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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靈魂與你同在

  顧阿姨趁著司其琛外出,想著為我送來衣服和食物,可是司夢冰逮住機會就把顧阿姨趕走,並且將送來的衣服和食物奪去。按照她的性子,必定會對我落井下石,所以她沒有辜負我的猜測,訓斥了顧阿姨多管閑事不說,還罵我是勾引人的賤貨。


  一朝得勢,她還不利用這個時候好好地踩我幾腳,還好酒窖的門關的嚴嚴實實,我看不見司夢冰的嘴臉,免得作嘔。


  “我要告你,告你非法拘禁。”我赤腳蹲在矮木梯的台階上,蜷縮全身,忿忿不平地嘀咕,“司其琛,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你不仁我也不義,你知法犯法,最好讓古警官把你也關在酒窖,讓你……”


  我抖了抖身子,望著僅有的通氣孔,無助地呢喃:“讓你也嚐嚐這種滋味。”


  該死的司其琛,居然第一天也沒有安排顧阿姨給我送飯,簡直是饑寒交迫,我靠著木質梯子,不敢走在地板上,因為腳底板的冰涼會抽掉我身上僅有的溫度。


  “聽到這個三角鈴的聲音,你就醒過來,好嗎?”


  “姐,我好冷,又餓。”


  “秋蕾,她怎麽樣了?”是司教授的聲音,我試著抓住教授的衣服,有氣無力地低吟,“教授,你兒子好惡劣,你知不知道,他對我的恨意無法磨滅……”


  “秋蕾,她就像是一件藝術品,我想要收藏。”司教授和林秋蕾似乎聽不到我的申訴。


  “教授,你打算怎麽做?”


  “我要娶她,我一定要娶她。”


  “可是你們的年齡差距……”


  我從木梯上麵滾下來,夢境被打亂後,我好不容易翻了個身,讓自己平躺,目不轉睛地盯著酒窖裏麵的吊燈,一直到眼前隻存在一道很強烈的白光。


  “這個亮度怎麽樣?”耳邊又是林秋蕾的聲音,眼前還有她模糊的身段,她很忙,在我身邊不停地走動。


  “我……”幹渴的雙唇微微開啟,道不出我想說的話。


  “你叫林離,是我的表妹,生了病,所以我帶你來看病。”


  “我叫林離,是你的表妹,生了病,所以你帶我來看病。”我不受控地重複她的話。


  林秋蕾遞給我一盆茉莉花,笑著又道:“這是你喜歡的茉莉,種在窗前,因為你暗戀的男生,身上有茉莉花香。”


  “我喜歡茉莉?”腦中一片空白,意識跟著林秋蕾而走,重複之後,我又輕輕地囁嚅,“可是我喜歡海棠,海棠在夜裏偷偷開花,花香不會輕易讓人知道,因為我暗戀的男人,一生都偷不到。”


  “小離,你是不是很累?”我閉上眼,聽到林秋蕾的關心,“我們今天暫時做到這裏,過幾天我再給你催眠。”


  我生了病,我想不起很多事情,我必須依靠林秋蕾才能想起我是誰。可是她不是被人謀殺了嗎?怎麽辦?我該怎麽辦?我的思緒有點轉得太快,我的確太累了,閉上眼就不想睜開。


  “琛少爺,我進來送東西的時候發現太太躺在地上不省人事。”顧阿姨的泣聲驚醒我的沉睡,接著我感受到久違的溫暖,像是陽光擁抱著我,讓我情不自禁地縮在陽光的懷裏,我渴望被溫暖,因為這裏好冷。


  熬了兩個夜晚,我滴水未進,到第三天上午,我就扛不住地開始發燒,後來聽顧阿姨說,我燒得還挺嚴重的,當時被琛少爺抱起來,完全沒有了意識,不過將我放在床上的時候,我又不肯鬆開手,是她和羅阿姨將我的手指掰開,我才舍得從琛少爺的懷裏離開。


  是他抱我出來?他不是想我死嗎?不給食物,又不給衣服,不是想我一命嗚呼嗎?


  “怎麽會這麽虛弱?一般發燒不會引起身體脫水,可是她……”


  “你會不會話太多了。”司其琛不耐煩地打斷何醫生,“你是醫生,責任是救人,又不是刑警,問東問西也不嫌囉嗦。”


  何岩怯怯地看一眼司其琛,又給我打了一針,並且繼續吊著藥瓶給我補充能量。


  “我沒事,何醫生。”其實我在何醫生給我檢查身體的時候就已經完全清醒,隻是沒什麽力氣說話,可聽到司其琛責怪關心我的何醫生,我有點心急了,於是先安撫他。


  司其琛掃一眼我,冷冷說道:“何岩,這裏交給你,有什麽事上樓找我。”


  “是的,琛少爺。”何岩送走司其琛,回頭跑到床邊,憂心忡忡地問道,“司太太,我聽說你被琛少爺關在酒窖裏麵?為什麽會這樣?他為什麽要這麽對你?”


