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混跡多年,趙宇林能每次都活下來,靠的東西除了自身超常的實力以及比別人更好一些的運氣之外,自然也離不開頭腦——
所以他不蠢,相反,他很聰明。
如果他想跟人耍心眼,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耍不過他,但他的性子注定了他不會是一個愛玩心眼的人,同樣,他也極度厭惡被別人耍心眼。
“你要見我,堂堂正正發出邀請,沒準兒我會來,但你打著周彩鳳的幌子騙我來,即便你真的是周彩鳳的大伯,我也沒興趣陪你廢話。”
趙宇林扔下一句拜拜,扭頭便走,不過他擰了兩下門把手,那扇書房門紋絲不動。
今天的人,似乎都格外樂意鎖門。
“姓趙的小兄弟,你既然明白自己是被騙來,而不是被請來的,就應該清楚,你無法做到來去自由,想來可以,想走就未必了。”
周海閣笑容親切,異常惡心。
趙宇林冷著眸光笑了起來,眼神落在正坐對麵這中年男人臉上,後者鼻翼兩旁深深鐫刻著兩道法令紋,似刀削似斧砍,細窄而密長。
他曾經見過一位在周易相麵領域造詣頗深的老者,對方偶然提起過這種麵相,象征權勢高並且心思重,屬於享福命格也屬於操勞命格。
“我想走,沒幾個人留得住。”
趙宇林身手敲了敲書房那扇防盜門,材質不錯但安全性能有待加強:“你應該隻是臨時起意,沒來得及做足準備吧?這扇門外層是鋼,內層卻是空心,你想不想看看人的拳頭是如何砸開一扇鐵門的?”
周海閣神情陰沉下來:“我的確準備得不夠充分,不是時間來不及,而是沒想到,你這個年輕人如此倔強難說話。”
“對,我就是這麽不識抬舉的美少年,你能拿我怎麽樣?”趙宇林擺出一副混不吝的痞子作態,反身肘擊,不怕疼似的打在身後的防盜門上。
事實證明,以蠻力破點的方式,鈍打鋼鐵材質的門,並不能像踹木質門那般幹淨利落的一擊而碎,因為鋼鐵本身是具有韌性的。
趙宇林的手肘,在鐵門上存留一道深深的凹陷印記。
周海閣深邃了眼神,說道:“趙老弟畢竟一代兵王,連談判的耐心都沒有?”
“敵意也好,善意也好,或者你帶著其他念頭想見我,我都會考慮是否談判。”趙宇林依舊冷冽回應:“但你用錯了方式。”
哢擦!
趙宇林兩條手臂陡然鼓脹,肌肉以一種極詭異的幅度增長,如虯龍一般攀附著,然後他舉著那扇門,硬生生將之扯離了門框。
前路坦蕩蕩,那扇阻礙他的門已經不存在了。
“我周家的府邸並不那麽容易闖,如果趙老弟認為,擋著你的隻有這扇門,那你就大錯特錯了。”周海閣巋然不動坐在書桌後麵,出言威脅。
趙宇林單手拎著鐵門,說道:“如果你以為小小的周家,可以困住一個烽火血骨裏走出來的兵王,那你也大錯特錯了。”
話畢,鐵門朝著周海閣的方向飛去,砸塌了書桌,並未傷及周海閣本人。
“關於你所說的周家,我有點興趣,但我對你這個人沒興趣,所以你也不用再費心思找我第二次了,我會親自去找周彩鳳問清楚。還有,大家都不是好東西,我看得出來,你對你的侄女存的不是善念,倘若你敢再跟我叨逼叨,下次,我可就不會再顧念你是周彩鳳大伯這回事兒了。”
說完,趙宇林還示威性地掰響了十根手指頭,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留下原地的周海閣臉色煞白。
“年輕人真是血氣方剛啊~”
周家當代最有發言權幾人之一的周海閣摩挲著指尖,嘴裏咀嚼一句意味難明的話語。
做人做到他這般年歲與境界,幾乎與生氣這種事徹底絕緣了,而周海閣曆來堅信,一個人的憤怒皆是源於無能——他顯然不是個無能的人,偌大個京城,沒人能說他周海閣無能。
但他現在還是咬牙切齒瑟瑟發抖,很努力地,方才把心裏騰騰灼燒的怒意壓抑下去,凝視著被趙宇林拆掉門麵而顯得空蕩蕩的門框,沉吟道:“咱們來日方長。”
多少年了,多少年沒有人敢在他麵前造次了……
趙宇林放心不下孫樂靈,先打車回了學校,在校門口給撥通孫樂靈的電話。
“喂?”
“來東校門一趟。”
“怎麽了?”
“幫我付車費。”
“……”
孫樂靈很快到東校門,趙宇林在出租車上跟司機閑聊。
“司機師傅,多少錢呀?”孫樂靈對外人倒是十分溫柔,聲音軟糯得不像話。
“二十塊錢,小姑娘!”
