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黑道
許導、喬娜、封槁互看一眼,沒有人說話,曉芸就這樣被晾在那,像個杵著的電線杆,臉色表情一變再變,卻怎麽也不敢像剛剛那樣耍臉色。
精明能幹的女人看了曉芸一眼,眼底的冷意更甚,輕輕走到她身邊,勾起她半側的頭發,露出她的半張側臉。
那樣子看上去極為溫柔,隻是,她靠近曉芸耳邊說的話,卻極為冷漠:“我當初能給你一巴掌,現在就能繼續給你兩巴掌。你要是有本事,盡管給我跑!”
曉芸全身一顫,她沒忘記,這個看上去全能的經紀人當初是怎麽狠狠地在她臉上甩了一巴掌,又是怎麽不帶一片雲彩地把她扔在那間空蕩蕩的房子裏,讓她被所有的娛記弄得成了過街老鼠。
就像當初她說的那樣,張先生能把她捧到天上去,自然也能把她打進地獄。在娛樂圈這個地段,誰也越不過張先生。
曉芸低著頭,不敢躲開經紀人的手,可臉上的表情再也維持不住自然,不斷抽搐的臉頰一點都不受控製,她隻能小心翼翼地退開一步,無可奈何,除了聽話,她別無出路。
經紀人冷眼看她一眼,似乎連眼角都隻是斜視她一樣,轉頭看向雲溪時,卻已經恢複了平時的狀態。
“張先生讓我給冷小姐帶一句話,玉不琢不成器,有時候,對某些人不用太客氣!”
她話音剛落,站在她身後的曉芸就一陣哆嗦,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她,死白的嘴角被緊緊咬住,恨得滿臉通紅,卻不敢發出一聲聲音。
喬娜扯了扯嘴角,眼底的嗤笑一閃而過。不過是個靠著爬床上位的小角色,還真當自己是盤菜了。要不是看在張先生這尊真佛的麵上,許導能這麽給曉芸麵子,還單獨跟她“商量”?早放話出去,冷藏她了。
一點顏色都不會看,得到點好處就四處張揚,不知所謂,搞不好哪天死了都不知道!
這個圈子本來就現實,張先生既然專門找人來放話,除了不撤了曉芸的女主角戲份,其餘想要怎麽折騰都隨便劇組,意思這麽明顯,誰還能聽不懂。
許導是圈子裏的老油條了,隻腦子一轉就知道,這曉芸肯定是讓張先生很不耐煩了,讓你折騰唄,飼主都看得看你這幅尊榮了,還憑什麽橫。在他手下的劇組裏,管製一個小明星,嗬嗬,多容易的事!想要耍大牌,咱們以後走著瞧。
女經紀人看屋子裏幾個人的臉色便知道張先生話裏的意思大家都領悟透徹了,寒暄了一下,就轉身離開,動作瀟灑,神態冷凝,連曉芸的衣角都不願意碰到一丁點的樣子。
曉芸失魂落魄地看垂著頭,不敢吭聲。
隻聽許導冷笑一聲:“走吧,大明星,乘著天還沒黑,去片場看看場景,熟悉一下環境唄。”
這話,聲音有多調侃就有多輕蔑。
喬娜簡直快憋不住了,拉著雲溪就往門口走,封槁隨著她們身後,臨走時,淡淡地看了一眼曉芸,看不出任何情緒。
片場上的工作人員看到導演突然帶著那個一直沒露麵的女主角出現,手中的事都停了下來。
幾個人笑著上去打招呼,許導倒是聽給麵子,解釋了一下早上事情比較忙,現在才到片場,大家準備工作做得很好,以後多多配合,好好努力之類的場麵話,一到了和曉芸打招呼,也不知道是大家多心了還是怎麽回事,總覺得怪怪的。嘖,怎麽說呢,也不是別人多高傲,不肯答話,就是那種別扭詭異的氣氛,讓人很難覺得她當這個女主角兒是一件多高興的事。
“喂喂,我怎麽覺得,這個曉芸臉上的表情都是僵著的?”負責後勤的人都有些看不過去。
“有點這個感覺,其實吧,我覺得她渾身都快寫滿‘我是被逼的,別來煩我’這九個打字了。”場務笑得一臉不懷好意。這可有意思了,許導開導了好幾天的大牌竟然一臉心不甘情不願的出場了,他還以為女主角要換人了呢。
喬娜笑嘻嘻地看了大家各種表情,和稀泥似的輕笑:“哎呀,女主角其實還是個新人,經驗比不上在場的各位前輩,有點不自然是正常的,以後熟了就好多了,你說是不是,曉芸?”
