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故人相見
christina在靠近雲溪前一秒,手腕突然被人輕輕一擋,那力道似毫無重量,像是隨意搭在她手上一樣,隻有她自己才知道,這看似不經意的一擋,她卻覺得手腕像是針紮一樣的疼痛。
抬頭看向那人,卻是兩眼一呆,幾乎有些不敢置信地後退了一步。
燈光從她筆挺的鼻子上流過,印出半張美人麵,脆弱得幾乎如同水晶,就這麽傻傻地看著grantham,仿佛全身的心力都一下子因這一眼而消失殆盡。
這目光,宛若有形的絲線,像是纏綁著情愫一般,或苦或甜,讓人有些詫異,一個年紀這般輕的女孩怎麽會有這麽複雜的眼神。
“請問,我認識你嗎?”grantham被她這眼神看著有些不舒服,卻依舊擋在她與雲溪之間。時間靜靜的流過,這位當紅的模特卻依舊挪不開視線一般,就這麽立在那兒,急得那幾個隨行人員都恨不得趕緊把她拉走。
一旁剛剛擠著要簽名要合影的圍觀群眾紛紛都拿出手機相機開始拍照。閃光燈此起彼伏,照的grantham的臉色越發顯得幾分不耐。
卓風看得滿眼趣味,深深覺得,這位號稱全球排行前十的黃金單身漢果然到哪都吃得開。
“christina,再不走就趕不急去秀場了。”阿鬆是三個隨行人員中跟著christina最長時間的一個,眼見這個才紅沒幾個月的主就要陷入紅色緋聞,趕緊拉著她的手往後撤。
被阿鬆拉得走了兩步,christina才晃過神,不死心地又望著grantham兩眼,確定他眼中已經是即將宣布告罄的耐心,絲毫其他的情緒也沒有,神色一涼,眼中竟有些濕潤起來。
那沾濕睫毛的水澤堪堪滿出一半,就被她眨眼抹去,低頭一側,臉上瞬間多出兩團紅潤光澤:“不好意思,我剛剛認錯人了。”她小聲的道歉,那聲音諾諾的,似乎有些為自己的認錯人而不好意思,臉上也帶出幾分掩飾不住的靦腆。順著阿鬆拉著她的方向,她又後退的幾步,“我剛剛還以為看到了哥哥,給您帶來麻煩了。”說罷,微微躬身,向grantham道歉。
團團圍著的群眾,看了看grantham那深刻的五官,又望了一眼christina身為混血兒而頗具歐美風格的外貌,終於明白了其中的蹊蹺。
可,一個人怎麽連是不是自己的哥哥都能認錯?要是她沒有興口開河,這得多久沒有見過了?
雲溪一直站在原地,看著這位以前覺得過於妖豔的小姑娘如今的一顰一笑,眉目淡淡中夾雜著一種讓人無法窺視的漠然。
christina的哥哥?多少年前都已經深埋於地下了?按照年紀來算,這位有生之年就應該沒有見過喬老家的那位正統繼承人吧。說起來,若不是她“哥哥”死了,怎麽會有她這個私生女的存在?喬家但凡還有一點香火,以注重門楣名聲的那群老人看來,怎麽能容忍得了這樣上不得戶口的“女兒”存在。
細算起來,christina和雲溪正式見麵不過兩三次,第一次是隨著張先生,第二、三次卻是因為雲溪吩咐公司手底下的人將她重新打造形象,擔任cris品牌代言,所以,她隻知道冷家如今有多處境尷尬,冷雲溪一走就是三個月杳無音訊,詹溫藍是冷雲溪從天之驕女跌下來的幫凶,卻壓根不知道,恰在冷雲溪見到她的第一麵的時候,對方便已經知道自己的底細。
她的私生女的身份或許多年前在一個圈子內被一些人傳得沸沸揚揚,卻從沒有人敢隨意提起她的那位“兄長”,一是死得並不光榮,二是喬家的聲勢在那,無人敢多舌。
四周聽了她的解釋的人,臉色都有些趨於平緩,grantham卻突然多看了她兩眼,神色中多出幾分詫異。
christina無暇他顧,忽然走到雲溪身邊,輕輕的,極為小心翼翼地對著她小聲道:“冷小姐,我有些事想和您單獨談談,不知道您可有時間?”
