子在整個臉上一點也不突出,平凡的讓人壓根不會去注意到。


  他的手指很修長,很白凈,以前我總覺得他長了雙彈鋼琴的手,可是現在因為太過操勞,他的手哪有半分修長白凈的樣子?又黑又粗,上面還有洗不掉的機油。


  似乎感受到我長久注視的目光,於智重睜開了眼,因為太陽光的照射,他微微抬起一隻手遮住眼睛,看到我的那一剎那,他的雙眼瞬間睜得很大,他輕輕的叫了一聲:「心心?」聲音裡帶著一絲不確定。


  我開口:「哥。」


  「心心!」於智重似乎有些無措,猛的站起身,結果因為用力過猛,整個人還沒站起又重新摔回到躺椅上。


  我連忙跑上前去扶他,雙手觸上他手臂肌膚的那一刻,我的眼睛再次發酸發脹。


  這哪是一個二十一歲年輕人的手臂啊?


  這得歷經多少滄桑,幹了多少活才能練就成這樣的手臂啊?


  他的手臂怎麼粗糙成這個樣子啊?我一觸摸彷彿上面有一層厚厚的繭,我壓根就摸不到他的紋理和筋脈。


  我是愛他的,我不忍心去怪他,就算他糟蹋自己的身體,就算他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就算他要錢不要命,可是看到他這個樣子,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根本壓不住心頭上那一把蹭蹭而上的火苗。


  「於智重,你不是能耐嗎?你不是要錢不要命嗎?你能耐啊,你是鐵人啊,你別吃飯啊,你有病別治啊,你帶著你的錢到棺材里去吧!」我沖他歇斯底里的大吼。


  也許,我早就想這樣吼出來了。


  很多年後,我都為我的最後一句話深深自責和愧疚,我想是老天在懲罰我的口不擇言,所以收走了我最愛的人。當我後悔莫及時,卻發現,一切都晚了。


  在我的心裡,雖然於智重已經和我分手了,可是我還愛他,我從沒忘記過他,他還是屬於我,所以於智重,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這麼糟蹋自己的身體。


  你有什麼權利糟蹋自己的身體?


  於智重被我吼的雙眼通紅,他踉蹌的蹲在地上,抱著頭,一言不發。


  媽媽聽到聲音,從家裡走出來,看了眼前的一幕,她不滿的訓斥我,「心心,你幹嘛呢?剛回來火氣就這麼大,怎麼和你哥說話呢?」


  於智重突然從地上竄起來,竭力咆哮著:「小姨,你別說心心,都是我的錯,她說的對,我就是在自作自受,都是我的錯……」


  咆哮完,他又蹲了下來,抱著頭,失聲痛哭……


  看著哭的那麼傷心那麼難過的於智重,我心如刀絞,我在幹什麼?我為什麼要這麼傷於智重?讓他這麼不好受難道我就好受?

  我是那麼愛他呀!


  我也蹲了下來,抱著於智重的頭,和他一起哭。


  於智重,我沒有怪你,我只是不忍看你這麼不愛惜自己,你懂嗎?

  就算你需要錢,就算你喜歡錢,但也請你注意自己的身體。


  難道你都不照鏡子嗎?你有沒有發現自己變化太大了,大到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

  媽媽說,於智重已經有一個多星期沒吃過什麼東西了,斌子都不止一次讓媽媽勸勸他了,可是一點用都沒有,於智重總是說自己不餓。這天他剛和斌子從外跑運輸回來,水都沒喝一口就倒在院子上的躺椅睡著了。媽媽給他做的皮蛋瘦肉粥他一口都沒動。


  因為我還要上課,只請了兩天的假,所以我只陪了於智重一天,第二天我就踏上回學校的火車。


  離開家時,媽媽說:「心心,幸虧你回來了,你要不回來,我擔心你哥都熬不過一個星期,天天不吃飯哪行啊?不過,下次別那麼說你哥了,那些話,太傷人了。」


  我點頭,那些話我自然不會再說。


  我現在也很後悔我一時的衝動,哪能咒於智重去死?

  我是那麼喜歡他啊!


  記得離開時,我當著媽媽的面抱著於智重,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輕聲說了句:「哥,別那麼拚命了,多注意身體,不要老熬夜,生病了就得去醫院,好嗎?就算為了我。也別再繼續這樣折騰自己了。」


  我說這句話真有點自作多情甚至是自欺欺人,於智重都和我分手了我的話還能有多少分量?於智重還會在乎我尹隨心的安慰和鼓勵嗎?


  我說的話他左耳進右耳出又不是第一次了。


  不然,他怎麼會把自己折騰的這麼凄慘?


  沒想到,還真管用。回山東后,媽媽給我打電話,她說我一走,於智重就立刻跑去廚房,端起一碗飯狂吃了起來。


  並且,他現在每天每餐都有吃飯,飲食很規律,也不那麼拚命了,晚上到點就睡覺。


  掛上電話,我長呼出一口氣,心裡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現在,我終於能不那麼擔心了。


  於智重,只要你能好好的,我也就能好好的。


  我們都要好好的。


  雖然,我們不在一起了。


  自從上次林執風為救高文靜受傷之後,我對林執風也就沒之前那麼排斥,我心裡知道他是真喜歡我,人也不壞,可是我自己也知道我短時間內根本沒辦法接受他。


  試問,我的心裡還住著另外一個人,我怎麼能心安理得的去接受另外一個人?


  這對我,對林執風,都不公平!

