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心嗎?”雲真停在了離她不遠的地方,嘴角噙著一絲淡淡的笑意看著她。
“跟你又有什麽關係?”侯清曉忽然間笑了起來,“你贏了,夠了嗎?開心了嗎?”
親姐妹之間,變成她和侯清曉這樣,也確實夠悲哀的了。
侯清曉身子孱弱到連說話聲音都大不了,見雲真不說話,笑得全身都發起抖來。
“你若是想來看我笑話的,盡管看好了,但是雲真,你要知道,我父王,也不是吃素的,今日你越是猖狂,他日便會有多後悔!”
北梁寅王侯敬,也是她的父王。
雲真又沉默著,盯著她看了許久。
“侯清曉,你的前十八年,確實過得光鮮漂亮,隻是,你還記不記得,當初的自己,是什麽樣的?你可曾想過,你為何要為了一個赫連錦不放在眼裏的侍妾,而變得這樣可怕?”
“都是你逼的!”
“是嗎?我逼的。”雲真心平氣和地重複了一遍她的話。
“我怎麽逼你了?自從我進府之後,你就活在自己的臆想之中,想要殺了我,逼走我,我一忍再忍,終於殺了你的孩子,這就是你所謂的我逼你。”
“你為了一個男人,早就瘋了。”
侯清曉咬著牙,笑得更大聲,眼眶也漸漸紅了一圈。
“是!我瘋了又怎樣?我為了赫連錦,完全舍棄了我自己,那隻能證明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隻有他!你既然不喜歡他,又為何要插在我們兩人之間!雲真,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自私!”
“你好,全天下隻有你雲真最善良最慈悲!千裏迢迢趕去報答一飯之恩,多好的雲真啊!你想要表現你的慈悲心腸,那就不要讓赫連錦看見行嗎?你把烏洛蘭庭梧弄到王府裏來,不就是要讓他知道嗎?現在卻還要站在這裏假惺惺地來勸我,人也是你,鬼也是你!”
“雲真,你敢指著天發誓,說你心裏完全沒有赫連錦,說你完全就是無辜的嗎?你敢嗎!”
雲真靜靜地看著她,因為激動,侯清曉臉上湧上了一陣不自然的潮紅。
“為什麽不敢?”她輕聲歎了口氣,慢慢抬起右手,“既然你想,那我便說給你聽。”
“我雲真,今日在此立誓,從未對赫連錦動過真情,將來,也不會對他存有妄想,若有違此誓,必將不得好死。”
幾句話,她說得平靜無比。
這是她為她姐姐,做出的最後讓步。她絕不會搶赫連錦。
侯清曉呆呆地看著她,忽然間,眼淚便湧了出來,又像是笑又像是哭。
“侯清曉,你如今的可憐可悲,都是自己作的。”她又歎了口氣,放下自己的手,“我今天來找你,並不是來耀武揚威,或許是跟你想的,有些出入。”
“我是來告訴你,明年正月十五過後,我便跟赫連錦兩不相幹,從前日裏開始,我就已經搬了出去,不住在王府了,希望你以後,能夠好好待楚如煙。”
她說完,再也不看侯清曉,轉身就走。
走到門口時,卻見淩波低頭跪在地上。
她一扭頭,發現赫連錦就在她背後的牆根處站著,靜靜地盯著她看著。
他什麽時候來的?都聽到了嗎?包括她發的那個誓?
麵對著他平靜的目光,她忽然間有些慌亂,很快的,卻又冷靜下來。
聽到了才好,不是嗎?這樣他們也就不必無謂地繼續糾纏下去。
她暗暗調整了一下呼吸,微微低頭朝他行禮,“王爺。”
“嗬……”他卻忽然笑了,慢慢走到她跟前,伸出右手,冰涼的食指指尖勾住了她的下巴。
“多慈悲,多善良的雲真,往人心裏捅刀子時,卻下手這樣狠!”
雲真抬頭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這張麵如冠玉卻異常冷漠的臉,他長得真好看,真的,平心而論。
喉頭忽然像堵了團東西似的,半晌,才逼著自己回道,“王爺以前難道不知道嗎?”
“好!”他猶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此刻不知為何,變得更加的亮,“雲真,我要你記得今日所說的話!”
這些話,他是咬牙切齒地擠出來的,說罷,狠狠撤開手,轉身走了。
雲真看著他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又深吸了一口氣,轉身朝淩波輕聲道,“起來罷,回去了。”
“小姐……”淩波飛快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小姐,奴婢不知道王爺來了,忽然就出現在了奴婢身後。”
“有什麽要緊?”雲真朝她露出一個寬慰的笑,“他來了,跟不來,又有什麽區別?走吧,先回房收拾東西,該帶走的東西全帶走,可不能便宜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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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休息了整整七天,直到和杜景一起收拾好了麻辣燙的店麵,皇宮裏才傳來消息說,要讓雲真進宮。
雲真以為是宮裏有什麽重要的事,才會宣她進宮。
誰知卻是舒貴妃要她回來的。
一回去,逢晴便扯著她道,“你可不知道,舒貴妃有了!”