喬娜聲音聽上去極為清脆悅耳,要不是見過她真人,大多數人都以為是個學生妹,眼下她笑得一臉和事老一樣,不管如何,在場的其他工作人員也願意賣她個麵子,笑著道:“本來就是,我剛進劇組的時候,嚇得連話都說不全,怯場嘛,誰都有,熟了就好了。”
曉芸僵著的表情終於有幾分回溫,張先生都已經放話了,她如今是形勢比人強,哪裏有不識時務的本錢,勉強朝大家露了個笑臉,對喬娜投去感激的目光。
喬娜擺擺手,笑得一臉開心:“啊,有帥哥,有美女,還有這麽精致夢幻的場景,親們,這部電影想不紅也不行啊。”
激得全場都笑噴:“得得得,又是個美貌協會的,感情你眼力就隻看得到帥哥美女啊,那我們這群無顏女、技術宅男還要不要活啊。”
一群人迅速地鬧開了,剛剛冷下來的氣氛總歸是回暖了幾分。
導演滿意地四周巡視了一遍,發現道具、場景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心情頓時一好,於是大手一揮:“得,貧嘴沒酒怎麽行,也別等晚上了,現在就去開宴,開機儀式什麽的直接給我省了,老子最討厭那套繁瑣的程序。”一高興,連“老子”都出來了,劇組所有人捂著嘴嗬嗬笑,呼喝著收拾了一下東西,就浩浩蕩蕩地往酒店殺去。
原來是怕旅客追星,又怕環境不好,所以事先劇組包的是包廂,連著的幾個廳都是他們的,要是竄門子也方便一點,哪知道去的早,反而最大的一個廳還空著,好事的幾個人一合計,得,幹脆不要包廂了,去大廳多好,人多,熱鬧,喝酒也好起哄。
酒店的大堂經理聽說劇組提早來了,趕忙笑嘻嘻地趕過來,想來也是見過場麵的,聽說要換到大廳,趕緊找了幾個安全管理員把大廳門口守住,保證一定不會讓不相幹的人進來,隨後又催著廚房快點上菜。
許導覺得心情順了,連帶看什麽人脾氣都好。
菜還沒上桌,大家都在對著瓜子亂磕,他親自往冷雲溪麵前的茶杯裏倒了點茶:“冷大製作人,以後我們可要常常打照麵了,說句老實話,像你這麽漂亮的製作人,圈子裏可再找不到第二個了,小喬說她喜歡看俊男美女,我看啊,以後這些天,她眼睛珠子怕是都要黏在你身上了。”
說起來,這位導演雖然不如張先生那麽名聲赫赫,但從拍出片子的口碑來說,也的確是為名導了,隻不過脾氣是出了名的強,硬氣起來,誰的話都能給堵回去。製作人嘛,說句老實話,你投錢,別人出力,看上去是個頂個的老板,但在拍片子時,導演不讓你插手,你還能把手伸到哪去?
