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愛一個人也是需要力氣的

  經過一番人仰馬翻的折騰，待他們離開時，已經是夜深人靜了。陸月有過很多護理病人的經驗，手腳利落地關好病房的門窗，檢查了一下吊針的管線，將空調調至適宜的溫度……做了一切護理人員該做的事後，便無所事事地坐在席雅琳的病床邊發呆。難得近距離接觸她，索性欣賞起這“睡美人”來。她長得可真美！彎彎的柳葉眉、長而微卷的睫毛、光潔緊致的皮膚、高聳挺立的鼻梁……這張鵝蛋臉上的每一個細節都讓陸月想到一個詞“高貴”。尤其是那堅挺的鼻梁，特別讓人印象深刻！記得母親曾說過：女人鼻梁高比較恣意任性；但似乎還有另一種說法，鼻梁高的人比較能吃苦，做事情非常有耐心。陸月比較認同後麵的說法，鼻梁高的人具有堅韌的特質，譬如眼前的席雅琳，她從十八歲起便一直追隨著靖辰，掐指算算，到現在也十多年了……愛一個人也是需要力氣的！記憶中靖辰是那麽孤傲固執的人，想當年他出於自尊心作祟，僅僅因為彼此家庭條件的小小差異，便苦苦壓抑著不向自己靠近。而今，這席小姐的家勢背景勝過當初自己家千萬倍，如此公主般矜貴的她愛上靖辰，可以想象定然是吃了不少的苦！甚至為了他雙腿致殘、失去自由依舊無怨無悔，這樣的她就算偶爾脾氣壞點，又有何關係呢？現在的富二代天之驕子們，有幾個不是在享樂炫富、遊戲感情的？而她卻對愛始終如一地堅守著，單憑這一點已足以令人肅然起敬，陸月打心底裏對這個跟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子倍感親切。也許是麻醉藥效起作用，沉睡中的她象個孩子似的特別安靜恬然，除了唇色因手術失血過多而顯得有些泛白外，幾乎看不出她是個病人。其實人在病中又何嚐不是都象個嬌弱的孩子？而她還是個過早失去母愛的孩子呢！身為人母的陸月內心浮動出一種別樣的柔情，不由地對著席雅琳心語：“公主，請放心，我不會給機會讓你的王子出逃的，請好好守著你的王子吧！……”久坐下來，漸生困意，見吊針上大瓶藥水還很多，陸月便靠在旁邊的小型沙發上打起盹來。淩晨時分，半睡半醒間，突然被一聲“靖辰……”的叫喚驚起，恍恍惚惚地以為靖辰來了，第一反應便是趕緊找個地方躲閃，待她完全清醒過來時，方發現原來剛才的那一聲叫喚是病床上的席雅琳發出來的。“靖辰……別走……別離開我！……”“媽媽……別離開我！……別拋下我……”“靖辰……靖辰……”……隻見她緊撅著眉頭，喃喃細語。看來是麻醉藥效已過，隱隱的疼痛使她睡不安穩，才會做起惡夢來。典型的安全感缺失症，連做夢都如此不得安寧！陸月心生憐惜，輕輕地幫她掖了掖被角，瞧見藥水剛好快打完了，便叫護士來換了一瓶，這時已然睡意全無，再加上擔心睡夢中的她會不小心扯掉吊針的針頭，於是便片刻不離地守在她身邊直至天亮。好不容易等到早晨七點多鍾，說好了小燕這個時候來接班，仍不見她的人影，門倒是被推開了幾次，都是醫生或護士查房而不是她，再過一個時辰左右，靖辰就快到了，陸月開始有些坐立不安起來。席雅琳動了幾下，看似快醒了，陸月湊了前去幫她把弄歪的枕頭扶正，這時“吱……”的一聲，門被緩緩推開了，心想著這回總該是小燕了吧，便歡喜地說道：“小燕，總算等到你了！”，一回頭卻傻了眼……費盡心思想著避開的人，這會兒卻突然出現在了眼前，她的心都快跳到嗓門眼！整夜車途勞頓，風塵仆仆、滿臉倦容的浦靖辰，一看見她也呆立在門邊，驚詫不已：“你怎麽會在這？……”“我……”陸月手足無措地不知該如何作答。“是靖辰來了嗎？”席雅琳霍然出聲。其實她早已舒醒，隻是見陸月如此細心地照料自己，心裏有些說不清的感覺，一時還不想睜開眼。而浦靖辰的聲音突然出現，著實讓她嚇了一跳，本以為還在B市的他，沒想到這麽早就趕來了醫院！陸月見她醒了正欲起身說話，趕緊走到床尾俯下身子幫她把病床調高，趁機借此掩飾自己的慌亂。“雅琳，是我！……”浦靖辰走到席雅琳跟前，神情極其複雜地問道：“她是……”“哦，她是我們家新請的廚子。來，認識一下吧，這次多虧她幫忙把我送來醫院，你替我好好謝謝她！”席雅琳佯裝不知道他們的關係，表麵一片清明，內心卻渾濁不堪。“你好，我叫浦靖辰，是雅琳的……未婚夫……我代她謝謝你！”“你好，我叫陸月……陸地的陸，月亮的月！……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陸月突然想起與他第一次見麵的那個盛夏的傍晚，站在梧桐樹邊的他也是用這種冷清的語氣跟自己打招呼的……“你好，我叫浦靖辰，是靖星的哥哥……”“你好，我叫陸月，陸地的陸，月亮的月……”時光荏苒，歲月如梭，相似的情景，相同的話語，所不同的是“哥哥”換成了“未婚夫”！盡管對這現實已早有認知，但真正聽他親口自稱為席雅琳的未婚夫時，心底仍然有種難以言喻的痛楚在漫延開來，陸月覺得自己臉上的笑都快僵了，幸虧頭發短，剛好能遮掩住半張臉，她客道地打完招呼後，垂眸低首地尋思著應該找些什麽事情來做，一瞅見水果盤，便默不作聲地拿起水果刀埋頭削起了水果。“誰通知你來的？……”席雅琳微笑溫柔地牽起靖辰的手，把他那若有所思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來。“是紹弘，席伯伯讓他通知我的……”“哦……”席雅琳想起昨晚他急如風火地抱著自己上車送往醫院的情形，當時還分不清他是出於疼惜手足的真心，還是一種博取眾人稱讚的假意？因為與他們母子敵對那麽多年，隻有恨意是清晰的，親情早已隨母親的逝去模糊不清了。而今一聽說是他通知靖辰的，便認定他必定是不懷好意，明知道陸月在醫院，還讓靖辰連夜趕來，這不明擺著想當著自己的麵戳破他們是前戀人的關係嗎？“是，就是我通知的，就算爸不讓我打電話，我也會打的！”門口突然響起席紹弘的聲音，他雙手插在褲兜裏，臉上掛著一副看好戲的神情。“人生病不都是希望最重要的人能陪在身邊嗎？我想你也應該是這麽想的……”明明是極尋常的一句話，可經過他的口卻帶著許嘲弄的意味，在場的人均神色各異。“難得你這麽體貼，謝謝你的好心了！”席雅琳麵無表情地道謝，言語間卻夾雜著一股火藥味。“席小姐，小燕應該也要來了，我就先回去吧！”陸月頓時覺得這氣氛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起身跟席雅琳道別，忙不迭地離開了病房。“既然未婚夫來了，看來這也不需要我了，我也閃了！”走之前，席紹弘還故意對著浦靖辰挑了下眉，莫測高深地笑了笑。留在病房裏的浦靖辰和席雅琳一時麵麵相覷，各懷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