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在皇塔長橋前看守的幾個侍衛正在吃著午飯。
“在這邊看守可真不是人過的日子!”其中一個挑著冰冷的青菜,恨恨道,“連吃飯睡覺都不能離開!”
“例銀可不比外麵的人多?”另一個笑著回道,“再說了,大人派我們在這裏看守,是看得起哥兒幾個,證明咱們本事比其他人高,要不然,皇塔禁地怎麽能守得住?”
“說實話,你能受得住十天半個月的看不到媳婦孩子?”
另一個笑了笑,又吃了口冰冷的飯菜,“趕緊吃吧,吃完了換那幾個巡邏的過來吃。”
話音剛落下,忽然扭頭看向通往皇塔的那條路。
其餘幾人看見他警惕的樣子,也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怎麽了?”
“你們沒聽見有人剛剛尖叫了兩聲嗎?”
“沒有啊,是鳥叫的聲音吧?這林子裏不還養著皇上的鳥嗎?”
那人隻是擰緊了眉頭,又狐疑地往四周圍望了一圈,沒聽見再有動靜,才繼續吃了起來。
吃完飯,忽然看見一個穿著宮裝的女子朝他們這裏急匆匆走了過來。
幾個侍衛立刻起身給她行禮,“琬清姑姑。”
“你們看見融冰了嗎?”琬清也顧不上禮節,立刻焦急地問道,“她有沒有離開?”
“沒看見啊,就是如國夫人和朝宣姑姑早上進去了一趟,沒見有人出來。”
琬清的臉色立刻變了,“快去找融冰和朝宣!她們兩人不見了!”
此時,融冰被五花大綁著,扔在一隻扁舟裏,朝宣被人打暈了,躺在她身旁,一動不動。
她口中“嗚嗚”有聲,驚恐地看著站在船頭劃船的那個男人。
方才,她和朝宣兩個人守在皇塔外,以免有人打擾太後和如國夫人禮佛,她和朝宣正坐在門口輕聲說著話,不知道從哪躥出來兩個黑衣人一下子捂住了她們的嘴。
朝宣反應快,有武藝傍身,一時掙脫了開去,剛叫出來就被黑衣人打暈了。
這兩個人顯然是有預謀的,綁了她和朝宣之前半柱香的時間,巡邏的侍衛才從她們麵前經過!
她不知道他們想做什麽,兩人一聲不吭就把她和朝宣扔進了船艙,一個人隨即跳上了船帶她們離開。就是不知道,才更加害怕。
那男人將船劃得飛快,沒一會兒就看到了湖岸。
這是皇塔沒有橋的那一麵,她沒有來過,更認不出這是哪裏。
隻見那男人一竿子撐在湖岸的石塊上,不知怎麽的就觸開了一個機關,距離湖麵上方三寸左右的地方,幾塊石頭忽的陷了進去,露出一個可以容一兩人爬進去的口子。
她雖知道皇城裏機關重重,地宮交錯,卻不知道這湖岸的基石裏竟然也有機關!
那男人隨即扔了船槳,俯身進了船艙,一把將她扛在肩上。
她想要掙紮,卻動彈不得,一下被男人塞進了那個口子裏,重重摔落在地,裏麵是空著,是一條可以容得下兩人並排行走的地道。
裏麵有個穿著灰麻布衫的男子正等著接應,也帶著麵罩,見融冰被塞了進來,隨即俯身扛著就走。
外麵蒙麵的黑衣男子沉聲叫住了他,“等等!還有一個!”
“不是讓你們抓朝宣來嗎?”扛著她的人愣了下,這才注意到他扛著的人不是朝宣!
黑衣男子也扛著朝宣,跟著跳了進來,“沒辦法,我們在外麵等了足有一個時辰,這兩人也不分開,隻好綁了兩個來。”
扛著融冰的男人仔細扭頭看了兩眼,在麵罩外露出的眉毛眼睛,頓時皺成了一團,“怎麽把她也綁來了?大人那裏怎麽交代?”
黑衣男子無所謂地答道,“有什麽關係?”
扛著朝宣先往錯綜複雜的密道走了進去。
有什麽關係?這兩人在醒著的她麵前,毫不避諱地談話,想必是沒想放她和朝宣活著出去!
融冰頓時嚇得臉色慘白,眼睜睜看著他們進來的那處地方,石塊又封了回去。
有時下了大雨,湖水漲潮,會往地道裏麵漫進一些水,剛開始的一段路有些潮濕,再往前,有了往上走的坡度,旁邊還有排水溝,看著青苔密布。
這地道一定已經很久了!但是太後竟也沒帶她走過這條路,不知是何時挖的!
融冰急得冒了一層汗,努力抬頭,卻看見走到他們前麵的朝宣,頭上被砸過的地方正在往外湧著血,走一路,鮮血便滴落一路。
如果不給朝宣止住傷口的血,時間一長,恐怕就要死了!