雲溪望著她一副“真摯”的模樣,表情似笑非笑:“找我有事?”喬家的私生女竟然想找她聊聊?是她耳朵出了問題,還是這姑娘腦子有問題?
“我,我前兩天去醫院的時候,看到您家裏的那位傭人正好出院。”似乎懾於雲溪的氣場,christina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眼神頗有些閃躲地看著她,“我想您才回來,或許想知道她的去向。”
住在醫院的傭人?
雲溪微微眯起雙眼,打量著這個開始裝作“無辜”的女子,勾出一朵攝魂心魄的笑,慢慢回頭,朝那一位如同看好戲上癮的大公子和嶠子墨微微頷首:“看來,不能和你們一起同行了。故人相邀,無論如何,我也得好好相陪。過幾天,等家裏的瑣事處理好了,我一定登門拜訪,謝謝你們這三個月的款待。”
一直沒有任何表情的嶠子墨深深地看她一眼,似乎對於她剛剛說出的最後一句話格外注意。
良久,他率先離開,神色內斂,錦衣殊色,那神韻幾乎讓所有圍觀的群眾都忍不住小聲喘了口氣。
並沒有任何特殊舉動,隻是邁開的步伐高貴得天怒人怨,恰似一道流雲,轉瞬間,隻留下一道背影,讓人久久無法平靜。
卓風挑眉,這是繼在美國那晚偶遇冷雲溪之後,子墨第二次露出這樣的眼神。
並沒有任何親昵的神態,他卻忽然覺得心底飄過一種預感。
這預感或許還不太明確,甚至連個形狀都勾勒得不完整,可他看向冷雲溪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
開玩笑,能讓子墨多看一眼的女人,伸出一隻手都能數得出來。這位看似落魄的冷家公主,讓他忽然全身都有種熱氣沸騰的感覺啊。
擺了擺手,他也沒做任何客套,尾隨嶠子墨一路離開。早有守在一邊的人士上前為自家大公子開路,擋開一眾圍觀人群的視線,順便封殺他們拍攝的各種角度,那熟練的程度,簡直讓一甘想要拍攝帥哥的各位美眉恨得牙癢癢。
正大歎可惜的眾人心想,走了兩個極品,好在還剩三位,兩女一男,這也是賞心悅目的一幕啊,結果,一回頭,別說冷雲溪、christina和grantham,就連christina的那三個助理也消失得幹幹淨淨!
開車去了機場附近最近的一處酒店,坐在餐廳裏,雲溪對christina撩起一個毫無溫度的笑:“有什麽話,現在可以說了。”
christina看了一眼坐在她身邊的grantham,張了張口,卻又沒有出聲,仿佛是礙於他的存在,有些話不好說出口一樣。
grantham從離開機場的時候,麵色就已經恢複了在各種官方場所時的彬彬有禮,此刻見她這樣反複,也不說什麽,直接站起來對雲溪道:“我去外麵打個電話。”
雲溪做了個“請便”的手勢。說起來,要不是這位小姐突然扯到李嫂的身上,她也壓根懶得看她一眼。
三個月來,她雖身在歐洲,對christina的事情卻也有所了解。
wang公司目前已經基本被調查控製,雖然毫無影響正常營業,但是一般公司旗下的藝人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響。christina剛擔任cris品牌代言時間不久,按理說,應該還沒有立足腳跟就被冷家的風*及,知名度一定會大打折扣,結果卻並非這樣。
憑著張先生的鐵腕,christina不僅挺過了更換代言人時最初客戶的反感浪潮,而激流勇進,一下子打出了知名度,數次參加米蘭時尚走秀活動,甚至有不少大牌雜誌已經在約她的檔期,準備讓她做封麵女郎。
雲溪對張先生的這筆舉動實在有些好奇。按理說,他和喬老既然是舊識,自當知道喬家和她爺爺之間的恩怨,當初喬老接著那把鑰匙的緣故騙他聯手,他其實心底應該心知肚明,不插手就代表默認。christina雖然和他關係“不淺”,可到底是喬老的私生女,還輪不到他來給她鋪路,就算是登了天,成為世界超模又怎麽樣?喬家也不會多看christina一眼。生於大家族,長於蜚語流言的christina也不會因此覺得多有成就感。
說到底,她們這類出身的女人,最看重的並非演藝圈裏的名利地位,而是在家族裏是否能被真正承認!是否能被指認為家族的正統繼承人!
