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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和於智重道別

  「什麼?車禍?怎麼會出車禍?怎麼樣了?要不要緊?」我感覺我的心臟猛的一收縮,針刺一般疼,疼的難以忍耐。


  「人沒多大事,就手臂擦了點皮,車撞到路邊的欄杆上了。」


  我趕緊扒了兩口飯,去市裡找於智重,這一刻,我不得不承認,儘管我們不在一起了,儘管我氣過、怨過、哭過、恨過。可,我還是希望他能好好的。


  就算他不愛我了,我還是希望他好好的。


  在大姨家裡,我看到了於智重。


  於智重真是病了,面色很差,黑得都看不清原本帥氣的模樣,臉還發腫,毫無血色的腫,像似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的青黑腫。


  看到這樣的他,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於智重,他是怎麼了?怎麼會變成這樣?才多長時間他怎麼就變成這樣?


  這還是以前那個帥氣優秀的於智重嗎?

  我的眼睛酸酸的,酸的都睜不開, 我拚命忍住,才沒讓眼淚掉下來。


  見到我,於智重的雙眼閃著驚喜的光芒。


  他以前特別喜歡眯著雙眼看人,現在,他就算眯著雙眼我也看不出來了。


  「心心,你來了。」於智重看著我,聲音很輕,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


  看到這樣的他,我就來氣,掙錢就掙錢,何必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你怎麼這麼拚命?錢可以慢慢掙,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半響,我壓抑著自己的情緒輕聲說道。


  只是語氣里難掩氣憤和心疼。


  他怎麼這樣了?以前那個意氣風發、瀟洒帥氣的於智重為了金錢竟然變成這副模樣?


  我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我是真的忘不了他,忘不了我們之間的點點滴滴,忘不了在我曾經的人生路上,於智重帶給我的快樂以及後來的悲傷。我無法忘記我為了他,放棄了北京大學,放棄了我曾經的夢想;我無法忘記他毫不猶豫離我遠去的背影;我無法忘記他離開后我的那段日子,我像個廣寒宮裡的寂寞落魄女子,每天痴痴的等待,看著庭前的花開花謝,那個人卻永遠不會再出現;我無法忘記他離開我后,我心如止水,如行屍走肉般沒有靈魂。


  多少個日日夜夜過去了?


  整整一年零七個月又十四了,在這五百九十多天的時間裡,我從最初的悲傷、不解、憤怒到自我麻痹到心灰意冷,其間的種種我現在想起來就不寒而慄,無法自處。


  真的,真的,不想再經歷一次了,我尹隨心,真的承受不起!


  現在我的心中,只剩下心疼和無奈了,心疼他生病生的這麼嚴重,無奈他做什麼我都沒有任何理由和立場去說他。


  這些都和情愛無關!


  愛是什麼?我已經理不清了,我實在不知道我和這個字還有什麼關係?

  「你想喝什麼?橙汁?雪碧?紅茶?要不喝菊花茶吧,清熱解毒的。」於智重拿出一個乾淨的水晶杯,有些手足無措的問道。


  「可以!」我點點頭。


  「去醫院看了嗎?」我呡了一口菊花茶開口問道。


  「小心燙!」於智重伸手拿下我手中的杯子,一臉的緊張。


  他這是怕我燙著了?這是在關心我?


  「沒事!」我看著他淡淡一笑,以前他就是這麼把我當成手心裡的寶貝,寵著我,護著我,可是這似乎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等他再露出這副神情和舉動的時候,我突然覺得有些不適應。


  真的,時間真的過得太快了!快的這些曾經習以為常的寵愛和呵護都已令我陌生!


  「有病就去醫院看看吧!別拖著。錢什麼時候能掙得完?」我緩緩開口。


  「你恨我嗎?」於智重那張膨脹毫無血色的變形黑臉,看不出什麼表情。


  「曾經恨過,但那都過去了。」我沒想到他會問這句話,我如實回答,的確,愛都不在了,還要恨幹嘛?


