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夢魘
浮雕與龍紋金交椅旁放著一套宜興紫砂壺,翠縷滾了一壺茶,如雲如霧的吐著白煙。案幾上放著幾碟白桃果酥,還有一盤曬花生。
北堂冥拉著林芸的手安撫道:“那些事情都別管了,你隻要好好的養好身體,一切都我呢。”
林芸看著他狹長的睫毛沾著水霧,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那水珠竟然是有溫度的,融化在她的手指裏。
“你放心,我心裏承受能力沒那麽差,”林芸的氣息很微弱,“我隻是因為她說得話,想起了以前在寧遠鎮的生活。”
她清楚的記得昨日在青樓,孟靈說自己出生鄉村,父母雙亡,由伯母和伯父一家帶大,又與堂姐妹不合,最後還被設計賣到了風塵院裏。
這些經曆都與她太過相似,導致她不得不聯想起來。但有一點不同,她前世過得的確很慘,重生以後卻少吃了不少苦頭,又有北堂冥的幫助,她一路上順風順水,趨利避害,這才走到了今天的局麵。
如果孟靈也有這樣的好運,或許就不會遭受這等痛楚,也不會變得像現在這樣喪心病狂。
“這些都是個人的命數,她雖然有與你相同的命運,卻最終同道殊途,這歸根結底,還是她心性不夠。在災難麵前,如果沒有強大的意誌力,很容易走上歧路,而孟靈就是這樣的例子。”
強大的意誌力?林芸擰了擰眉頭,她有這樣的意誌力嗎?
或許有吧,她前世被人害得這樣慘,臨死了還雙手未曾沾血。這一世也是黑白分明,從來隻對付真正的惡人。
林芸莞爾一笑,心中對孟靈的憐憫少了些。
北堂冥看著她鬱結舒展,懸在胸口的石頭總算落了下來,他揉了揉太陽穴,起身去端了那些果酥,一口口喂給林芸就著茶水吃下。
“其實我可以自己吃的。”林芸小口小口的咽著,她一整日沒吃飯,腹部空蕩蕩的,但又不敢在北堂冥麵前狼吞虎咽,所以吃得很難受。
北堂冥用大拇指擦了擦她的嘴角,眼裏露出柔情,“翠縷去膳房傳飯了,等主菜上了你再下床吃,先吃點糕點墊墊肚子,再躺著休息一會兒。”
林芸在心裏白了一眼,她又不是豬,吃了睡睡了吃?再說,她已經睡了夠久了。
“我出去走走吧。”她說著,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不行,”北堂冥把她按在床上,“外頭風大。”
看著北堂冥認真的眼神,林芸無奈的聳聳肩,一根一根掰開他隔著被褥壓在自己身上的手指,“我又不是紙糊的,一吹就化了。”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北堂冥突然乖乖的像條狗,林芸忍住想揉他頭發的衝動,笑著點了點頭。
長廊下懸著幾盞青燈,燭火忽明忽暗的跳動著,映在牆壁上的大團大團樹影在風中搖晃,簷下鈴鐺聲清明。
北堂冥給她披了一件銀白底色翠紋織錦的羽緞鬥篷,兩人並肩緩慢走著,身後拉下長長的影子。
“你……”北堂冥好容易才吐了個字,但到底把嘴裏的話給重新咽了下去。
其實林芸知道他在擔心什麽。從她醒來的時候就能感覺到詭異的氣氛,她親眼看到他切斷了孟靈的雙臂,場麵血腥殘暴,她還因此受了刺激暈過去,北堂冥一定很內疚。
冷不防的,她靠在了北堂冥的懷裏,鬥篷上軟軟的羽緞蹭得他心裏一陣舒服。
“有你在,不管什麽事情我都不怕了。一想到有你在,就覺得特別心安。”
“恩……”北堂冥在她的背上拍了拍,“我也是。”
兩人正濃情蜜意著,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北堂冥眉頭一皺,卻將林芸揉得更緊了。
“出來。”他的語氣跟剛才渾然不同,近乎冰冷。
燈籠的青黃光影中,薔薇花叢裏走出一個人來,竟是馬龍,他的臉色陰鷙的可怕,嘴唇發紫,像是剛從戰場上廝殺回來的士兵。
他站在北堂冥的林芸的右後方,低眉順眼的一聲不吭,但明顯是欲言又止。
“有事快說。”北堂冥不耐煩的催促。
馬龍卻突然跪下了,“屬下有事想請夫人幫忙!”
能讓馬龍來求的事情,肯定跟白靈兒有關,林芸轉過頭,緊張的問:“靈兒出什麽事了嗎?”
白靈兒的膽子比她還小,同樣親眼目睹了青樓發生的慘案,還不知道白靈兒嚇成什麽樣了。
“她沒事,當時孟靈死的時候,我捂住了她的眼睛。”說到這裏,馬龍心虛的看了北堂冥一眼,當初北堂冥可是將這兩個人同時交給他照顧,他卻隻顧著白靈兒而忘了林芸。
主要是林芸身份尊貴,他也不敢怎樣用手去捂她的眼睛啊。
北堂冥早就把他訓斥了一通,現下也就甩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
“那你……”林芸疑惑道。
馬龍歎了口氣,“但是白小姐生氣了,似乎是為了我去青樓的事情。”
“那件事情連修不是當場解釋過了嘛?或者,你再帶連修去解釋一下?”林芸當時就察覺到了白靈兒的怒火,可緊接著孟靈的凶案就發生了,她也不清楚白靈兒到底有沒有聽信連修的話。
馬龍搖了搖頭,不知道什麽意思。但很快林芸也反應過來,眼下白靈兒一定在為婚事發愁,緊要的事情應該是如何盡快撮合白朵兒和謝長清。
她將白朵兒的事情一說,兩個男人都很意外。
尤其是北堂冥,他自認為跟謝長清關係不錯,但卻從不知道此事,看來,白朵兒和謝長清藏得有夠深。
“那麽依夫人看,我們應當怎麽做呢?”知道事情有轉機,馬龍眼神一亮。
林芸捏著下巴想了一會兒,“或許,我們可以辦個宴會,將他們兩個請來,然後想辦法讓他們有接觸。”
“可是他們已經這麽多年沒有私下來往了,感情真的會和當年一樣嗎?”
林芸想起那天在林子裏謝長清的落寞,以及後來在白府,白朵兒表現的不尋常,他們二人絕對沒有這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