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沉默的羔羊
馬驍驍說，因為小魚的情況比較嚴重，所以安排在安靜的地方休養，平時有護工來照顧他，醫生也說了，休息半個月應該就能恢複行走，之後再進行康複治療，相信不久後，我還能再見到一個活蹦亂跳的小魚。
這是她說的，她也是聽別人說的，正如司其琛告訴我，他所相信的隻有眼見為實，因此我所見到的情況，根本就不可能像馬驍驍說的那樣輕鬆。
偌大的房間，隻有小魚一個病人，有些病床連被子都沒有鋪上，地麵都是灰塵和煙頭，相信這裏很久沒有人光顧了，小魚就在這樣的地方休養，平時有沒有護工來照顧他，我是無法考證的，但我走到他的床邊時，他已經高燒到不省人事，身邊有人靠近，他也渾然不覺。
“小魚。”我撥開他額頭上的黑發，我發現他的眼角也有傷口，皮肉裂開向外翻，如果醫生見到這樣的情況，為什麽不做消毒處理再幫忙貼上紗布，他們去的什麽醫院？
“為什麽不在醫院休養？”我轉身，忿忿質問，“他發燒了，你們不知道嗎？”
“福利院有自己的醫助。”馬驍驍委屈地指著床頭的吊瓶，“已經給他輸液，你不必擔心這麽多，不會有事的。”
“不行，不能放在這裏不管不問。”我想衝出去，怎奈馬驍驍拽著我的手臂，激動不已地解釋，“司太太，我帶你來看他已經是犯了規矩，年主任說過，如果你來福利院，千萬不能將這件事告知你，也正是這樣，所以剛才一見到你，我就忍不住想逃跑，因為我知道我肯定會心軟。”
“年雪瓊憑什麽阻止我？”
“福利院有福利院的安排，你一個外人插手終歸是有些不合適。”馬驍驍哭喪著臉，“你別讓我為難好不好？我答應你，我會親自照料他，讓他盡快恢複健康。”
“我問你，院長什麽時候回來？我不找年雪瓊可以，但是必須跟葉院長溝通。”我心急如焚，焦慮地說，“這件事隻會令我越加迫切地想要領養他，他不能繼續留在這裏。哦對了，欺淩小魚的小朋友太危險，說不定還會欺負其他小朋友。”
“這些我們也有考慮，所以那個小朋友被送到其他的孤兒院。”
在馬驍驍的話語中，我隻能得知他們轉移了那個欺負小魚的人，至於有沒有做出相應的懲罰，那就不得而知，當然，對方也是小朋友，懲戒的手段如果不恰當，也會造成對方的心理扭曲，隻是我不明白，向來安靜，從不會主動攻擊別人的小魚，怎麽就礙他的眼，還非要把小魚從二樓扔下來，使用這麽惡劣的行為。
“曹媽。”為了讓我放心，馬驍驍帶我去看護曹媽/的工作室，這個曹媽本來已經退休了，不過她是個孤寡老人，退休之後也決定留在福利院看護小朋友，院長將她安排住在最深的院子裏，這裏是福利院的病房，也是曹媽工作的地方。
“曹媽，你好。”我恭敬地笑了笑，“我今天來得匆忙，下次再帶點禮物給曹媽。”
“曹媽，這位司太太是小魚的朋友，她很喜歡小魚，所以來看他。”馬驍驍介紹我的同時，曹媽戴著老花眼向我們走近，她個頭不高，佝僂著背顯得更矮，不過看我的時候，雙眼放光，像是獵豹鎖定獵物似地很有興趣。
我尷尬不已，被迫盯住長滿皺紋的臉，曹媽皮膚黝黑，因為消瘦而顯得格外老態，後來我聽馬驍驍說，曹媽曾經胖到一百八十斤，隻是越老越瘦，再也沒辦法回到三位數的體重了。
“真心羨慕。”馬驍驍感歎地說，“像我們，喝水都胖，簡直生不如死。”
“你有沒有覺得曹媽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我仍然沒辦法忘記曹媽剛才看著我的目光，瞳孔的焦距恨不得將我刻在裏麵，我回過神，不料撞到陡然停下腳步的馬驍驍，她戰戰兢兢地喊了一聲年主任，我循聲望去，在石板路口果然撞見了冤家。
馬驍驍倒了一杯熱開水給我，之後她退出辦公室，我原本以為，年雪瓊知道我去探望了小魚，必定又是一頓臭罵，可是她喜怒無常，目前看來，還是能心平氣和地與我談談關於收養的具體情況。
“司太太，恕我直言。”年雪瓊將我的申請書放在辦公桌的台麵，一本正經地說，“我們可能不會通過您的收養申請。”
“為什麽？”從她嘴裏得出這樣的結果，我一丁點兒也不覺得稀奇。
“首先，您不滿三十歲，雖然現在對收養人的年齡要求沒那麽苛刻，但我有理由相信，您還這麽年輕，保不齊以後會有自己的孩子。”
“年主任，你別忘了，我是個寡婦。”
