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流民
沒有了胡人的搗亂，歲旦朝會十分順利的走完了整個流程，文武百官下朝之後就開始休沐，一直到上元節才正式開工，算起來有個十多天的時間。那些番邦使臣們得到了想要的賞賜，也是笑逐顏開的準備回國。
下了朝，趙崢單獨給劉皇後請了安，又和皇帝老子討論了一下都騎營操練的成果，就等著晚上最隆重的皇族家宴了。家宴在冬暖閣進行，除了重元皇帝和劉皇後，還有各位嬪妃皇子公主這些最親近的人。
眼下重元皇帝隻有劉皇後和周貴妃兩個女人，再就是趙瑞、趙宣、趙崢三位皇子，和一位年紀尚幼的小公主，小名喚做如意。
一直以來憂慮萬分的重元皇帝也顯得頗有興致，破天荒的喝了一壺美酒，三位皇子雖然在背後互相算計，但表麵上還是非常和睦，加上小公主如意的天真可愛，重元皇帝龍顏大悅，不一會兒，酒勁開始上頭了。
隨著重元皇帝醉倒，趙崢穿越到大趙的第一次全家人聚會，草草的結束了。
過了歲旦節，便開始有大臣結伴去給皇帝拜節，也就是拜年。有些心思靈敏的人，順帶著連皇子們也一齊拜過了。趙崢實在是忍受不了一大早就有人在長樂宮門口等著拜年，自己還得裝作非常高興的樣子一一還禮，再互相吹捧一番，於是帶著吳大誌偷偷溜回了都騎營。
騎馬奔跑在上京城裏，趙崢深吸一口涼氣，淩冽的寒意充滿了整個肺部，“舒服！”趙崢覺得沒有經過汙染的空氣實在是太清新了，空氣中仿佛都帶著一絲絲甜味，讓他又連忙深吸了幾口。
昔日熱鬧的上京城裏隻有行人三兩個，大多數人們都在家中過節，顯得十分空曠。出了城，在西城最西邊的城牆外，不知道什麽時候搭起了一溜長鵬，上麵用茅草蓋頂。一群穿著破破爛爛，甚至衣不遮體的人都擠在一起。這些人都是西北來的流民！
放眼望去，上京城西城牆望不到邊，在窩棚下避難的流民也一眼看不到邊。
“真不敢想象，他們受了多少的苦，究竟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這裏的。”趙崢麵色悲痛。要不是吃不上飯，誰會拋棄家園，徒步上千裏逃荒，不就是為了活命麽！說起來，趙崢還責怪大趙上層社會的不作為。
吳大誌跟著身後，細聲說道：“殿下，這些流民大都在自陝甘等地，人數大概有五萬人左右，前些日子劉世宇大人還帶著飛虎營的兄弟們來維護過秩序呢！”
吳大誌這麽一說，趙崢倒也想起了前些日子是有這麽一個事情，不過自己忙著監視胡人行動，就讓劉世宇自己去處理了，卻是沒想到流民能有這麽多人。據說這些流民隻是來的早的一批，還有一大批正在來上京的路上。
趙崢不敢想象數十萬流民齊聚上京城是一種什麽樣的場麵，到時候衛生怎麽辦？有傳染病怎麽辦？十萬人吃喝拉撒，又沒有廁所，爆發個傳染病那可是太輕鬆了，這時候的醫療條件也保證不了這麽多人的醫治，想想真是太可怕了。
“娘親.……我餓……”
流民中，有小女孩滿臉汙痕，亂糟糟的頭發結成綹，披著襤褸的棉衣，裏麵的棉絮早就空了，一雙凍得通紅的小手正推著一個婦人，虛弱的喊著餓。隻不過那婦人被小女孩推搡兩下，沒有一點反應，原來，她早就已經停止呼吸了。
“娘親！你快醒醒啊娘親！”小女孩還在喊著那一動不動的婦人。
邊上走來兩個老者，看著小女孩搖頭歎氣，神情悲涼無比，“娃娃，你娘她死了！”
“你騙人！我娘隻是睡著了！她說過，今天要給我找米粥吃的！”小女孩噘著嘴，好像馬上就要哭出來。
那老者拉著小女孩的手，雙目通紅，安慰道：“娃娃，你娘真的死了，她去了另一個世界，再也不用餓肚子了。”
小女孩放聲大哭，沒了娘親，她再也沒有親人了。
旁邊過來幾個麵無表情的青年，抬起小女孩的娘親，丟到了一旁橫七豎八的死人堆裏。他們機械的行動，又機械般的躺回到原地，默不作聲，早已經麻木了。
老者緊緊抱著想要撲過去的小女孩，企圖用身上僅有的溫暖，安撫小女孩受傷的心靈。
“啊！”趙崢長嘯一聲，他恨！為何自己錦衣玉食，路上卻有凍死骨。他恨！為何大趙自稱天朝上國，卻連子民的饑餓問題都不能解決。他恨！文武百官能享有榮華富貴，卻看不見黎民百姓的疾苦！
趙崢雙目中流出滾滾熱淚，大步流星走向了小女孩。
“老人家，讓我來！”趙崢解下棉袍，披在了小女孩身上。見狀，吳大誌連忙解下了自己的棉袍，又披在趙崢身上。
“多謝這位公子好意！我們身上髒！”老者佝僂的身形向後退縮，眼中看著趙崢還有一絲懼意。
趙崢的打扮一看就是富家公子，這種人動輒就會對他們又打又罵，怎麽不讓他還怕。不過趙崢執意要把棉袍披到小女孩身上，才讓他相信遇到了好心人。
“老人家，不是有官府放糧救濟麽？怎麽還會餓死這麽多人啊？”趙崢雙目中噙著淚花，顫抖的問道。
老者深歎一口氣，說道：“公子啊，前兩天確實還有官府的老爺開設粥廠，不過這兩天歲旦，卻是沒人在顧忌我們了……哎”
趙崢聽罷心中燃起無名怒火，這幫狗娘養的，顧著自己吃吃喝喝，知道過歲旦，也不想想城外這幫饑民他們是怎麽過得歲旦！
看著這幫無助的饑民，趙崢甚至想，大趙的百姓真的是太善良了，隻要有一口飯吃，讓他們幹什麽都行。怎麽不見有誰振臂高呼一聲，反他娘的，也讓大趙這幫貪圖安逸的高官大臣們感受一下刺激！
“吳大誌，是哪個衙門負責安撫流民？”趙崢問道。
“小人確實不知！”吳大誌一臉苦笑，天天圍著趙崢轉悠，哪有功夫去打探這些事情。
“既然如此，陪我去上京府走一趟！”趙崢雷厲風行，這便要走。
“公子使不得！公子使不得！民不與官鬥，公子就不要為了我們這群賤民去得罪官府了！”那老者見趙崢要去找上京府，連忙拉住了他。
“老人家，無妨，我去自有我的道理，他們敢做，就不要怕別人知道，你們就等著我回來吧！”趙崢說道。
老者萬般言語化成一句長歎，說道：“公子是好人！老頭子在這裏替大夥謝謝公子了！”說著，身後一群饑民跪在地上，砰砰磕起了響頭。
趙崢隻覺得響頭咚咚的像一記記錘頭錘在了心口，讓他羞愧難當，本來就是官家的過錯，卻讓這群人們承擔了後果，反過來還認為得到了天大的恩德。
這是一群多麽單純的人們啊！趙崢不敢久呆，紅著眼睛快馬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