  所以我對林執風說:「暫時別來找我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也好好想一想,也許過段時間你就會把我忘了。」


  林執風搖頭,「我給你時間好好想想,但我希望,時間不會太長。」


  我沉默不語。


  一個月後,丁拓來找我道別,他的抑鬱症好了很多,只要情緒不激動就沒什麼大礙。他現在得回美國完成他的學業。


  他走之前和我說:「尹隨心,等我完成學業,我還會回來找你。」


  我宛然一笑:「到時候你可是精英海龜,千萬萬萬個少女都會上趕著你,那個時候我可得靠邊站了。」


  丁拓黑曜石般的雙眸帶著笑意一動不動的看著我,半響,他開口:「這就是我喜歡你的原因,和你在一起,很自在。」


  我沒有再開口回話,實際上我也不知道要怎麼回他這句話,我也沒有問許安安怎麼樣,他既然來找我說這番話就說明他和許安安沒戲。


  陳悅曾經說過一句話,她說,我和許安安是兩種截然不同類型的美女,喜歡我的男生人必然不會喜歡許安安,相對的,喜歡許安安的男生也必定不會喜歡我!

  所以,丁拓他喜歡我,並不喜歡許安安,儘管許安安這個多少男生心目中的完美女神為他付出那麼多!


  喜歡是種感覺,感覺對了一切都不是問題,感覺不對,一切都是枉然!

  就像我喜歡於智重一樣,以前那麼帥氣幽默的他我喜歡,現在,因為勞累變的這麼蒼老浮腫的他我仍舊放不下。


  學校的生活繼續這麼波瀾不驚的過著,因為已經大三下學期,課程並不算多,我已經在準備我的考研,每天四點一線,教室-圖書館-食堂-寢室。


  考研比高考還要難,還要辛苦,這句話,真不假!

  以前高考我一天還能睡上四個小時,現在,我連四個小時都睡不上。


  人真夠自欺欺人的,我讓於智重注意身體多休息,自己卻都休息不好。


  很多時候發現自己安慰別人的那些話根本安慰不了自己。


  這天晚上,我看完書,看著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快夜裡兩點了。我洗了個澡,準備睡覺,突然手機響了起來。


  我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都這麼晚了,誰還會打電話過來。


  一看是陌生號碼。


  我想了想,還是按了接聽鍵。


  「喂,你好!」我輕聲問道。


  因為已經大三學期,宿舍其他三個人都已經不住宿舍了,都開始出去實習了,只有我一個人選擇考研。


  並不算大的宿舍里只有我一個人。


  電話那邊沒聲音。


  「喂,你哪位?」我頓了頓,再次問道。


  「奇怪!」我嘀咕了一聲,掛了電話。應該是打錯了的騷擾電話吧。


  「youaremysunshine,myonlysunshine……」


  電話又響了。


  以前我的手機鈴聲不是這首youaremysunshine,雖然我很喜歡這首歌,可是我有一段時間根本不敢聽這首歌,我怕我會想起一個人,一個說愛我會陪伴我然後又拋棄我的人。


  但這次回家,我特地把於智重送我的紫色透明水晶盒帶了過來,這個已經被我塵封了兩年多的音樂盒,音樂盒上的照片是於智重偷拍我回頭的那一剎那的照片,音樂盒上的音樂就是youaremysunshine 這首英文歌,這首我最喜歡的英文歌。


  這首聽起來就非常溫暖的英文歌!


  我一看手機屏幕,還是那個陌生號碼。


  「喂,你好!」我重新接起手機,那邊還是沒有聲音。


  大半夜打騷擾電話,又不說話,我一時火大,沖著語氣道:「到底誰啊?」


  那邊仍舊沒有聲音,我沒好氣的掛了電話。


  「youaremysunshine,myonlysunshine……」


  電話又響了。


  我火冒三丈拿起電話,正準備罵人的時候,那邊傳來了很細很輕的抽泣聲,似乎是一個男人的抽泣聲。


  我有些驚訝,沒說話,仔細的聽著。


  那邊似乎也覺察到了異常,趕緊把電話掛了。


  到底是誰?我的心裡隱隱有些不安,可是這個號碼不是我熟識的號碼。應該是打錯了,可是打錯了誰會一連打三個,最後還發出傷心的抽泣聲,但是如果是認識我的人,為什麼又不說話,我甚是奇怪。看著手機中的那個陌生號碼,我在想要不回一個電話過去,說不定是我認識的人,現在有難言之隱,不方便說。


  可是我又一想,還是不能打回去,先不說我認識的人沒有人會在這大半夜的打騷擾電話,萬一是那種騙人的騙子打的電話怎麼辦?

  現在這種騙人的騷擾電話很多,如果我上當了,回打過去,我的話費會被扣光,如果真是我認識的人找我,不應該不說話,真是找我的話,還會再打過來的。這樣想著,我也就釋然了。


  躺在床上,閉上眼睛。


  晚上不知道怎麼了,閉著眼睛。意識非常的清醒,總是會不自覺的想到我和於智重以前的種種,等天快亮的時候,我才迷迷糊糊睡著。好在第二天早上沒有課,我睡到自然醒,打開手機,已經十點多了,一個簡訊發過來了。


  「心心,你要好好的。」


  是昨晚的陌生號碼,簡訊發來的時間是凌晨三點十五分,我的心一猛的震,叫我心心的不多,除了外公外婆、爸媽和大姨,就是於智重了,我的心裡頓時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這時,媽媽打電話過來了。


  「心……心心……」電話里傳來媽媽的哭聲。


  「怎麼了?」我心裡咯噔一下。


  「心心,你回來吧,嗚嗚……」


  「怎麼了?媽,發生什麼事了?」


  「嗚……是智重,智重他,他……嗚……」


  「媽,您別哭啊,到底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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