“我當然不會忘記。”年雪瓊拉長了臉，睇著我說，“一個還不到三十歲的年輕寡婦，性感嫵媚，處處招人喜歡，相信不用多久，會有大把的男人湧過來，所以改嫁，也是遲早的事。”
“我實在是覺得匪夷所思，猜測的因素也能成為你的拒絕理由。”我冷笑一聲，“你就直說，還有什麽地方我不能滿足收養的條件，我會想辦法。”
“您並沒有足夠的資產證明您有能力撫養一個未成年的孩子，並且，您自己本身就是司家的寄生蟲，據我所知，您和司家兩個孩子的關係處理得並不很好，若是小朋友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中，我不覺得他會有很好的成長空間。”
“我會從司家搬出來。”
“搬出來之後呢？你有工作嗎？你連養活自己都成問題，試問如何撫養一個孩子？”年雪瓊開始跟我打嘴仗，劈裏啪啦地問個不停。
“我有雙手雙腳，當然能找到工作。”我鎮定地麵對她的拷問，我一定要拿到領養的資格。
年雪瓊深吸一口氣，當著我的麵，將我的申請書撕碎了，我站起來，急忙撲過去也沒來得及阻止，從她手中搶奪下來的，隻有申請書的碎片，我氣得臉紅脖子粗，可是年雪瓊卻淡然一笑。
“小魚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或許他會終身殘疾，收養他等於收養了一個累贅，我勸你……”
“年雪瓊，你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我憤恨咬牙切齒，“小魚為什麽會出現意外？那是你們福利院的人監管不足，你們福利院要負全責，現在，他躺在床上高燒不退，為什麽你們不讓他住在醫院，而是將他藏在鳥不拉屎的一個角落？因為你們顧忌的不是小魚會不會落下終身殘疾，而是擔心這件事情傳了出去會影響福利院的聲譽。”
年雪瓊麵不改色地將手裏的碎紙扔進垃圾桶，我的指控並沒有讓她產生絲毫的憐憫。
她回頭看著我，聳了聳肩，“司太太想多了，小男孩在一起打架鬥毆，在任何學校都會出現這樣的衝突，即便我們的人力能夠及時阻止，但也不能做到百分之百的完美。至於你說的，擔心影響聲譽的情況，那更加子虛烏有，因為福利院一開始已經將小魚送往醫院做了手術，否則他的腿怎麽會固定了石膏，得到緩解。”
“手術證明呢？”我攤開手，較真地說，“我來報銷，你把發票給我，我給報銷。”
“司太太，你別太得寸進尺。”年雪瓊凶神惡煞地瞪視我，而後走到辦公桌，摁了桌上的座機，“馬驍驍，把司太太請出去，取消她探視小魚的資格。”
“這就是你給我的交代？”
“我沒打算給你什麽交代。”年雪瓊趾高氣揚地喝道，“事實上，葉院長也同意取消您的資格，並且取消作為我院的義工身份。”
“你胡說八道……”
“司太太。”馬驍驍推開門，聽到我們的爭吵，她抓住我的手臂，勸我不要衝動，我也不想衝動，我一向都很冷靜，但是這次我忍不下去了，年雪瓊欺人太甚，她根本就是故意刁難我，她是故意的。
“馬驍驍，叫保安。”
我被轟出去了，徹底地將我趕出福利院，在年雪瓊一手遮天的情況下，我可以說是申訴無門。
“出現這樣的事情，年主任也很頭疼，你這不是添亂嗎？”馬驍驍將保安支開，而後拉著我，小聲地安撫，“司太太，我看這件事，你就放棄吧，小魚這個孩子還在看兒童心理醫生，他心智不正常，需要進行治療，如果你非要領養他，至少也要等到他跟其他小朋友一樣，能夠獨立自主。”
“馬老師，小魚就拜托你了。”我閉上眼，平靜下來，說道，“剛才我冒犯了年主任，的確有些不好，可是我總覺得，小魚他是很想被我領養的。”
“找個機會，我跟小魚談談，你等我消息，這期間你別再來鬧，這的確會影響了福利院的聲譽。”看來，適才我和年雪瓊的爭論被馬驍驍偷聽了不少。
我追了兩步，被馬驍驍擋在福利院的大門之外。後悔顯然太遲，何況我對著年雪瓊實在是冷靜不了，我可憐小魚孤立無援，他還在發燒，又是被一個七老八十的老人家照顧著，我覺得那個曹媽自己可能都需要別人的照料。
當務之急，我不能亂，我得想辦法把小魚弄出來，可是我見不到葉院長，我總不能把小魚偷出來吧，既然不能偷，那就，隻有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