雲溪撫著桌上的餐具,眼底露出一副靜待的神色。
christina深深吸了口氣,將心底亂七八糟的思緒微微壓抑,才安安穩穩地將她的心思一一道來:“我聽說,您家裏的那位傭人是割脈自殺。送到醫院的時候差點搶救不過來。後來救回來了,你又突然失蹤,整個人在醫院的時候都有些精神恍惚,醫院的醫生差點以為她是受到巨大刺激,精神出了毛病。”
雲溪微微歎了口氣,其實,李嫂怕是負罪太深。當初寫下遺書的時候就已經沒打算再活命,被救回一條命時,已經覺得因為她當初給詹溫藍提供放“證據”的機會而心懷愧疚,覺得無顏見她。誰知道,她卻從那天和詹溫藍攤牌之後,就生死不明。
詹家的人瘋了樣的四處在尋找她活著的證據,李嫂無論如何不會在這個時候再去尋死,一直呆在醫院,不過是想等到她平安的消息。
她垂眸,眼神深而暗。其實,說到底,李嫂又有什麽好負罪的?詹溫藍的事情,歸根究底,其實根源在她。
christina囁嗦地看著她一副安平若素,毫無異樣的模樣,忽然有些摸不到底:“醫院的床位緊張,我當時碰上您家裏的那位幾乎是被醫院的醫生攆著出院的,所以怕她一時沒有地方可去,就把她安置在酒店。”說著,掏出一張酒店門卡,抵到雲溪手邊:“您要是有時間的話,還請去看看她。老人家,上了年紀,天天心驚膽戰的擔心您,說實話,實在有點可憐。”
她雖然不是名門正娶的喬家老夫人所出,但小時候也算是身邊使喚的傭人有不少。大多數都是看在錢的份上才小心侍候她,一般家族裏的傭人也大多數是這種情況,所以,當看到那位眼神堅定,無論醫生話說的有多難聽都不肯出院的李嫂時,她的心微微一軟,到底是出手幫了一把。
冷家這三個月風聲實在有些不定,沒有任何人敢在這個時候接下燙手生意,當時她還曾想,或許以後這位李嫂的下半輩子就在等待中生生熬死,卻沒想到,沒幾天,竟然就會碰上冷家的這位正主。
“有什麽話,不妨一次都說完。”雲溪看著手邊的那門卡,表情平靜,似乎早已料到她後麵的話才是正戲。
christina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和冷雲溪重活了一輩子比起來,她雖然心思細密,最擅長察言觀色,但大氣不足,先天就失去了主導局勢的那種氣場,明明如今冷雲溪才該是氣弱的那一方,她卻偏偏硬氣不起來,仿佛冷雲溪這樣主導一切是理所當然一般。
這種氣弱的感覺實在太讓人覺得無力,可想起當初那些鄙視她、辱罵她是私生女的那群人,她又忽然生出一種怨憤的毒辣:“我想讓你幫我演一場戲。”
既然,她的父親始終不肯真正承認她是他的女兒?那她何必顧慮那麽多?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christina往前坐近了幾分,幾乎是咬著牙齦細細地將自己的打算一字一句地說出來。
雲溪聽著她說了許久,神色從頭到尾未變分毫,直至她最後一個字落下,才噙著一抹堪稱“溫柔”的笑容望著她:“你說,你會去求張先生出手幫冷家脫困?”
“對!”christina咬牙切齒地望著手中那手機,仿佛是在隔空看著一個仇人一般。今天早上她回到北京,給喬老打電話,依舊沒有人接聽。這已經是冷家陷入困境後,她給“父親”打的第十通電話了。可沒有一次接通過!
在她跟著張先生之前,冷雲溪還在wang公司的時候,那個時候,她的“父親”可不是這樣連表麵作秀都不肯的!
不過是覺得她沒有了利用價值,壓根連看一眼都覺得侮了眼睛!
可當年,有本事他就被生下她啊!
獨子死了,他沒有了繼承人,想要再生一個,喬家沒有人覺得是個大事!可為什麽,她出身之後就要受那麽多的白眼和嘲諷!
