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疑問
那神情,太過震驚,以至於嶽晨都懷疑,她那突然濕潤的眼睛,是自己的幻想出來的一樣。
明明陳昊為她做了那麽多,付出了那麽多,卻竟然都不如這最後一句話來得更打動人心嗎?
還是說,對於冷雲溪,中恒控股的意義,遠不止金錢和利益?……
“中恒控股”匿名信事件出來的時候,雲溪其實是懷疑過是不是陳昊做得,但最後,當嶽晨被國際刑警帶走之後,她又一一推翻。在她印象中,要讓嶽晨不惜付出這麽多,將中恒控股盤活,對於一個精於計算的商人來說,付出的精力遠大於得到的,有錢哪裏不能投資,何必一定要圈定在當初被刻上黑色印記的公司。
可當嶽晨的手機鈴音響起的時候,她知道,或許,從一開始,她就想錯了方向。
他壓根不是為了錢才去保下中恒控股。
嶽晨欠的陳昊是一輩子的恩重如山,所以,他答應幫陳昊,從頭到尾,演出一場“暗度陳倉”的好戲,不僅躲過了蕭然,更躲過了其他耳目。
雲溪忍不住閉起眼睛,和蕭然相比,其實,她是先認識陳昊的,果然,他對她太了解。
於今時今日,她已完全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就能屹立商界,撐起冷家江山,可是,中恒控股不同。
那是她外公唯一的資產,是他外公連死亡都心心念念無法拋棄的尊嚴。
她早年父母就不在身邊,對於外公,他的執著,是她如今心中唯一的殘念。
陳昊是中恒控股的實際擁有者,她對他沒有動手的打算,畢竟,冤有頭債有主,如今張先生已死,蕭氏傾塌,於她來說,陳昊亦算不上報複的對象。
他竟是連她不打算出手都考慮到了,提前將中恒控股送給她。
“我明天就離開b市了,以後,可能也不再回來了。”嶽晨望著她緊閉的雙眼,忽然靜靜開口。對於嶽嵐,那是他曾經的過去,是他此生唯一的愛情。可他畢竟已經不是當年的混混,既然已經商業聯姻,娶了道金斯,他就會作為一個男人,盡好一位丈夫的責任。為了扳倒蕭氏,道金斯家族被他說服進入b市商圈,但,他已不想再在這裏徘徊。
那麽多年,他該讓嶽嵐好好的安息了。
雲溪詫異地望著他,這麽辛苦打下來的基業,他竟然放心讓道金斯家的人接手?
“外人畢竟還是外人,我雖然不在b市,我底下的人可不是吃素的。”似乎明白雲溪還沒有說出口的話,嶽晨挑眉,淡淡一笑,隨即轉身,望著山下:“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陳昊大約晚上就會找上門來吧,誰讓他把這人想掩藏的所有都直截了當地告訴了冷雲溪?
說到底,對於愛情,無論是陳昊還是他,都是個弱者。當初是嶽嵐無法理解他對她超出兄妹的“畸形”情誼,如今,陳昊卻是連站在雲溪麵前表白的勇氣都沒有。
嗬,或許,不是沒有勇氣。
嶽晨最後又看了一眼,如煙霧繚繞般的雲溪的雙眸。
他真的,從沒有見過一個女人,能將情緒掩藏得這麽好,好到讓人連猜測都做不到。
這樣的冷家嬌養出來的掌上明珠,或許,早就將陳昊的求愛道路封得徹徹底底。更何況,還有那位,讓人無法忽視的嶠子墨……
嶽晨第一次覺得,這輩子,由衷地同情起陳昊來……
雲溪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李嫂急急忙忙地來開門,看到一位麵生的年輕男士送她回來,當即有些詫異,卻很有規矩地沒有多說什麽,好聲好氣地請嶽晨進來喝茶。
嶽晨笑了笑,朝雲溪擺了擺手,很快就走了。
雲溪卻隱約間可以聽到,放在他懷裏的手機似乎又震動了一下。
李嫂見她神色不太對勁,趕緊握了握她的手,見手指冰涼,嚇得立刻摸了摸她的額頭:“是不是發燒了?”
