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萬法皆生
禪院花木深，佛寺晚鍾陣陣，長廊上的老和尚正汲泉煮水，水霧繚繞，茶香四溢，從廊外可以看到山澗小徑蜿蜒曲折，兩邊掛著紙糊燈籠和祈願佛鈴。
廂房裏，明光一襲素衣，獨坐在拜月窗邊撚佛珠，林芸攙著白靈兒坐在靠裏的**榻上。
白靈兒這陣子本來心曠神怡，沒料到被明光方才所言一激，一口氣沒順好，堵在心口，上不來下不去，整張小臉煞白的嚇人。幸好有林芸在旁邊照顧著她。
“夫人，小姐，茶來了，是外頭老和尚用雲夢山上最幹淨的泉水煮泡的，最是寧神靜心。”翠縷端著一盞茶遞過去，林芸喂著白靈兒吃下，滾燙清香的茶水流入心間，她總算好受了些。
幾滴淚珠在她嬌俏的眼眶徘徊，“芸姐姐，你說我究竟是哪裏對她不好，她要做出這樣肮髒的事情來膈應我！”
她吸著鼻涕，聲音哽咽，林芸心疼的將她摟進懷裏，哄道：“傻孩子，這怎麽能是你的錯？原是這賤婢該死，竟如此不知好歹！依我說，該拖下去浸豬籠！”
話音未落，窗下傳來一聲溫柔的低語，“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林芸不滿的看了明光一眼，這些和尚就愛裝模作樣，老是擺出一副出家人慈悲為懷的鬼樣子來，也不看看自己憐惜的是什麽樣的渣人。
但有句老話說得好，入鄉隨俗。如今她在這佛門重地，再怎麽樣也不可出言不遜褻瀆神靈。
於是，她遂道：“明光師父，依你看該如何處置？”
她不過是順著話問下去，料想也得不到什麽答案，果然明光悵然長歎，搖頭道：“貧僧早已脫離紅塵，不問俗事。”
嗬嗬，若是真的不問俗事，又怎會特意來告訴白靈兒這些？這明光還真是死鴨子嘴硬，明明心裏很在乎白靈兒的名節。
林芸心中暗道，又將白靈兒摟得更緊了些，“等那個賤婢回來，咱們敞開天窗好好問問她，看她怎麽說！若你舍不得她，大不了便使個好處將她打發出去，索性安排她去跟了那位公子，也未嚐不可。”
白靈兒躺在林芸的懷裏，悶悶不語。
這時，從廂房門外晃過一縷倩影，阿珍尋來了。
眉峰如畫，窈窕淑女，果然是個驚世駭俗的尤物，舉止間媚態矯揉做作，實在讓人歎為觀止。
隻見她在門檻前微微屈身一拜，道：“三小姐。”聲音如百煉鋼繞指柔便綿軟，胸前雪峰微隆，在薄薄的衣裳半遮半掩下更顯風情。
不過很可惜，這裏除了個清心寡欲的和尚，再沒男人了。
明光隻看了一眼，便移開目光，眼神裏靜若止水。翠縷卻悄悄俯身上來，“夫人，她換了衣裳。”
林芸眉頭一皺，看來這明光所言非虛啊。
她看白靈兒遲遲不發話，便冷道：“好婢女，主子在聽法會，你倒溜到別處去玩鬧！”
阿珍倒不卑不亢，將事先準備好的說辭一一道來，“回魏武侯夫人、三小姐的話，奴婢方才腹痛難耐便出恭去了，回來的路上不甚跌落佛寺中的池塘裏，幸而碰上好心姑娘幫助換了身衣裳，這才來遲，還請姑娘、夫人恕罪。”
嗬嗬，還真是巧舌如簧，若不是明光事先來通報，她們想必都要被這個賤婢給瞞混過去了！
林芸正要發怒，白靈兒卻“騰”得坐了起來，幾步上前就是往阿珍小腹狠狠一踹，這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讓人猝不及防，阿珍亦沒有任何防備，當即被踹出好遠。
明光和尚似乎不願再看下去這種女人間的宅院紛爭，閉上了他的雙眸。晨曦中，他狹長彎彎的睫毛宛若蝶翼。
“咳咳，三小姐？”
阿珍不可置信的捂著小腹，幹咳了好一陣竟吐出幾口血來，可見是傷得不輕。別看白靈兒是閨中小姐，從小跟著父兄學習騎射馬術，手腳力道很大，這一腳又用盡了全力，一般人難以招架得住。
沒想到，阿珍還沒來得及爬起來，白靈兒幾步上前又是一通亂踩，一邊踩一邊叫罵，裙擺飛舞頭發淩亂，像極了市井潑婦。不僅如此，她還伸手去扇阿珍的臉頰，“啪啪啪”扇了幾十下不止，又去撕扯她的頭發，場麵十分狼狽。
“賤婢，賤婢！”白靈兒邊哭邊罵，幸好這個院落離外頭隔著好幾堵牆，否則一定會引人注目。
阿珍渾身上下都是肮髒的鞋印子，新衣裳被弄得破破爛爛，臉上也被金簪劃了一道道腥紅可怖的血跡，五髒六腑早已受損，整個人不停吐血。
“小姐，饒命啊！”她抱著白靈兒的腿大哭著，整張臉上血肉模糊，又流著淚水，非常嚇人，“小姐，奴婢做錯了什麽，奴婢改！小姐息怒啊……”
“你還敢說！”白靈兒一個怒火上來，拔出簪子又是一通亂刺亂紮，身下人嗚嗚咽咽。
林芸在旁默默的看著，始終沒有上前阻止，翠縷在一旁看著都不忍心了，瀲灩早就捂著眼睛背身過去。翠縷上前道：“夫人，真的不用阻止白小姐嗎？”
“讓她去發泄吧，憋壞了可不好。況且，她教訓的婢子，我有什麽理由去幹涉呢？”林芸雲淡風輕的喝了一口茶，餘光瞥到閉目念經的明光，嘴角微微上揚，命翠縷也奉了一盞茶去給他。
明光微微睜眼，淺笑婉拒。
“大師這是不肯給我麵子？”林芸嘴角帶笑，不急不緩，“往後還請大師您佛光普照，多照拂照拂我們魏武侯府。”
明光淡淡道：“不敢。”語氣間透著疏離。
林芸心中不屑，這個臭和尚，還真是古怪，竟如此高傲，真以為自己是什麽大師了？憑他這個年紀也配？
她不動聲色的喝了茶，又道：“你與靈兒自幼相識，想必感情很深吧？那你是否有替她算過姻緣？她近日來很為這事煩惱呢。”
說著，她偷偷瞟著明光，想看他如何表現。
明光倒是一點兒也不慌亂，好像林芸在問他今日有沒有吃過齋飯一樣習俗平常，“萬法皆生，皆係緣份，命裏無時莫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