“有了什麽?”雲真趕到宮裏,剛換上宮服,有些暈乎乎的,不解地反問道。
“肚子裏有了啊!說是已經有了三個月,不是說,前三個月不能說出來,不然孩子容易掉嗎?我聽在舒貴妃宮裏的人說,其實上次去南方狩獵就查出來了,回來之後,跟太後說了,大家才知道的!”
“哦。”雲真不冷不淡回了一個字。
“哎呀!雲夫人怎麽就是不懂呢?”
逢晴有些焦急地跺了下腳,“奴婢的意思是啊,舒貴妃有了個這個孩子,若還是個男孩,就更不得了了!皇上本來就萬事都依著順著她,雲夫人以後可不就慘了?”
“想太多。”雲真忍不住笑了,輕飄飄回道,“跟我有什麽關係?我又不是皇妃。”
再說了,等舒貴妃生下孩子,南晉還在不在了,都是個問題。
想那麽遠的事情,有什麽意義?
“你看你怎麽就是不開竅呢?這次是舒貴妃要召你回宮的!不是皇上!皇上體恤夫人最近身子不好,本來是打算要你過年前再回宮,還問過奴婢的意思呢!眼下忽然就把你召回來了,你想這舒貴妃有多大的本事?肯定是看夫人不順眼,衝著夫人來的!”
“是嗎?”雲真對她的話還是不怎麽上心,往頭上戴了頂帽子,轉身就走出去,準備揉麵。
逢晴氣急敗壞地跟在她身後,一路念著,“雲夫人可真得小心了!上次舒貴妃便是總想挑夫人的刺,如今她有了身孕,隨便一條罪名就能……”
說到一半,雲真忽然停了下來,逢晴險些撞在了她背上。
“沒拿篩子。”雲真揉了下鼻子,皺眉道。
往回走了幾步,又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扭頭朝逢晴道,“還有啊,忘了說,以後不要叫我雲夫人了,就叫我雲真吧,我已經不住在錦親王府了。”
逢晴張了張嘴,沒吭聲了。
雲真找到了小孔的篩子,回了禦膳房,在禦膳房裏翻找了一會兒,扭頭問道,“我前些日子不是說過,這個月要多備些新鮮酸橙嗎?怎麽一個都沒有?南方沒有進貢嗎?”
“這奴婢倒是不知道。”逢晴隻管平日裏上菜試毒,不管進食材。
雲真頓時心情就不好了,瞥了眼坐在院子裏曬太陽的那些宮人。
最近鳳允恭吃的東西似乎比平日裏少了一些,酸的東西能開胃,她真的說過好幾遍,要酸橙要酸橙!
這些人簡直是把她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再加上前些天不知是誰給她下了地血,她越想越是糟心,大步走出門外,猛地將手裏的篩子摔在那幾人跟前,冷聲喝問道,“酸橙呢!”
幾個人被雲真嚇得隨即一哆嗦,都朝雲真跪了下來。
“我問你們酸橙呢?”雲真又加重了幾分語氣,惡狠狠問道。
旁邊幾個歸其他尚食大人管的宮人,立刻圍了上來,其中一個指著邊上一個房間,輕聲回道,“雲大人,我們那邊還剩些酸橙……”
雲真扭頭朝好心的宮人笑了笑,“不要緊,不關你們的事。”
說完扭過頭來,轉眼又變了神色,冷聲道,“我們幾人管的主要是皇上的禦膳,你們幾人如此鬆懈,長此下去還得了?我上次是跟誰說過,要酸橙的!”
跪在地上的人,誰也不敢說話。
雲真咬著牙笑了起來,“那好,沒人承認是吧?那就一起罰!”
她隨即指向邊上的幾大袋米,“限你們明日天亮之前,徒手把那幾袋米磨成麵粉,任何人都不許幫忙,若是被我看見,加罰二十大板!磨不出來,那就頂著石磨站一整天,不許吃飯不許喝水!”
“還有,誰頂的石磨掉下來,就罰十大板,掉的次數越多,罰的次數越多!你們若是想活命,那就趕緊給我去磨!”
素來都是她看著別的尚食大人罰手底下的人,她從沒體罰過自己的人。
可是想著這些吃裏扒外的東西,聯合了別人來害她,她便恨得咬牙切齒!
逢晴從沒見雲真發過這麽大的火,但是一想他們做的事確實過分,也不敢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