就因為她是個女的,不是他所期待的兒子?所以就任由別人那樣譏諷嘲笑她?甚至連她戶口本上那父親一欄都空著!
這麽多年,她死命地去討好那群富貴太太們,為的是什麽?不過是想博個“溫柔嫻淑”的名聲!
可那群見風使舵的牆頭草見他從來對她不理不管,當麵冷笑,背後辱罵的事情她早就受夠了!
“隻要你把wang公司轉讓給我,我就幫你!”
“你很缺錢?”想要她的公司?現在的wang基本上靠得都是張先生的支持,她為什麽倒是求到她麵前來了。
“我才不像前麵你那個室友那麽笨!”christina冷笑一聲,麵色嘲諷。
沒想到事先還做了不少準備工作,連曉芸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雲溪望著她,唇邊閃過了然一笑。
明星、名模說的再好聽,也不過是影視公司賺錢的工具。她既不想一輩子在這浮華名利場打拚,總該有個保障。張先生那人太深,一時對她著迷或許還有可能,想要靠一輩子,除非那人下半輩子都殘廢了,否則純屬妄想。
既然沒權,錢一定要有。
這姑娘的思路還挺清晰。
雲溪點了點桌麵,看著時鍾靜靜地落在十二點,覺得自己給她的時間也算是格外優待了:“我會考慮考慮,今晚給你電話。”
christina欣喜若狂地走了,連載門口看到進來的grantham都沒有一點反應。
grantham走到雲溪身邊,有些驚奇地看著那個連背影都掩飾不住興奮的christina,若有所思:“你和她說什麽了,讓人笑得嘴巴都要咧到天邊上去了?”
雲溪語氣平平地將剛剛兩人的談話轉述了一遍。
聽完她的話,grantham的反應就是……
……。
無語。是真的被這奇葩的談話弄得完全無語了。
“你相信她說的?”grantham望著半靠在椅子上,已經慢條斯理開始點餐的某人,靜靜道。
“你覺得呢?”雲溪頭都沒抬,指尖在那餐廳菜譜上滑動,明眸酷齒,豔若驕陽。
grantham搖頭,再搖頭,沉澱了許久才滿臉不淡定地道:“她腦子被人砸了?”要麽怎麽會神誌不清地提出這種交易?
冷雲溪會信她那套胡編亂造?她要是真的想要給她那位父親挑點事,在冷家出事前就應該提前提醒雲溪了。
冷雲溪哪點看上去像是那麽好騙的單純姑娘?
當初把整個張氏高層玩弄於股掌之間都不過是拍拍手的事情,這人竟然覺得自己演技好到,隨便編個理由,冷雲溪就會信她?
還有那個張先生。冷雲溪走了之後,反而在不斷擴充wang公司,從那幾個新招的助理就可以看得出來。各個都知道wang公司的老板是冷雲溪,可壓根看到真人卻又不認識,仿佛把“冷雲溪”三個字當做了一個符號。這種人,到底心底打得什麽主意,不到最後一刻誰都猜不到,她以為冷雲溪會傻到相信隻憑著她一個小小的模特出麵就能立刻讓張先生出手?
雲溪望著grantham啼笑皆非的表情,微微一笑。“有時候,有些人自詡智商非同常人,你何必和她們斤斤計較?”
“所以?”沒道理她會性子突然改了,坐在這將近半個小時隻為了聽別人這麽羅裏吧嗦說一堆假話吧。
“演戲嘛,我什麽時候連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都比不上?”她將手中的菜譜遞給他,輕輕一笑,如夢似幻:“至於該按照什麽劇本來,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grantham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怎麽會有人覺得坐在眼前的這位會是位落魄公主?
估計真的隻有瞎子才會這麽以為。
他那邊正在兀自感歎,雲溪卻像是突然想起什麽:“對了,你剛剛在機場看著她的表情有些不對勁啊,難道說,你和christina見過?”
看christina剛剛在機場那幾乎失控的表情,實在不像是因為花癡的緣故。cris說她曾經和這位姑娘有過數麵之緣,該不會,grantham也見過吧。
對麵那位紳士卻搖了搖頭,很堅定道:“沒見過她,倒是見過她的那位鼎鼎有名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