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流言蜚語的殺傷力
杭羅的麵料,由純桑蠶絲以平紋和沙羅組織聯合構成,有橫羅和直羅兩種,按照等距規律的直條形和橫條形交織成沙孔,孔眼清晰,穿著十分舒適透氣。
這是規律展現的美好。
在老手藝人的慢工細活中,緞子繡上一兩個素雅的花紋,脫俗輕盈,又不失妖嬈。
蠶絲的稠密光滑均勻使得織品柔軟極致,穿上身,手指輕滑,緞子緊貼肌膚,點線突出,豐韻而柔媚,華貴而高雅。
指尖微微一顫,停在脖子處,我猛然一吸,彷如跟著肌膚在吐納,一股力量穿透沙孔跑了出來。
晚飯前,我送走江太太,她在出門的路上遇到正好回家的司其琛,兩人在前院禮貌性地招呼一聲,而我,倚著客廳的落地窗,淡淡地一笑。
他是在我換好旗袍之後才打開了電腦,我掃一眼我的電腦屏幕,他的視線一開始並不在自己的電腦上,卻在我欣賞鏡中的旗袍女人時,跟著定住了目光。
我的指尖移到臉頰,我看著鏡中的自己,羞澀得像個少女,才明白,原來剛才那股力量就是衝破束縛的愛欲。
我不討厭被他直勾勾地注視,可是他看得太久了,應該學會收斂肆無忌憚。
矛盾的心是肯定會浮現的。一方麵是本能的驅使,沒有誰不想在所愛之人麵前展現自己的美好,這是情感本能,也就是古人說的,女為悅己者容。可另一方麵,我又備受內心的煎熬,我跟他不同,我分明知道被他偷窺,就不應該旁若無人。
“哥,我想去滑草。”今天是周末,司悅剛剛從學校返回,她陡然衝進書房,嚇得司其琛趕緊合上手提電腦。
“咳咳,你進門怎麽不敲門?”司其琛板著臉,嚴厲地質問。
司悅鼓著腮幫子,嘟著嘴嬌嗔:“老哥,你別整天一副撲克臉好不好。”
說著,司悅繞到書桌裏麵,挽著司其琛的手臂。
“司悅。”司其琛扭頭,眨了眨疑惑的眸子,認真地問,“你也覺得,覺得我……”
“覺得你什麽?你很少這樣吞吞吐吐的說話,難道大哥遇到了難事?”司悅張牙舞爪地大笑,“原來哥哥也有搞不定的事情。”
“算了,不跟你說了。”司其琛輕推司悅,可是司悅賴上去,興致勃勃地追問:“哥,別這樣好不好,說話說一半的人最不道德了,是想把對方急死嗎?”
“我說沒什麽就沒什麽,我沒什麽可說的。”司其琛顯得有點不耐煩,威嚴一下子竄出來,令司悅乖乖聽話,也不敢繼續逼問下去。
之後他們聊了司悅暑假出國遊玩的事情,好像也鬧得不歡而散,因為司其琛反對司悅和朋友一起去參加滑草的運動。
大概是怒氣未消,所以晚餐時,司悅盯著打量我的衣著,諷刺地笑了笑:“真是有病,在家裏吃個飯還穿成這樣。”
我穿著旗袍坐在餐廳用餐,司其琛進來餐廳時,見狀有些失了神,我抬起眉梢,撞上他慌亂的眼,然後他再也沒有看我,照樣無視得很徹底。
直到司悅悶悶地找我發泄,他才聲色冷峻地警告:“食不語,寢不言。”
司悅是真心怕他大哥,雖然偷偷地朝著他哥吐舌/頭擠眉弄眼,可始終不敢吱聲反駁。於是,她拿出手機,一邊翻看手機裏麵的內容,一邊用餐。
暫時的沉默使得整個餐廳異常安靜。其實每個人都有話淤積在胸口,可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更加不想破壞這暫時的平和。
“呀,今天沒看娛樂新聞,居然錯過這麽勁爆的消息。”果然還是不行,有司悅在家,必定靜不下來,她拿著手機,看著她哥,煞有其事地念叨,“最受歡迎女演員沈薇薇盡然忍受多年抑鬱病症的折磨……”
司其琛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然而司悅還是一股腦熱地繼續說道:“哥,上次你帶我去參加酒會,不是介紹我認識這個大明星了嗎?她被爆出有抑鬱症,還有自殘的行為呢。”
我看了一眼司悅,想起沈薇薇的樣子,同時也想起她不就是我姐的病人嗎?