  「有合適的話就交一個男朋友,眼光別太高,對你好才是最重要的。」於智重再次開口。


  「你就這麼希望我嫁出去?」雖然一直和自己說已經不愛了,不能愛也不敢再愛了,我和他之間都已經過去了,可是當親耳聽到他開口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的心還是抑制不住的難受和疼痛。


  於智重,你比我洒脫,你比我拿得起放得下,當初說在一起就在一起,說分手就分手,這會又讓我交男朋友,你憑什麼?憑什麼這麼安排我的人生?


  還讓我找個對我好的,當初你對我不好嗎?可最後呢,最後還不是拋棄了我,你有什麼立場說這些話。


  「你管好你自己吧,我的事和你無關。」我冷冷開口,站起身,毫無留戀的開門而去。不理會後面於智重的叫喚。我想我今天是抽什麼瘋了,為什麼來看他?為什麼聽到他生病就止不住擔心,為什麼看到他因勞累而變黑變腫的臉會心疼,為什麼我要來自取其辱?


  晚上,電話響了,媽媽接完電話和我說,於智重想和我一起吃頓飯,我搖搖頭拒絕。


  過了一會,於智重又打電話約我去市裡的菱湖公園走走,我搖搖頭再次拒絕。


  我提前返回了山東。我不想待在離智重那麼近的地方了,也不想聽到有關他的任何消息。


  沒意思,真沒意思!難道又去自取其辱?


  我沒那個自虐的嗜好!


  於智重,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尹隨心不陪你折騰了,再折騰我估計我都沒個人形了!我折騰不起!


  我搬著躺椅到院子里坐著,並不強烈的陽光打在我的身上,暖暖的,我的心彷彿在此刻得到沉澱!


  抬眼看到院子里那三棵並不起眼的映山紅,我的思緒又回到七年前的那個暑假,於智重雙手抱胸靠在牆壁上,一隻腿微微曲著,笑著問我,喜歡嗎?

  那個時候的他為了幾棵我喜歡的映山紅冒著生命危險去山上,褲子被刮破,頭髮因流汗緊貼在臉上。


  那個時候的他雖頑劣卻一門心思的對我好,好的毫無掩飾!


  這三棵映山紅也因此在我家的院子里待了七年,卻從來沒有開過花。


  瞧,映山紅果然只適合生長在山上,換個地方果然不行!儘管我努力去呵護它,給它施肥澆水,可依舊不行!它壓根不領情!

  花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人!

  這個道理為什麼我以前都沒明白過?

  沒想到在火車站等火車的時候,竟然看到了於智重,他笑著給我戴上他新買的帽子、圍巾和手套。然後他說,戴上這個就不怕山東的冬天冷了。


  我想起了在上高一的聖誕節那天,我給他買套灰色的保暖內衣,當天晚上他就迫不及待的試穿了,挺拔修長的身材盡顯無疑,他抱著我,說這是他收到的最溫暖的禮物。他還說,被我關心的感覺,真好。我至今還記得他說這話時的開心、感動、幸福的表情。


  我怔怔的看著他,一時無話。


  「好好照顧自己!」於智重像以前那樣,伸手輕輕的摸了摸我的長發。


  我點點頭,突然,我想再抱一抱他,而後我也這麼做了,我上前一步雙手抱住他的腰,像以前那樣,靠在他的肩膀上,周身全是他的氣息。這一刻,我感覺一切都沒有變,於智重還愛我,我們倆還在一起。


  他可能沒有料到我會突然抱他,身子沒有支撐力,猛的一抖,近乎摔倒。


  我嚇一跳,立馬扶住他。


  看到他氣喘吁吁的黑青的腫臉,我鼻子發酸:「哥,我好難過!我真的好難過!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話剛落,他的眼淚就長驅直下了。


  我的眼淚也拚命的往下流。


  「心心,對不起!那時,我媽媽生病了,很嚴重,需要很多錢,我沒有選擇!對不起!」


  「心心,無論是放棄還是被放棄,這兩者都是一樣痛苦的,我,也不好受!」


  等了六百多天了。


  他終於說出這些話來了。


  晚嗎?


