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轉身,朝雲真的方向走過來,隔了一個開放式的隔簾,和一個花圃,朝雲真輕聲笑道,“郡主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太好看,怎麽了?”
“沒怎麽。”雲真微微笑著朝她答道,“隻是過來看看,你們都準備到什麽地步了,現在隻剩了兩天,來得及準備嗎?”
“自然是來得及,郡主不必擔心。”
逢晴說著,朝她微微欠了欠身子,“要搬到賞心閣的東西,都已經裝好,放在倉庫了,貼了喜字上頭,酒宴的幾名廚子,現在也正在後頭收拾一些難弄的菜色,喜宴定然不會出什麽差錯,這廳堂裏的裝飾,也就差花廳和前堂沒弄好了。”
“那就好。”雲真又勾起嘴角笑了笑,“麻煩你了,這些天定然是忙得晚上覺都睡不好吧?”
逢晴聽她這麽說著,下意思伸手,遮掩了一下自己略微有些紅腫的雙眼。
雲真臉上的笑,隨即變得有些冷了,她覺得逢晴很惡心,有史以來都沒覺得這麽惡心過她。
“玉哥哥昨晚上回來,你知道嗎?”雲真頓了頓,繼續問她道。
“嗯,自然是知道的,聽到下人稟報了。”
“你說的下人,是九斤嗎?”
逢晴聽到她這樣問,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看了,似乎自知顏麵上掛不住了,麵色一冷,輕聲答道,“郡主這麽問,顯得有些可笑。”
前日他們走後,九斤到她跟前逼問她,她還覺得奇怪,看來是雲真故意叫了九斤在旁邊偷聽,故意要讓他聽見的。
“我覺得你的做法,顯得更加可笑,你以為,叫臨安派了朝廷命官前來,我便會跟著他們一起走了嗎?你哪怕是叫十個官來,我也能叫他們無可奈何!”
“郡主若是真能有那樣的本事再說吧。”逢晴不以為意地笑答道。
所以,她這句話,就是變相地承認了,臨安城來的官員,就是她叫來的。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雲真一邊搖著頭,一邊歎著氣輕聲回道。
逢晴眸光一閃,正要回答她的話,卻見雲真忽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皺著眉頭shen吟起來,“雲虎……我忽然覺得心口疼得厲害。”
一邊說著,一邊冠冕堂皇地從袖中掏出來一包東西,擠進自己的嘴裏,又吐了出來,一行鮮紅的液體隨即順著雲真的嘴角流了下來。
查爾巴幹可是親眼看著雲真搗鼓這東西搗鼓了許久,剛才還不明白雲真做這個東西的用途,現在立刻明白了過來。
為了配合雲真,又隻能忍著笑一下攔在雲真跟前,吼了起來,“郡主!郡主您怎麽了?來人啊!郡主吐血了!!!”
雲真立刻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入戲地捂住自己的心口,更加虛弱地回道,“我的心藥呢……雲虎,快將我的心藥拿來……”
雲真在他麵前從來都沒吃過心藥,也沒看到雲真犯過心疾,立刻又明白了雲真的用意,朝圍過來的幾名下人和侍衛吼道,“還不快快去宣慰司府將楚大人請回來!弱受郡主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看你們如何交待!”
“這與我們又有什麽關係?”其中一個下人嚇得臉色都變了,忍不住小聲地嘀咕道,嘀咕完了,立刻轉身飛奔了出去,去找楚玉回來。
雲真見人已走,立刻開始裝第二步,大口大口地喘起氣來,還一邊嘶聲道,“雲虎,玉哥哥回來之後,千萬莫說是妹妹的錯,就當是我自己小心眼罷了……”
雲真在這裏跟逢晴一起說話時,邊上一個人都沒有,大家丟忙著做事,根本無暇顧及這邊發生了什麽,雲真這樣說,他們便全都信了,一個個詫異地望向逢晴。
查爾巴幹等他們懷疑了個七八成,隨即朝幾人沉聲道,“還愣著做什麽?不去找大夫嗎?其餘的人跟我一起將郡主送回賞心閣去!”
說完,扭頭狠狠瞪了逢晴一眼,一把將輪椅上的雲真背在背上,健步如飛地跑回賞心閣二樓。
除了查爾巴幹,誰都不能上二樓,跟來的幾個下人,皆是心驚膽戰地等在樓下。
因為雲真出事時他們都在場,若是查爾巴幹手一指,說他們誰誰誰也碰巧碰了郡主一下,才叫郡主變成這般模樣,恐怕死罪能免,活罪也難逃!
更何況,臨安城裏恰好派來了大人,若是被逢晴拖下水,他們可就慘了!