“沒。”雲溪疲倦地笑了笑:“就是有點累了,睡一覺就好。”
張翠下來的時候,見她神色的確和往常不太一樣,卻也明白問不出什麽所以然來,歎了口氣,便讓李嫂給她溫一杯牛奶,就回房給嶠子墨打了個電話。
二十分鍾後,一身西裝筆挺的嶠子墨按響了冷宅的門鈴,李嫂去開門,一見他打扮,便知道他是從晚宴上趕過來的,“小姐在樓上房間,剛剛才睡,您要不要喝點什麽,我幫您準備。”
“不用了,謝謝。”他朝李嫂微微一笑,目光卻已經越過他,朝站在客廳的張翠打了個招呼。
張翠擺擺手,示意他直接上去,嶠子墨也沒有寒暄,大步邁了過去。
雲溪喝完牛奶,躺在軟綿綿的被褥上,腦子卻是越來越清醒。
睡不著,神經卻又極度疲憊著,總有一種被人揪住的感覺,這種滋味並不好受。她知道,她是對一個人感到愧疚。那個為了她,默默付出了許久許久,甚至,一度在確定“她”已經死了的情況下,都花費無數心力,為她保下中恒控股。而如今,他拱手相送,卻連真相都不準備告訴她,凡事接著嶽晨的名義,就仿佛,他做的這一切,不過是舉手之勞。
“很累?”漆黑的房間豁然一亮。
門口,站著那個讓人日思夜想的男人。
雲溪平靜的表情微微一暖,隨即徐徐地吐出一口氣。
嶠子墨走到她床前,將她頭下的枕頭豎了起來,半扶著她坐起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雲溪往後靠了靠,喬子墨輕輕地摟住她的腰:“你早就知道?”
沒頭沒尾,讓人根本猜不出來她到底問的是什麽。
可嶠子墨隻是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便輕輕應了一聲:“嗯。”
卓風在收到中恒控股匿名信之後,查了不少東西。有些事情,當下解不開,不代表,一直能被藏住。更何況,陳昊從本質上來說,和他們並不是一路,他能動用的,不過是商界和某些灰色地帶的勢力,而卓風卻是遠不止這些手段。
隻不過,或許是出於私心,或許是出於某種不太現實的猜測,他一直沒有將這件事情告訴過雲溪。
雲溪手指一顫,終於確定,在她不動聲色的時候,他已經無聲無息地猜到一些事情的真相。
比如說,當初蕭然準備了那麽久,甚至不惜派人臥底,作商業間諜也要拿下祁湛的公司,卻突然因為她的出手而放棄全盤計劃,再比如,陳昊作為中恒控股的擁有者,為什麽要將這個之前背負“洗黑錢”罪名的公司送給她。
蕭然、陳昊和她之間的瓜葛,看上去是因為商業矛盾,實際上,卻絲毫並不是這樣。
至少,這一次,蕭氏會跨得這麽徹底,就證明了,蕭然並不願意出手。
哪怕,她活生生地逼死了他的祖父。
哪怕,他曾經最珍視最引以為傲的商業帝國,從此在b市消失。
“你有什麽想問的嗎?”雲溪歎息,她知道,能解釋這一切的,唯有真相。
可是,告訴他,她是死後重生?她其實是中恒控股唯一正統的繼承人?還是,告訴他,當初,她就是因為苦戀蕭然,才會被張先生設計害死?
這世上,唯物主義是主流價值觀,她並不想被別人套上一個“神經病”的帽子,但,不告訴他,她又覺得,對他,太不公平。
“我隻知道,我愛的女人,是這世界上最驕傲的人。任何時候,隻要她願意告訴我,無論多不切實際,我都會無條件相信她。”嶠子墨將被子輕輕拉起,“但是,現在,你該休息了。忙了那麽久,你需要好好休息。”從正式宣布開始與嶽晨的合作起,她就沒日沒夜地展開布局。他雖然沒有天天和她同進同出,也猜得到最近她幾乎沒有休息過。更何況,今晚,他接到消息,她呆在墓地,整整一天。
而冷家,並沒有任何一個親人是葬在那個墓地的……。
嶠子墨的眼神暗了暗,卻靜靜地在她額頭上印上一個吻:“不要想得太多,有什麽事情,都有我在。”
雲溪在這一刻,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那是一種被猛烈的情感衝擊的感受,像是不由自主地,她靜靜地將枕頭拉低,依進被子裏,有一種被人珍視,捧在手心的感覺。
這個男人,從來不愛說甜言蜜語,但隻要他在,他就能讓她覺得無比的安心。
這是從前,即便陷入最瘋狂的愛情時,蕭然都不能給她的感覺。
嶠子墨將燈關了,靜靜地走出她的房間。
這一夜,他站在走廊,抽了一根煙,在確定她已經安然熟睡了,他才離開。
他卻不知道,等他走後,雲溪忽然睜開了雙眼,靜靜地看著床頭,目光中帶著絲絲漣漪:“從頭到尾,其實,陳昊,你才是最無辜的一個。”求而不得是她,豪不死心的也是她,他錯就錯在用情太深,而她如今,心口已經裝下了另一個人。或許,這是上天注定,他與她有緣無分。
她隻希望,陳昊能夠看得開,不要太過沉湎於過往。
那樣,對於她和他而言,都太過沉重和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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