許導這麽給她麵子,一是她的身後是冷家,不到萬不得已,沒人想得罪,還有一個嘛,估計還是因為她這人在上部片子《天空之盟》拍攝的時候壓根就沒給導演來什麽事。說一千道一萬,誰也不願意自己幹事的時候被個外行人指手畫腳。
導演當眾給她一個小輩沏茶,雲溪也不傻,趕緊站起來,恭恭敬敬地給接了過去,順便拿起茶壺,給導演以及身邊附近的幾個人,一一添茶:“許導太客氣了,我對電影的時候連個門道都沒摸著,以後還請您多多提醒。”
你客氣,我也客氣,人情就是這樣處出來的。
許導覺得這女孩子挺上道,說話一點就通,不錯,不錯。摸摸胡子,一回頭,服務員滿臉笑靨地送菜來了。
主菜、配菜前前後後一共上了三十道,氣氛一直火熱得不得了。
一下子是這個副導演耍賤,調戲幾個剛剛出社會的電影學院女學生,一會兒是老男人發騷,隨口幾個黃色笑話逗得全場噴笑,一會兒是美女們爭奇鬥豔,恨不得在導演麵前多亮亮相,總之,就沒有冷場過。
喬娜聽完一個化妝師說的段子,笑得直不起腰,好不容易緩過來,大聲喘著,“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如花美玉在前,漫山青草在後,這簡直就和劇本裏一樣,我是在仙境啊仙境!”
滿廳的人聽得都一陣哈哈大笑,“色女本性漏出來了吧。瞧瞧,這還沒開拍呢,就差左擁右抱了。”
再一看,果不其然,喬娜左邊就是封槁,右邊又是另一個帥草,本片的第二男主角,群眾們起哄:“我看編劇你是故意往那邊湊吧,哪有帥哥,哪就有你。”
封槁隨著大家一起笑,一點都沒有影帝的架子。雲溪在旁邊看著,有心的讚一句,這喬娜簡直是劇組的開心寶,她到哪,哪就一片熱鬧。
氣氛這麽好,大家忍不住多開了幾瓶酒,在保證絕不會耽誤明天開機的情況下,許導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喝了酒,自然要劃拳,劃拳嘛,自然要燈光暗點的地方才更有氣氛,吃晚飯,大家不願意散,吵著要到隔壁的ktv玩一把。
大群人衝過去,分了三個包廂,一水的豪華大包,連在一起,隻要聲音稍微安靜一點,隔壁包廂什麽動靜都聽得一清二楚。
雲溪夾在人中間,不特別插話,安安靜靜地聽歌,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和她坐的有些近的曉芸也因此更為顯眼。
無他,全場笑得最不自然的就是她,滿臉不情不願的也是她。
幾個人原本想拾掇雲溪唱歌的心態一下子變了,怎麽著,也要讓今晚這位女主角兒“名至實歸”一下吧。
互相使了個眼色,就有人拿著麥克風往曉芸身邊走過來了:“大明星,我女兒可是你上部戲的忠實粉絲,天知道她才八歲,整天在我耳邊嘮嘮叨叨你多漂亮,多上相,唱歌有多好聽,今天正好有機會,你看,能不能唱首歌,我錄回去給咱家閨女,好歹也能長長臉,讓她見識見識。”
說完,一手遞過去麥克風,一手拿出手機,打開錄音功能。
“好。”曉芸雖然臉上的笑不怎麽自然,到底還不蠢,知道不好再得罪人,牢牢地接過話筒,隨便點了首歌,正準備開唱,那人竟然攔了一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嫌這首歌不好,隻不過咱家姑娘特別喜歡《天空之盟》的曲子,隻要是電影裏的曲子,她一聽都能蹦三尺高。你隨便挑一首,嘿嘿,可行?”