司機看著這麽可愛又漂亮的小女孩,笑哈哈地收了錢,隨即看向趙宇林:“小夥子,有福氣,這年頭肯這麽遷就男朋友的小姑娘,可不多了。”
“不是我女朋友,算是普通朋友吧?”趙宇林解釋道,對於倆人的關係,他看了眼孫樂靈,猶疑著定義為普通朋友,畢竟保鏢跟雇主這種關係,不能隨便拿出來說。
出租司機笑得更歡暢了:“人家小姑娘都沒害羞,你這大小夥子跟我解釋個什麽勁啊?不說了,有緣再見!”
草綠色的出租車,從燕醫東校門絕塵而去,趙宇林目送著車子離開,撇了撇嘴,這師傅貌似也算是個性情中人。
“怎麽,去找你的小情人,怎麽回來還得打車呀?看起來,小情人好像不是很關心你嘛?”
孫樂靈背著手慢悠悠往學校裏走,開玩笑的口吻說道。
少女心思,說難猜也難猜,說好猜也好猜,千般柔腸矯情,到底了無非就是一點幸災樂禍加酸溜溜的吃味。
趙宇林沒向大小姐解釋其中波折,在周家別墅經曆的細節,也悉數藏進自己心裏,微笑著,聽耳邊細儂聲語的喋喋不休。
“拋下本小姐去約會,這麽失職,換作別人才不會出來幫你給車費呢。也就是本小姐,心地善良,你好歹是我的保鏢,到時候沒錢給車費,丟的還是本小姐的臉。”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你那個小情人吧,我勸你跟她保持些距離比較好,你明明是為她受的傷,她居然讓你一個人打車回來,真是絕情。”
“本小姐說這些,全是為了你好,看在你昨晚救了我的份上,否則我才不會背後道人是非呢。”
孫樂靈走了一路也說了一路,趙宇林全程跟在她身後,倆人步調一致地走著,在外人看來,更像是刁蠻女友在對忠犬男友訓話。
“你今天有點奇怪啊?”
到了女生宿舍樓下,孫樂靈終於察覺異樣,轉過身皺著玲瓏精致的瓊鼻:“怎麽也不還嘴呢?這麽溫順,不會是被本小姐二十塊錢的車資感動了吧?”
“溫……溫順!?”
趙宇林吃了蒼蠅一般的表情,這種形容詞,還從來沒有人用在過他的身上,不過轉念一想,自己現在的模樣,的確溫順得有些不像話。
孫樂靈一手抱伏一手托腮,從自己的思維邏輯裏恍然大悟:“也對哈,你的小情人管接不管送,本小姐作為雇主還這麽禮賢下士,親自出來接你,是挺值得感動的。”
說著她擺了擺巧手,嬌羞道:“哎呀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啦,本小姐就是這麽樂於助人,集中華傳統美德於一身,你要是感恩戴德、感激涕零的話,人家會不好意思的!”
“呃,好的吧?”趙宇林五官凝固,第一次發現,原來大小姐是這麽會給自己加戲的大小姐,簡直就是活脫脫的戲精一枚。
不過,倒是蠻可愛。
“行啦,送到這裏就行了,我先進去,沐姐姐有事找你,讓你回來後馬上去她辦公室,你自求多福。”孫樂靈投來同情的眼神。
何子沐在她眼裏,儼然便是一頭漂亮的洪水猛獸。溫柔得體、落落大方,卻可怕至極。
趙宇林看了眼身前的女生宿舍,問道:“何子沐找我什麽事?”
孫樂靈縮了縮小腦袋,寒噤道:“猜也猜得出來,沐姐姐初來燕醫,第一堂課、第二堂課都因為你被攪黃了,以她的脾氣,肯定不會給你好果子吃,你就等著掃廁所吧!”
大小姐看上去心情極佳,嬌俏身姿後轉,揮了揮手:“拜拜!”
“學校啊,還真是個挺麻煩的是非之地呢。”
趙宇林看著孫樂靈進了宿舍樓,然後才笑歎一聲,略有些無奈地朝辦公樓方向走去。
人生二十載,看別人臉色的次數屈指可數,不過為了順利完成任務,他必須留著學生的身份,隻好一次又一次地低頭,裝得像學生一點。
所幸,班導是個美女,再怎麽樣,美女的臉色也比滅絕師太或者道貌岸然老男人的臉色養眼得多。
宿舍樓與何子沐的辦公室兩地相距不遠,趙宇林很快到了門外,想象著孫樂靈描述那副何子沐的美麗母老虎形象,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五師兄啊,我什麽時候才能擁有你那麽高的思想覺悟哦?”
懷著慷慨赴死的悲壯心緒,趙宇林終究還是敲響了美女老師的門,他深知,今天這場帥哥與靚女的幽會,必然不可能風花雪月,反而有大概率血雨腥風。
等下這母老虎發飆,我是隱忍呢?還是反抗呢?
趙宇林很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