不知走了多久,兩個男人終於在一處幽暗的石室裏,把她們放了下來。
灰麻衣男子放下她的同時,解開了她身上的穴道,一把扯掉她嘴上堵著的布條,上下看了她一眼。
“你們是誰?想要幹什麽!”她勉強保持著鎮定,冷聲問道,“要是被太後發現,你們還要不要活了!”
“放心,我們既然把你們帶到這裏,就沒想著要讓你們活著出去。”黑衣男子隨即笑了起來,扭頭看了圈周圍,“進到這裏的人,從來都沒有活著出去的!”
融冰順著他看的地方看了一圈,這才發覺,幽暗的石室裏,竟然滿是白骨!
她嚇得一個哆嗦,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們把你們兩人帶來這裏,是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們,本來是隻想帶朝宣進來,哪知你不走運,那也沒辦法了。你要怪啊,隻能怪朝宣,她軟硬不吃,落到這個地步,我們也隻是奉命行事,沒有辦法的。”
黑衣男子繼續道,“不過你是太後身邊的人,如實告訴我們,我們想要知道的事,說不定大人還能考慮饒了你。”
朝宣聽他語氣不是那麽的絕對,提著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卻還是打著哆嗦問道,“你們到底想問什麽?”
灰麻衣男子怕黑衣男子透露得太多,皺著眉頭一把攔住了他,不準他再做聲,自己在他們麵前的石凳上坐了下去。
“你在太後身邊侍奉多年,可知道,當年的如國夫人,在青州發生了何事?”
原來他們是想知道鳳雲如的事情!
朝宣一下子腦海裏便閃過兩個人,一個是雲真,還有一個,是那天匆忙跑到皇塔的寧兒。
“你們是雲真派來的?還是舒貴妃派來的人?太後上次已然動怒……”
才說了兩句話,那黑衣男子隨手隔空甩了她一巴掌,“隻讓你回答問題!知道太多,隻有死路一條!”
融冰被一巴掌打得翻倒在地,喉嚨裏一陣氣血翻湧,而她身邊躺著的朝宣,卻依舊沒有清醒過來的跡象,腦袋底下枕著的稻草,已經被染紅了一片。
她咬了咬牙,勉強用胳膊肘自己撐著起身,沉聲回道,“我知道所有的事情,你們想要知道的都可以問我!但是你們得答應我,若是能放我生路,也要放朝宣一條生路!她一直昏迷不醒,什麽事都不知道,你們殺了她也沒有任何意義不是嗎?”
“你現在沒有資格跟我們談條件!”黑衣男子瞪著眼睛嘲諷地回道,“隻有看大人的心情好與不好!”
“哎!”灰麻衣男子隨即又伸手攔住他,看了他一眼,轉眼又望向融冰,“你說的話,我們會跟大人提,隻不過,要看你的回答,值不值得我們幫忙了。”
融冰看著他,咬著下唇一聲不吭,許久又扭頭看向旁邊的朝宣。
說與不說,後果大概就是一個死字,然而她說了,或許還能救自己和朝宣,什麽都不說,就隻能等死了!
“如國夫人……”她閉了閉眼,低聲而又緩慢地回道,“她在青州那年,確實跟侯敬暗生情愫,兩人在戰場上一見鍾情,雖然兩人各是是兩國交戰的大將軍,卻惺惺相惜。”
“但是,侯敬被青州太守抓到南晉,卻是他自己故意為之,他甘願束手就擒,是因為要得到如國夫人,要讓她生下自己的孩子,他要的,隻是那個孩子……如國夫人當時年少,不懂事,很快地就被侯敬騙上了床,就那一次,就懷了個女兒。”
灰麻衣男子有些不太懂她說的,眼裏閃過一絲疑惑,“為何說,侯敬隻要那個孩子?如國夫人的女兒,到底是不是雲真?”
“是,就是雲真。雲真千真萬確,就是侯敬和如國夫人的女兒。”
她說著,看了那灰麻衣男子和黑衣男子一眼,她覺得說出這個秘密,就已經夠了,若是全都說出來,恐怕對太後也極為不利。
再說了,誰知道他們到底會不會放過她和朝宣?
“還有呢?為何侯敬隻想要鳳雲如的孩子?”灰麻衣男子隨即追問道。
融冰想了想,淡淡回道,“因為如果他搶走了孩子,鳳雲如因為心疼自己的孩子,便會任他擺布,幫他得到南晉天下。”
“那他既然已經搶到了雲真,為何還要把雲真送到南晉?”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侍奉的是太後,不是侯敬。”
灰麻衣男子又狐疑地上下掃了她一眼,沉默許久,扭頭朝黑衣男子道,“先把她說的話告訴大人,怎麽處置,過會兒再說。”
說完,兩人一起起身,打開石室門,走了出去。
融冰見他們兩人出去,頓時長喘了口氣,癱軟在稻草堆上,因為說謊,背後的汗冒了一層又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