  不晚!


  其實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他當初說的對,他只是不喜歡我這個人了,和我是誰並沒有什麼關係,有血緣關係也好,沒有血緣關係也罷,我們之間註定沒有結局!是我太傻太天真而已。


  算了,我在心底喃喃低語,你可知算了這兩個字包含了多少失望和無奈?可是如今卻什麼都已不見!

  「有病就治,別再拖了,身體最重要。」我悶聲說道。


  我想,這回,我們是真的結束了。


  我轉身,沖於智重擺擺手。


  回頭一剎那,我看見於智重低著頭,雙手捂著臉,悶著腦袋,踉踉蹌蹌往外走去。


  當火車徐徐開動的時候,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窗外的風景,想起我和於智重之間走過的路。人生也像坐火車一樣,過去的風景是那樣的美,讓人流連忘返,可是總還是需要前進,會離開,然後告訴自己,沒關係,我以後還會再來看,可其實,往往你再也回不去,流逝的時間,退後的風景,邂逅的人,終究是漸行漸遠。因為過了青澀的年紀,雖然常有熟悉的旋律在記憶深處盤旋,那些見證青春的綻放,我愛過的人,於智重,是我心底一處艷若桃花的美好回憶,也是一段此生經年悸動不已的隱痛。


  這次再看見於智重,我才感覺到時間的殘酷,社會的無情,他都變形成那樣了,已經完全不是之前我心目中的形象了。


  一切都流逝了,不再回來了,我們的青春和愛情,還有於智重痞痞笑容的面孔,眯著雙眼看我的深情……


  回到學校,方涵給我打了個電話。


  方涵考上了燕山大學,在河北秦皇島,離我這並不算遠。


  我和她經常聯繫,我今年還打算去河北秦皇島找她玩,順便看看我做夢都想去看的海!

  然而,這次她說了一個令我萬分震驚的消息!


  電話那頭,方涵猶豫了下,說:「隨心,魏杭坐牢了。」


  「誰?坐牢?什麼意思?」我頓了頓,半天沒反應過來。


  「哎!」方涵嘆了口氣,「是魏杭,他坐牢了。」


  「魏杭?」我一驚,「他,他怎麼會坐牢?他到底做什麼了?怎麼會坐牢?」


  「聽說是組織一群女人陪農民工睡覺!」


  「什麼?」這個消息實在令我太驚訝太不知所措了,魏杭竟然會被抓住坐牢?還且還是以這樣的罪名?

  「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就是年前的事,聽說他成天和市裡的一群社會上的痞子混在一起,整天打架鬥毆,無惡不作,沒錢了還會冒充城管去敲詐一些小商小販的錢,為這事,都已經被拘留好幾次了,不過每次都是拘留個幾天就放出來,可這次,他竟然和那群社會上的痞子盯上了十幾個從江西到我們那邊市裡打工的女人,這些女人當中最大的四十多歲,最小的才十六歲,他們以給她們找工作的名義把她們騙到一個廢棄的工廠里,讓她們陪那些常年在外打工的農民工睡覺,其中有個二十多歲的女人趁亂跑了出來,她一口氣跑到當地警察局報了案,警察趕到把魏杭和那些花錢的農民工全部抓到警察局,因為這件事情極其惡劣,影響非常不好,還上了電視台和報紙,主謀被判了十年徒刑,魏杭,他,他算從犯,被判了六年徒刑。」


  「怎麼會這樣?」我驚訝的張大嘴巴,這,這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魏杭他,他怎麼會做這些傷天害理,天理難容的事?我的印象中,魏杭他算不得一個壞人,甚至從小學時他就是一個品學兼優、老師和同學都很喜歡的好學生,雖然初中時發生了吳婷那件事,可是那也只是說明他膽子小,沒有擔當。


  我實在沒辦法想象他會做出這些事?一個人再怎麼變,變化也不能這麼大,還變的這麼壞,壞的離譜!