《天空之盟》裏最有名的曲子,自然就是雲溪唱的那首主題曲,曉芸覺得自己的臉都要青了,但還是強壓著,唱了一段。
旁邊看熱鬧的人一聽,忍不住皺了皺眉。
這曲子吧,不是說曉芸唱的不好聽,而是聽過最好的那個版本,再聽她這樣普通的嗓音唱出來,就太一般了,實在沒得比。
曉芸大概自己也知道是什麽效果,放下話筒就不再說話,低著頭一直在喝水,似乎沒看到別人眼底的目光。
許導冷笑一聲,人嘛,知道看臉色,還算不是個蠢到家的。
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差不多要十一點了,站起身喊了句:“差不多,差不多了啊,剩下的等殺青的時候再玩個痛快,明天早上七點還要開機呢,現在散了回去睡一覺剛好醒酒。”
導演既然開口了,自然沒人反對。
大家笑嗬嗬地出了ktv,有人去取車,有人說正好散步去去酒氣,人一下子走了大半。就這麽站在ktv門口有些難看,所以有人提議往路邊走一走,得到了普遍的讚同。
大概走了五百多米,在一個街心花園旁邊,大家停了下來。
眼下也就剩了十七八個人,都是在等工作人員取車的,要麽是許導、雲溪這樣的人,要麽就是不好隨便曝光的封槁之類的明星。
十一點的夜色已經帶著種子夜的漆黑了,路燈下,這麽一群人遠遠看上去就不是什麽普通的平民老百姓,身上穿的用的,哪一個不是精挑細選的。
全身上下黑色打扮的一夥人遠遠地,看到這個場景,別有意味地互相拋了一個“有肥羊”的眼色,臉上速度地升起一股剽悍的貪婪,雙眼像是在夜色中發現了毫無反擊之力的羊羔們,一個個眼底都發著綠光。領頭人舔著嘴唇,回頭看了一眼,笑得一臉興奮:“兄弟們,這麽好的運氣,看來是老天都給我們狼拳幫的麵子啊。”後麵低低地響起一片笑聲,尖銳刺耳,匪氣橫生,一眾三四十人就這麽往劇組這一群人直路走來。
許導一聽這聲音就感覺不對勁,回頭一看,心一下子就掉到穀底。完了,著道了!
這群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貨,估計是見財起意了。
打劫倒還是其次。
他皺著眉,看了看身邊左右。冷雲溪的麵色在樹蔭下隱隱約約,喬娜、曉芸這群人都已經忘記該怎麽反應了。
電影還沒正式開拍,就碰到這些,真晦氣!
許導冷哼一聲,抖了抖衣角,到底還是走到最前頭:“各位兄弟,我們都是來附近的影視城拍電影的,早前就和本地的兄弟們都打點過了,您看?”他說著,拿出口袋裏的香煙,打了一根給領頭那個頭頭。
“是嗎?和本地的兄弟們打過招呼了?都是誰啊,說個名字我聽聽。”領頭人接過香煙叼在嘴邊,任導演給他點眼,燈光一閃,他臉上的豹子紋身一下子驚得劇組裏的幾個小姑娘發出一陣抽氣聲。
那領頭人冷笑著望過去,眼神一亮:“呦,這都是演員吧,果然一色的上等貨。我說導演,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這麽多妹子你一個人也享受不過來,不如讓我們兄弟替你分分憂?”說罷,流裏流氣地拉了一個女人就往身邊帶。
許導低聲下氣的臉上立馬閃過一道狠辣,能在這個圈子裏混到這個地步的,這種是非覺沒少遇見過,正準備打電話叫人,一回頭,對上那個被領頭人勾在肩下的女人,一下子連反應都忘了。
拉誰不好,竟然一下子就拉住了冷雲溪。
這下子好了,幾個原本就開始要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叫得更凶了。
許導被吵得腦仁疼,一邊又怕發了脾氣讓這群黑道上的人更加逞凶,左右為難。
眼看,那領頭的人打量清楚冷雲溪的相貌,雙眼發光,勾著她的下巴就往自己嘴邊帶,一副饑色到忍不住的饑渴樣。
許導急得連眉毛都快燒了,心下恨不得直接上去就給他一拳。還沒動手,身邊那群站著奸笑的黑衣人就把他團團圍住,大有他隻要一動手,他們就讓他肋骨全部斷開的意思。
劇組剩下來的人就這麽些手不能挑肩不能抗的人,哪敢往前再走一步。
眼見冷雲溪就要被那個人壓住手腳,一頓猥褻,遠處,突然一片亮如白晝的車燈直直照了過來。
燈光對著那個領頭人的眼睛打過來,一下子刺激得他連眼睛都睜不開。
可他身邊的人卻看得分明。
從車隊前麵第一輛豪車下來的男人,一身禁欲氣息焚燒得幾近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