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道你來真的啊?”雲真滿臉的汗,一手捂住流血的下肋,一邊咬著牙笑道。
她已經受了他兩下重擊,待會倒下的話,應該不會演得太假吧?
“那便不用劍了。”赫連錦上下打量了一眼她單薄的身軀,覺得自己若是這樣贏了一個病弱少年,實在有些勝之不武的感覺。
說罷,隨手將手中的劍扔到一旁地上。
雲真又朝他笑了笑,也慢慢扔掉了手上的劍。
一招,這一招之內,一定要讓他倒地。赫連錦又上下掃了雲真一眼,隻要他一伸手就能做到的事,方才還要用劍,實在有些蠢。
幾乎是雲真手上劍落地的瞬間,他隨即欺身上前,單手擒住雲真一隻胳膊,腳尖輕輕一勾,這一下,他本來很有信心,能將雲真的手反剪住,壓著她倒地。
然而不曾想,雲真不按常理出牌,忽然伸長了另一隻手,拚命地抱住他的腰,不肯鬆開。
他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扯了她一下,她紋絲不動,便下了狠心,猛地伸手扯開她的胳膊,就要攔腰將她砸在地上。
“住手!”
就在這時,忽然有一道聲音從糾纏的兩人身旁傳來。
幾乎是一聽到這聲音,雲真就軟了,立刻放棄抵抗,鬆開了赫連錦的腰。
赫連錦雙手一擲,將她狠狠摔在了地上。
要死了……她是背部著地,甚至能聽得到自己落到的那一瞬間,脊背發出一聲清脆的關節脆響,劇痛隨之而來。
該不會是背斷了吧?要是高位截癱怎麽辦?脊椎骨一斷,整個人可就廢了!古代能有這麽高明的醫術接上脊椎骨嗎?
她腦子裏一時之間閃過無數個念頭,每一條都是,完了,下半輩子都隻能躺在床上了!
她痛得眼前一陣發花,甚至想哭,鼻子根部都已經開始發脹了,可一想到若是哭了,臉上的人皮麵具會掉下來,也便死死忍住了。
“無涯!”梅翁隨即扔掉拐杖,朝躺在地上,痛得渾身都縮起來的雲真奔來,蒼老的聲音甚至在顫抖,“無涯!!!”
雲真於劇痛之中,勉強抓住了梅翁的手,閉著眼睛朝他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來,“師父……我沒事……”
這滋味,就是前世執行任務時,從三樓掉下去,都沒這麽痛,沒事才有鬼了!
楚玉得到消息,幾乎是毫不停留地趕到這裏,還是沒能來得及阻止住赫連錦的最後一擊,他眼睜睜望著雲真摔落在地,心也隨著她落在地上的一瞬間,緊揪作一團,他寧願受苦的是自己!
他望著梅翁奔了過去,聽到雲真還能小聲地說話,才記起自己要呼吸,微微喘了口氣,在原地頓了一會兒,才抬腳,假裝鎮定自若地,不那麽快地走到雲真身邊。
“小兄弟,你沒事吧?”他蹲下去,背對著眾人,悄悄握住了雲真一隻手,臉色慘白。
“沒事,真沒事,我還能站起來……”雲真又聽到楚玉的聲音,隨即睜開眼來,虛弱地望向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一絲血跡,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說完,鬆開了楚玉和梅翁的手,假意掙紮了一下,還要起身,可就這一下,叫她痛得猛地倒抽了口涼氣,又摔落到了地上。
楚玉隻想現在立刻帶著她走,立刻救她,可咬著牙忍了半晌,為了雲真能順利地逃出這鬼地方,還是拚命忍住了心底的衝動。
他的手,捏緊了又鬆開,又捏緊,緩緩起身,扭頭望向赫連錦。
赫連錦知道他認出了自己,可眼神卻絲毫沒有變化,隻是桀驁不馴地瞟著楚玉,笑道,“你動作倒是快,看到她了嗎?”
“看沒看到,與你有何幹?”楚玉咬著牙,也勾起嘴角朝他笑了起來。
“你落到這步田地,即便是想來救她,可你以為,自己能做到何種地步?於我看來,簡直是杯水車薪,可笑之至。”赫連錦沉默了一會兒,輕聲回道。
“我確實沒有你的人多,也沒這個氣魄燒山,也不會,因為要見她,所以就濫殺無辜。和你相較,我隻帶了雲虎一人上山來,怎麽不可笑?”
楚玉是在嘲諷他手段殘忍。
赫連錦又沉默地和他對視了幾眼,忽的扭頭望向躺在地上的雲真,還有梅翁,輕聲笑道,“梅翁,望你遵守諾言,立刻帶著不相幹的人下山去。”
梅翁見雲真傷重如此,已經氣得渾身都在顫抖,聞言,扭頭望向赫連錦,沉聲道,“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你們不是我,便沒有權利勸我怎樣去做。我便是為了一個女人這樣,跟你們又有什麽關係?難道,楚玉為了這個女人上山來便是偉大,便是情種,我來奪她,便是十惡不赦嗎?”赫連錦絲毫不以為意,淡淡回道。
這人是楚玉?梅翁都不知道這人是楚玉,聞言,更是驚得臉色都變了。
“你們還不知道嗎?”赫連錦望著眾人詫異的眼光,笑道,“他隱藏得挺深的啊!”