  「哎!我當時聽到這些也有些不敢相信,不過你可以在網上搜一下,都可以搜到,魏杭照片還被放在上面。」


  「不!」我搖頭,還是不敢相信這些事,「他不是在上學嗎?怎麼會和社會上的痞子混在一起?」


  電話那頭,方涵沉默了幾秒,半響,她開口,語氣中帶著小心翼翼,「隨心,其實有些事我沒和你說。」


  「什麼事?」


  「魏杭,魏杭他,他早就沒念了。」


  「沒念了?什麼時候的事?」


  「高二那年就沒念了。」


  「什麼?高二就沒念了?」


  「是的,你還記得高一那年你請我們去稻香苑吃飯嗎?」


  「記得!」我點頭,怎麼會不記得?就是那天晚上於智重和我表白的。


  「那晚,你被你們班那個叫丁拓的拉出去之後,魏杭也跟著出去了,之後你們三都沒再回來,我當時也沒太在意,差不多兩個多月之後,魏杭打電話給我,說有事和我說,我和他就約在我們縣城裡的星巴克見面,魏杭當時臉色很不好,臉色慘白,雙眼裡都是血絲,他和我說,他考砸了,沒考進市一中,說他已經儘力了還是沒考好,還和我說,說他喜歡你,從一年級就開始喜歡你,說你不喜歡他,你已經和另外一個人在一起了。」方涵說到這,頓了頓,而後接著說:「他說他的人生一點意義都沒有了,說你都不願意和他說話,說你很厭煩他,而後他就當著我的面拚命扇自己耳光,扇的嘴巴都出血了,我當時都快嚇死了。」


  聽完這些,我閉了閉眼,淚,悄無聲息的流下,我從來不知道,那次我那個態度對魏杭竟然會對他造成這樣的影響,我以為,我以為不給他任何念想對我和他都是最好的,而且,當時我的確很煩他。可是我終究錯了,他這人太極端了!極端的走上了這條犯罪的不歸路!


  「隨心!」電話那頭方涵沒聽到我的迴音,試探性的叫了一聲我的名字。


  「恩!」我應聲證明在我聽。


  「魏杭當時和我說考不上市一中他就不打算再念書了,我還以為他開玩笑的,就算他不想念書他家裡人也不同意啊,沒想到,哎,沒想到他就真的沒念書了。」


  「他的想法太極端了!」我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眼淚,淡淡開口。


  「是啊!考不上市一中的人多了去了,也沒見哪個人非要念市一中不可啊?再說了,他在海棠中學也不錯啊,很多人想去海棠中學還去不了呢,退一萬步說,就算不念書,也可以去做些其他的,打工也好,學門手藝也好,做什麼都比混日子好,做什麼也不能做違法犯罪的事!」方涵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恩!」這些話我贊同,念書並不是唯一的出路,要真不想念書可以去做些其他的,高路在家種地,張斌在外打工,他們都沒再念書,可他們都在用自己的雙手踏踏實實的生活。


  「隨心,我問你一件事,不過,你要不說也沒關係!」方涵支支吾吾的開口。


  我愣了愣,開口:「什麼事?你問吧!」


  「那個,那個,你真的和你那個哥在一起?」方涵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定問出這句話。


  聽到這句話,我不自覺的皺了皺眉,我和於智重在一起的事目前我只對鄭清靈說過,其他朋友我都沒有說,並不是不信任,而是不知如何開口,而且,我和於智重都已經結束了,這件事更沒必要和人說。


  「你聽誰說的?」我問。


  「是魏杭,那天他喝多了,說漏嘴了。」方涵小心翼翼的措辭道。


  我沒再繼續問,沒問魏杭是怎麼知道的,現在問什麼都沒有意義了,我對方涵說:「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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