底下等著的人心驚膽戰,雲真卻神清氣爽地坐在自己床上,饒有興致地跟查爾巴幹一起玩紙牌接龍,一局才接了十幾張,查爾巴幹笨笨的,便不知道如何接下去了。
雲真一邊笑著罵他笨,一邊不知從何處又抽走一張牌,又能繼續順暢的玩下去。
查爾巴幹華美來得及接手,便聽得樓下通傳說,楚大人和朝廷來的董大人都來了。
查爾巴幹立刻手腳利索的替雲真收起床上的紙牌,收進袖口中,老老實實端正地跪在床邊,望著床上看似奄奄一息的雲真。
“怎麽了?”楚玉先兩步趕上來,見雲真果然是躺在床上,隨即撲上前去焦急地問道,一隻手一把拉住雲真的一隻手,扭頭問查爾巴幹道。
“屬下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逢晴和我們郡主說了幾句話,屬下沒聽懂她懵的話是什麽意思,郡主便說她心口有些難受,等屬下背她回來時,郡主已經吐了好幾口血了!”
雲真有心疾的暗毛病,楚玉更是慌了,猜想逢晴一定是又做了什麽過分的事,雲真才會跑去找她。
他方才去宣慰司府,剛見到臨安城來的董大人,說得誇張一些,甚至連屁股都沒坐熱,便聽得自家府裏的人前來稟報,說雲真又吐血了。
他緊皺著眉頭,聽查爾巴幹說完,正要收回目光的同時,忽然覺得他眼神有些不對。
平時雲真若是遇到了什麽事,查爾巴幹哪能這麽淡定?應該是恨不得殺了逢晴的樣子才對。
他遲疑了一下,目光定在查爾巴幹露出的一點袖口上。
楚玉又仔細地看了眼查爾巴幹的袖子,眉頭微微皺了下,又扭頭望向雲真。
她嘴角的血跡還掛著,但是離得近了,他竟然聞到一股辣椒麵和番茄醬夾雜起來的味道。
而且,他捏住雲真手腕的手,並沒有試探出她內息紊亂,而是相當平和,一點都試不出是犯了病的狀態。
她若是真像看起來犯病犯得那麽嚴重的話,為何查爾巴幹的袖子裏會掉出雲真平常玩的紙牌的一角?
一瞬間,他隨即明白過來,不動聲色地將雲真的手放進了被子裏,低聲道,“大夫馬上來了,你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有這暗毛病,何苦總是自己氣自己?”
雲真看著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已經看穿了自己小把戲,卻還是微微喘著氣,煞有介事地繼續把戲演了下去。
她又從被窩裏拿出手,抓住楚玉衣袖的一角,可憐地哀求道,“玉哥哥,你別罰逢晴,她也不是誠心的,就是不小心說了兩句不該說的話,我想到以前的事,心裏有些堵才會吐血,現在好多了。並沒有剛剛那麽難受了……”
站在門口的董大人望著裏頭的雲真,心中不禁暗暗泛起了嘀咕,看來傳言中說皇上的禦前宮人逢晴,嫁給了楚玉,此言不虛。
那時逢晴與禦膳房的雲真關係親厚,大家也是知道的,沒有想到因為一個男人,兩人竟然關係鬧僵到如此地步,雲真若非是氣得不行了,又怎麽會吐血?
“雲虎,你留在這裏等大夫來,仔仔細細像大夫說明情況,我出去與董大人說幾句話。”楚玉抽開手,輕撫了下雲真的臉頰,“你好生躺著,我馬上就回來。”
“嗯。”雲真虛弱地點了點頭,嘴裏剛發出一個音,便又咳了起來,俯身往地上又吐了一口類似於血的東西。
董大人一看雲真又吐血了,心中一驚,臉色陡然變了,他沒想到雲真的心疾會這麽嚴重,隨即往裏走了幾步,朝雲真跪下了,“臣參見郡主!郡主傷得如此之重,還是立刻隨臣回臨安城醫治吧!”
雲真被查爾巴幹半扶著,吃力地扭頭望向董大人,“董大人……我知道自己的身體,若是在此時離開,你就是要了我的命啊……”
楚玉隨即從身上摸出一個藥瓶來,倒出一顆藥塞進雲真嘴裏,雲真隨即配合著躺回到了床上,小口小口地喘著氣,不說話了。
雲真這麽一說,楚玉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故意做一出苦肉戲給這董大人看,她是要替他們拖延時間。
他收起藥瓶的同時,立刻起身,朝董大人走了過去,伸手攙起他,沉聲道,“董大人,借一步說話。”
董大人又擔憂地看了兩眼睡在床上的雲真,猶豫了一下,還是隨著楚玉走了出去。
楚玉和董大人兩人走到樓下時,大夫正好來了,迎麵朝楚玉恭敬地拜了拜。
楚玉微微皺著眉頭回道,“快上去吧,一定要好生給郡主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