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真保持著耳朵貼在門上的動作，愣住了。
他們談論的，就是楚玉啊。
鳳雲如，當真將此事處理得極為妥當，這麽快，她跳河自盡的消息就傳到了這裏，可是她還沒來得及趕到楚玉身邊。
他聽到這個消息，心裏一定十分難受吧？
就在她呆愣著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店小二的聲音，“客官，你……在這兒做什麽呢？”
雲真聽裏麵談話聽得太入神，沒有發覺店小二走到她身後，被他忽如其來的一聲詢問嚇了一大跳，往後退了一步，慌張他扭頭看向他。
“小人沒有其它意思啊……”店小二聲音不大，尷尬地朝她笑了笑，“就是想問問客官中午想吃些什麽，需不需要送上來。”
雲真真想撕爛他這張嘴，就怕赫連錦捉不到她似的，朝他翻了個白眼轉身就走到自己門前。
剛要進去，赫連錦那邊的房門忽然開了，赫連錦從裏頭走了出來，站在門口望著她，沉聲道，“既然已經聽到了，還躲什麽？”
“沒聽到啊，我剛上來。”雲真硬著頭皮死不肯承認。
“既然這樣，那就算了。”赫連錦撇了撇嘴角，輕聲回道。
雲真覺得他話裏有話，想了想，還是轉身追上去，一把拽住他的手，“算了是什麽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赫連錦扭頭斜了她一眼，揚著眉頭回道。
說罷，看了那店小二一眼，那店小二原本還愣在邊上，被赫連錦眼睛一瞪，隨即夾著尾巴一溜煙地下樓了。
“你好好說話。”雲真氣不打一處來，皺緊眉頭回道，“算了到底是什麽意思？”
赫連錦輕輕扭開她抓著自己的手，低聲答道，“我本來想著，楚玉都已經慘成這樣了，你在我手上，他也得不到你，偏偏還聽到你假死的消息，傷心得病倒在床，覺得甚是同情他，想叫你去看他一眼，也好了了你一樁心事，乖乖跟我走。”
“可是有人似乎根本不想領情，那麽我再不識相地提出來，豈不是自找沒趣？”
雲真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幾眼，不確定地反問道，“你此話可當真？”
“你覺得呢？”
她沒吭聲了，又沉默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許久，輕聲問道，“如果我跟你走，你會帶我去哪裏？”
“嗬……果然一提到楚玉，你的態度就軟下來了，我還以為你當真什麽都不在乎呢！”赫連錦咬著牙輕聲回道，“你放心，我不會帶你去多危險的地方，我先帶你回北梁一趟。”
“為何要回北梁？”
“你父王想要見你一麵。”
“這個時候，他倒想著要認我了，前麵十七年也不知在做什麽。”雲真忍不住冷笑著別過頭去，“好，既然他想見我，那我便跟你去一趟。”
她覺得這事有些可笑，侯清曉死了，他沒了女兒，便想著要來認她了，前麵十幾年倒從沒見過他一次，她算是什麽？侯清曉的替代品嗎？
雖然她不想往這方麵想，可事實擺明了，就是這樣。
“我知道你恨他，但是他想見你，說不定是有什麽話想要跟你交待。”赫連錦想了想，沉聲回道。
雲真無所謂地揚了下眉頭，回道，“你放心，不會因為是回去見他，我就能改變主意，你讓我我去見楚玉一麵，我就跟你走。還有，我要回去見我的養父母一麵。”
“想好了嗎？不會後悔嗎？你昨晚的態度可不是這樣。”赫連錦勾著嘴角輕聲回道，“我可以再給你一天的考慮時間。”
“不用考慮，我同意了就是同意了，不需要再多做考慮，今日下午便出發去本州。”雲真捏緊了自己袖口，仍舊是笑著答道，“就怕你會後悔把我帶在身邊。”
說完，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正要開門的瞬間，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扭頭望向仍舊站在門口看著她的赫連錦。
“我還有個問題要問你。”
“你問。”
“侯清曉死了，你應該知道的吧？”
赫連錦目光遲疑了一下，點點頭回道，“知道。”
“那我問你，倘若是，侯清曉聽聞你的死訊而病倒在床，你會拋下一切去見她嗎？”
他又愣住了，兩道長眉漸漸擰成了一團，卻沒有吭聲。
“看，這就是我與你的區別，這就是我對楚玉的感情，你口口聲聲說愛侯清曉，卻拋不下這些於我來說絲毫沒有用處的東西，這就是，我喜歡楚玉而不喜歡你的原因。”
“那次，你也是為了自己，明知赫連齊對我動了歪腦筋，卻不來救我，任憑我受盡他的侮辱與折磨，而楚玉卻來了，我以為絕不會得到消息的他，來救我了。”