  “他……”我蹙眉,突然又不想說話了。


  “雖然琛少爺平時對人冷冷淡淡,可是看他為人正派,應該不像是會做出這麽惡劣事情的人,怎麽他……”


  “何醫生,你的確不是刑警,調查的事情就別摻和了。”我被他問得頭暈腦脹。


  何岩羞赧一笑,踱步到窗邊,支支吾吾地道歉。他的手碰到窗台上的海棠,我下意識地叱喝他不要動那盆海棠,羞赧變成尷尬,他退了一步,不安地收拾桌上的藥箱。


  我自知剛才的語氣有點重,便努力找話題:“何醫生,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放張唱片?”


  何岩怔楞地看著我,我會心一笑:“你借給我的黑膠碟,全都很經典,可是我想知道你最喜歡哪一張,你放給我聽。”


  “好,我這就找給你。”何岩掃去剛才的難堪之色,認真地翻找唱片機旁邊的黑膠碟。


  我的眸光情不自禁地注視窗台上的海棠。


  他是否隔著監視器看我?如果是,我們算不算目光的對視。


  仿佛,靈魂從我的身體剝離後,我赤腳踏著台階來到二樓,我推開書房的門,看到角落放著老式唱片機,我幫他找了一張黑膠碟,然後放在唱片機的溝槽裏麵,針尖的震動讓我的靈魂跟著節奏跳動。


  “生病的時候聽點音樂確實有助於治療,至少可以保持開朗的心情。”何岩一邊叨叨一邊將碟片拿出來,在他放上去之前,我一隻手撐著床沿坐起來,張著雙耳,皺著眉頭,眼珠一轉動,欣喜地問,“何醫生,你有沒有聽到樂聲?”


  “好像是有。”何岩不確定地看著我。


  我拔掉手背上的針頭,從床上下來,何岩放下黑膠碟,著急地撲向我,拿來紗布為我手背止血,他強行地將針頭又插入手背,他說,我還需要補充營養,不能糟蹋自己的身體。


  我打開房門,何岩提著藥瓶跟著我來到房門口,這回連他也聽得很清楚。


  “Behind/Blue/Eyes.”何岩脫口而出,“這應該是翻唱版。”


  “是什麽意思?”


  “憂鬱眼神的背後。”何岩解釋道。


  我深吸一口氣,回頭凝望窗台上的海棠,一股衝動,讓我迫不及待,於是我按圖索驥,跟從靈魂的指引前往他的方向。


  何岩想勸也勸不住,他隻好隨同我踏上台階,一隻手高高地舉起藥瓶,另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攙扶我搖擺不穩的身子。


  “Behind/Blue/Eyes,No/one/knows/what/its/like……”在憂鬱的眼神背後,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麽感覺……


  沒有人知道,注定被討厭,是什麽感覺。沒有人知道,注定悲哀,又應該是什麽感覺。


  然而目光,一個人的目光可以點燃了一個靈魂,這種感覺,就是愛。


  靠近書房,樂聲更濃。我立在門外,徘徊不前。


  何岩不解地看我,本打算敲門的時候,可裏麵的人正巧也開了門。


  接住他目光的瞬間,再也不是懼怕,心動如潮水,驟不及防地將我淹沒。


  司其琛斂了目光的驚動,迅速鎮靜,眼神移向何岩,沉聲問他為什麽我們會站在這裏。


  何岩緊張地回答,我卻偷偷地瞟一眼房間,看到桌上打開的電腦,頓時了然於心,知道他剛才必定一直觀察我房間裏的情況。所以,我幻想上樓為他翻找黑膠碟,其實就是他自己正在找碟片。


  “我原諒你了。”他們兩人的交談都有點答非所問,而我沒頭沒腦地說這麽一句話,似乎也並不會突兀。


  司其琛倉皇冷瞥,然後側身,一隻手插進褲袋,另一隻手捏著自己的鼻尖。


  “哼,錯的好像是你,原不原諒,也應該是我做決定。”


  “是不是在你的字典裏,沒有犯錯兩個字?”


  “至少我會嚴格要求自己,而不是像你如此放縱。”司其琛不客氣地教訓。


  “放縱一次何妨?也許你試著放縱一次,會發現得到更多,也會活得比現在還要快樂。”


  “我認為我現在已經擁有很多,不勞煩你操這份心。”


  “可是你的心裏……”


  “司太太,藥水快要沒有了。”何岩扯了扯我的衣服,指著舉起的藥瓶,不好意思地說,“我看還是等你身體恢複之後你們再慢慢地討論問題吧。”


  司其琛返回書房,拿掉唱片機上麵的黑膠碟,之後他吩咐顧阿姨將唱片機打包,繼續讓它隱藏在儲物房,繼續讓它不見天日。


  再後來,我完全忘了責怪司其琛,完全忘了當時被關在酒窖裏麵的時候下的決心,我不會像他那樣狠心,把他關在陰暗潮濕的地方。


  在憂鬱的眼神背後,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麽感覺,沒有人知道,偷偷地愛,是具有亡命之徒的膽量與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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