“上麵說……”司悅滑動手機屏幕,興奮地說,“好像是說,她的心理醫生將她的病情資料賣給了狗仔隊,哎呀呀,這種醫生真是無德。”
“不可能。”我突然一句話,引起他們兩人的注意,不約而同地看著我,司悅回過神來,不安好氣地啐道:“哼,你怎麽知道不可能?難道是你透露的?說得跟你是知情人似地。”
“絕對不可能是她的心理醫生將資料賣給了狗仔隊,她很有職業操守,並且十分敬業,退一步講,她有能力賺錢,根本不需要利用這種手段來滿足私欲。”我堅定不移,因為我了解林秋蕾,她絕不是那種出賣病人的醫生。
“喂,我看個新聞,你跟我叫什麽勁。”司悅齜牙咧嘴地罵道,“再說了,無風不起浪,要不是有點什麽蛛絲馬跡,人家也不敢這麽寫吧。”
我有些生氣,扔了刀叉,倏地站立,居高臨下地叱喝:“就因為很多人跟你一樣管不住自己的嘴,詆毀了不知多少人的名譽,害死了多少人。”
“你說什麽?”司悅不甘示弱,蹭地站起,破口回罵,“說到害人,誰比得上你這個害人精,你還有臉說我害人,真是不要臉。”
“咚——”就在我和司悅爭得臉紅脖子粗,司其琛猛不防地也跟著站起來,他扔了刀叉,冷靜地瞅了一眼我們,“以後在各自房間用餐。”
我發現司其琛處理問題的方式有些簡單粗暴。他覺得煩,於是選擇逃避,自認為是我的錯,就像個野獸一樣恐嚇威脅我,似乎從來不會好言相談,心平氣和地把我們之間的問題徹底解決,當然,他們是找不到一個更好的辦法緩解對我的敵意,故而就無法心平氣和。
“姐,你在哪裏,你看了新聞嗎?為什麽會……”
“好,我馬上趕去,你在公寓等我。”
我回到房間首先給林秋蕾打了個電話,聽她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我更加擔心了,並約好去她家碰麵。
由於時間緊迫,我一時心急,忘了房間有個攝像頭,可當我意識到不對之際,身上的旗袍卻已經躺在地毯上。我穿著單薄半透的襯裙,偷偷瞄了一眼屏幕,窺到他的尷尬。他的眸光刻意避開電腦屏幕,很不自然地平視前方,右手手肘撐著辦公桌,右手輕輕握拳,放在自己唇邊。
果然是君子,不敢偷看。可是我湊近後,手動放大屏幕,瞧見他的喉結滑動,眼神的餘光閃爍不定,這種微妙的欲望正拉著他的理智慢慢地往下墜落,他向來可以利用理智打敗一切,因此他最後索性關了電腦,離開書房,我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我換了一套運動服出門,他正好下樓,我衝他微微一笑,得來的卻是他漠然地轉身,我聳了聳肩,失笑地走去玄關換鞋。
我以最快速度趕赴林秋蕾所住的單身公寓,這裏監管設施很好,一般情況下陌生人不能隨便出入,我在樓下大門口用可視門鈴通知表姐,她才會按下開門的按鍵。
“喝什麽?”屋子裏彌漫著很濃的咖啡香,她拉上窗簾,所以房間很暗,我記得,她跟我說過,黑暗不適合人類,因為會增加內心的恐懼和不安,這兩種情緒像是一把無形的殺手,從裏到外地抹殺一個人的意誌,一旦意誌倒下,就離死亡不遠了。
我每次去診所見林秋蕾,她都是拉開窗簾,讓充足的陽光洗淨她和她的病人。
她是一個戰士,一個捍衛意誌的戰士,一個守在黑暗邊緣,試圖將人類拉回光明的戰士。這樣的戰士,又怎麽會出賣自己的靈魂?所以我絕對不會相信。
“有人來過?”我靠著冰箱,看她正在清洗用過的咖啡杯。
“約了一個朋友上來,我有東西交給他保管。”林秋蕾將洗幹淨的咖啡杯放入廚衛櫃,轉頭看我一眼,苦笑問道,“你怎麽了?這樣看著我,我還有點不太習慣呢。”
“我看了報道,他們的說詞太不負責任。”我的忿忿不平,反而令林秋蕾寬慰地笑了笑,她擦了擦手,給我在冰箱找了瓶果汁倒給我喝。
“我都不在意,你還生什麽氣,再說了,也沒有點名道姓,說不定沈薇薇除了見過我,還約過其他心理醫生呢?”
“可是剛才在電話裏,你的語氣……”
“我昨晚上發燒了,生了病,說話肯定沒什麽精氣神,不然我今天還要去診所。”
“生了病就別這麽拚命了。”
“小雅勸我休息,她幫我推掉病人的預約。”小雅是診所的護士,也是林秋蕾的助理。
看到林秋蕾拉開窗簾,我鬆了口氣,會心一笑:“還是心理醫生的內心強大,如果我被人誹謗,我肯定會急得跳起來。”
“根本不必理會流言蜚語,那是庸人自擾。”林秋蕾坐在沙發上,揉著太陽穴,語重心長地說,“不過我有點懷疑,上次診所失竊是不是有人看過沈薇薇的病例記錄。”
“對了,最近這段時間,還有感覺被跟蹤嗎?”我坐在林秋蕾對麵的沙發椅上麵。
“偶爾吧,我覺得可能是我的錯覺,工作壓力會誤導人的感知能力,也就是俗稱疑神疑鬼了。”林秋蕾伸了伸懶腰,自嘲地笑,“一個心理醫生還總是疑神疑鬼,說出去那才被人笑話。”
我捂著嘴揶揄:“哎喲,心理醫生也是人,是人都會有心理上的問題,就是看嚴重程度罷了。”
“嘖嘖,我說你可以考慮自學一下心理學,到時候在我對麵也開一家診所。”林秋蕾故意笑我,“你不是說想自食其力嗎?這是個好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