“赫連錦，在這一方麵，任憑你如何昧著良心來騙我說，我在你心裏有多重要，我都不會相信，你隻是不甘心而已，不甘心看著原本喜歡你的人喜歡上了別人。我跟楚玉之間的感情才是真的，侯清曉對你的感情也是真的，可你卻不知珍惜，你失去了世上最愛你的人。”
她說完，不再看他的神色，拉開房門，走了進去。
就是靠著侯清曉這件事，她忽然之間想通了，她想通了為什麽那天昏迷著的時候，叫的是赫連錦的名字。
因為她覺得，赫連錦能看出自己弟弟的異常，從而能得知她的消息，楚玉跟赫連齊非親非故，又怎麽會去關注他的動向？她不知道杜非玄那時候會那麽緊張自己，去找了楚玉。
這就是她心心念念想要赫連錦來救她的根本原因。看到楚玉的那一瞬間，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她根本沒有想過楚玉能來救她，若不是那次，她也不會想著要放縱一回自己的感情。
而事實證明，其實她的選擇根本就是對的，可老天爺卻跟她又開了一次玩笑，相互喜歡的兩個人，卻一次次地錯過，並且從剛開始就是錯的。
走到這一步，她已經無力去改變什麽。
她歎了口氣，扭頭去看放在床上的龍吟，伸手解開纏在它身上的麻布，沿著它的劍身輕輕撫摸了一遍。
現在她萬分確定，赫連錦千方百計留她在身邊，就是為了她身上的血脈，為了龍吟。
但是為了能去看楚玉一眼，現在犧牲妥協一點並算不上什麽，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她不信自己找不出辦法離開赫連錦。
就像當初她以為自己永遠隻能被囚禁在宮裏，可還是逃出來了，世事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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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奴婢煮好了粥，炒了兩個清淡的小菜，您好歹吃一點吧。”逢晴坐在楚玉床沿邊，伸手替他掖了下被角，柔聲道。
楚玉放下手中的書，看了她一眼，本想拒絕，可看著逢晴期待的眼神，還是忍不住心軟了一些，“嗯，等粥涼了一些，我看完這本花名冊就吃。”
“可是爺從早起到現在，就吃了一頓，哪怕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住啊！看著爺傷心，奴婢和九斤他們心裏也更是難受，九斤今日裏也沒吃什麽，說爺吃不下，他也吃不下。”
逢晴繼續柔聲勸著，“吃一點再接著看吧。”
楚玉忍不住歎了口氣，扭頭看向窗外，九斤正無精打采地坐在樹底下，看著他這裏。
“你這幾日也沒吃什麽吧，一直都陪著我。”楚玉勉強提了下嘴角，雖然笑著，慘白的臉看著卻是一點光彩都沒有，“這樣，你讓九斤進來，我們一起吃些東西。”
他真的吃不下，並不是他不願意吃，而是隻要想到雲真，心裏就堵著頂著，吞一口東西下去，都覺得艱難萬分，想要嘔吐。
逢晴見他終於笑了，也忍不住跟著微笑起來，“那好，爺等一小會兒，奴婢和九斤一齊把飯菜端進來，奴婢幫爺在床上放一張小桌，不用下床！”
楚玉望著她滿心歡喜地走出去，招呼九斤，九斤一瞬間也高興起來，樂得跟在逢晴身後一起去了廚房，端了飯菜過來。
飯菜上齊之後，逢晴和九斤兩人隻是傻乎乎地笑著，端著飯碗站在他的床沿邊。
楚玉對他們兩人也是沒了辦法，抿唇笑道，“都坐下來吃吧，站著做什麽？也不是在臨安城，哪裏來的這麽多規矩？”
九斤坐下來時，故意輕輕推了逢晴一把，讓她坐得離楚玉近一些，自己則拖了鞋，盤膝坐在楚玉和逢晴對麵，看著兩人直笑。
逢晴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伸手摸了把自己的臉，道，“我臉上沾了什麽嗎？”
“我笑啊，古語說的對，患難才能見真情！逢晴姐姐自請出宮陪在我們爺身邊，來了這麽一個地方，統共就五進院子的一個知州府，仆人多了還睡不下，別說菜的口味吃不慣，平日裏吃的用的，跟宮裏哪裏能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可逢晴姐姐從沒叫過一聲苦。”
這話說得楚玉漸漸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嘴裏那口嚼了半天的白菜，也沒能吞得下去。
逢晴瞟見楚玉的神情變了，隨即朝九斤使了個眼色，低聲回道，“我哪有你說的這樣？好好吃飯，吃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