“我若是抖出你的底細呢?”楚玉始終麵無表情地盯著赫連錦,。
赫連錦卻不慌不忙地低聲回道,“你不會,楚玉,你心中有國家大義,所以你不會,你之前便是這樣失去雲真的。”
楚玉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強壓住心中的憤怒,嘴角浮起一絲冷笑,“可你以為你今日攻上山來,就能得到她嗎?你會為今日所作所為,後悔一輩子。”
“那你不妨試試看!我今日就讓你看著,我如何在你麵前得到她!”赫連錦想也不想,回道。
說罷,又轉眼望向梅翁,“梅翁,我限你一刻鍾之內,除了楚玉和雲真,立刻帶走山上所有不相幹的人,以免傷及到無辜,又要說我心狠手辣!”
“你方才說,會放了這裏所有的非蜀國人!”雲真被幾個師兄挪到了用衣服和樹幹做的簡易支架上,剛躺上去,聽見赫連錦不讓楚玉走,隨即掙紮著道。
那最小的師兄也是機靈,聽到雲真這麽一說,隨即附和著叫道,“對啊!你憑什麽不放楚大人走?”
“我隻說現在不放他走,說了待會不放他走嗎?”赫連錦不耐地掃了幾人一眼,“梅翁!我說了,一刻鍾是我最後的忍耐時限!”
現在必須要先去通知山上的人,楚玉,隻能稍後再說了,梅翁本以為能趁亂讓楚玉偷偷下山去,可沒料到,千算萬算,還是不如天算。
他拄著拐杖,又站起身來,朝幾個弟子道,“上山去通知各位英雄,可以離開天宮了!”
天宮中等著動靜的人,聽到能下山離開的消息,隨即一窩蜂地湧了出來,不管不顧地成群結伴往山下逃命。
與此同時,赫連錦眼尖的發現,對麵天宮半山腰處,不知何時悄悄湧出來一批穿著黑甲的侍衛,手上似乎拿著什麽東西。
他不動聲色地撿起自己方才丟棄在地上的劍,瞟了眼站在杜非玄身邊的楚玉。
待到隻剩梅翁最後幾人沒離開的瞬間,忽然將手中的劍隔空拋到楚玉手上,沉聲喝道,“楚玉,你想讓雲真離開還是留在這裏!”
楚玉還是有些了解赫連錦的,劍一拿到手,沒等赫連錦說完,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毫不猶豫地將劍抵住了杜非玄的脖子。
杜非玄和剩餘的梅翁幾人,皆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數驚得一愣,杜非玄想要掙紮,楚玉卻將他死死抵在了背後的古鬆上,沉聲道,“得罪了!”
說罷,頭也不回地喝道,“梅翁,你們還不下山去!”
“可是楚大人……”
“我和雲虎自有辦法下山!你們趕緊走!”他是為了雲真,為了替雲真拖延時間,不然也不會幫著赫連錦了,他希望雲真至少逃出去幾十裏路,赫連錦和杜非玄兩人才能察覺出在天宮裏的是個假貨!
雲真渾身的傷已是痛得神誌不清,眼睛半睜半閉之際,勉強側過頭望向楚玉。
“梅翁……他怎麽辦……”她吃力地吐出含混不清的幾個字來。
梅翁回頭見雲真一張唇已經絲毫沒有血色,還是狠下心,朝幾個徒弟道,“先下山!替她醫治身上的傷!”
幾乎是他們前腳剛倆開,天宮裏的侍衛,便聚集起了數百人的箭陣,對準了赫連錦帶上山來的幾十個人,還有赫連錦,楚玉,以及被楚玉製住的杜非玄。
“你們敢動一下,我便殺了你們大祭司!”赫連錦一邊說著,一邊拔出背後背著的大弓,同時箭尖也瞄準了幾十步開外的杜非玄,“大不了,同歸於盡。”
雲真最後聽到的,就是赫連錦這麽模模糊糊的一句,因為已經隔得太遠了,於是後麵發生了什麽,便再也聽不見。
“梅翁……”她終究忍不住,死死掐著自己的手心,一滴淚從眼眶中滾落出來,“梅翁,若是今日過後,楚玉有個什麽閃失,我也活不下去了……”
梅翁也知,這次楚玉是凶多吉少了,隻盼著雲虎和他兩人,能夠吉人自有天相,躲過此劫!
他沉默了許久,輕聲回道,“郡主,楚大人福大命大,就算真有什麽,您這條命,是他拚死撿來的,如何能想不開?”
雲真沒回答,隻是閉著眼,死死咬住了下唇。
一行人帶著雲真趕了半個時辰的路,梅翁猛然看到遠處大批兵馬行動時帶起的塵霧,一顆心,驟然跌掉了穀底。
上山的蜀國援兵,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