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進入,男子房間
而聽了紀雲墨的的話,傅青鴻隻是久久地沉默著。他雖然已經動搖,卻還無法作出決定。因為此時此刻,他的命運,已然不在自己手上。故而片刻之後,他才極慢地點了點頭。非是當真要去思考和決定什麽,而是在選擇等待。有些事,隻有在等待之後,才能開花結果。紀雲墨也沒有在說什麽,隻應了一聲,轉身告辭。站在空空如也的藥鋪大堂內,看著女子的身影消失在漸漸稀薄的人流中,傅青鴻緩緩地閉上了眼,長舒出一口氣。這一次,便讓天意來替他做這個決定吧。三日後,傅青鴻一大清早地,便出現在了福生客棧的天字一號房。在門外靜靜地站立了許久,他深吸一口氣,叩響了雕花的木門。很快,門被從內打開,一個下仆模樣的人見了傅青鴻微微揚了揚眉,顯然不曾料到他為何會主動前來。他轉過頭去,對著裏內道:“主子,傅大夫來了。”裏麵短暫的停頓後,響起段天玦低沉如鍾鼓的聲音,“讓他進來。”門被全然打了開來,傅青鴻調整好麵上的神情,盡可能地讓自己看起來顯得有些急迫,又有些驚喜。“給公子請安。”他匆匆上前,拱手一禮。“傅大夫不必多禮。”段天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道,“今日並非是你我約定問診的日子,大夫卻主動前來,實不相瞞……這實在讓在下有些意外。”在下貿然前來,實在有些失禮,還請公子不要見怪。”傅青鴻輕輕地平順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隨後聲音高揚了幾分,“隻是,在下昨夜翻閱家中針灸方麵的醫書,無意中發現了一個法子,能讓那位公子轉醒!”“哦?當真?”他這話一出,連想來喜怒不形於色的段天玦,麵上也浮現出了一絲頗感興趣的表情。“千真萬確。”傅青鴻一字一句道,“那位公子之所以昏迷,正是因了腦中的淤血所致,故而若要化解這淤血,需要做的便是刺激相應的穴位。在下之前之所以不敢貿然行事,便是因了頭部的穴位無不是極為重要的,稍有閃失便將事關人名。”“那現在呢?”段天玦問。“現在……在下已然尋到而來一種施針的法子,刺入肌理三分,既足以疏通脈絡,又不至於傷及穴位,解腦中淤血,可保萬無一失。”萬無一失那四個字,顯然頗為打動段天玦。他聞言微微揚起了眉,短暫的沉吟後,道:“既如此,那便有勞大夫了。”此時此刻的他,之餘提親一事,已然得到了紀老爺的初步回複。一切……盡在掌握。故而那昏迷之人,是否當真能治得好,於他而言便也沒有之前那麽重要了。那人是生是死,已然不足以左右大局。因為他已然立於一個不敗之地了。故而他很快便吩咐下人將傅青鴻帶到那昏迷之人的房中。自己也徐徐跟上,站在屋內,一言不發地看著傅青鴻將隨身攜帶的醫藥箱取下,放在桌邊打開,將施針的工具一樣一樣地拿出來。細心地將工具都準備完畢後,傅青鴻站直了身子,看向段天玦道:“公子,已然準備妥當。”“大夫請吧。”段天玦撩起衣袍,在離床有一些距離地方坐了下來。傅青鴻頷首,隨即徑自來到床邊。床頭那人依舊兀自昏迷著,額前的外傷雖然已經恢複了大半,但麵容和頸部的燒傷卻依舊猙獰著,讓尋常之人不敢多看。隻不過即便如此,他的麵色較之過去也已然紅潤了許多,這顯然是傅青鴻前些時日對他多方調養,並輔以針法的結果。也正是這樣的變化,使得向來多疑謹慎的段天玦,開始初步相信了他。暗自平複了自己有些不穩的心虛,傅青鴻抬起手,拿起裹在紗布中的第一根針,在火上炙烤片刻,拿開。在空中停頓半晌,這才徐徐落下。最後,定格在對方側頸處的一點,用力刺進去。然後他如法炮製,再度拿起第三根第四根第五根針,在對方下頜到側頸處的位置,依次紮下去。段天玦雖然坐在稍遠的位置,然而目光卻是一刻不停地落在床邊。眼見著第五根針刺進去的時候,床上多日來一直死氣沉沉的人,竟然忽地動了動。他的雙目也禁不住張大了起來。而於傅青鴻而言,即便是背對著對方,他也依舊能感覺得到有一束目光正死死焦灼在自己這裏,如芒在背,一刻也不曾離開。抬起衣袖擦了擦前額的汗,他回身看向段天玦,麵露喜色地道:“公子,他似是有些反映了,看來在下這法子,當真有效!”段天玦原本也沒有抱多大的希望,聞言也是頗有些欣慰,便頷首道:“勞煩大夫了。”傅青鴻一頷首,再度背過身去。抬起衣袖,繼續去取紗布上的第六根針。隻是在觸到針頭的一刹那,他指尖微動,極短暫的停頓後,待到衣袖挪開時,第六根和第七根針,都已經無影無蹤。整整兩個時辰,傅青鴻沒有離開過床頭的位置,而同樣的時間裏,段天玦也一直坐在原地,目不轉睛地看著對方的的舉動。終於,傅青鴻站起身來,衝他道:“煩請公子過來。”段天玦依言而行,走上前來。便隻見傅青鴻抬起手,在床上那人向外攤開的掌心裏輕輕一劃,對方的那隻手仿佛怕癢似的,登時就朝裏內縮了一縮。段天玦也未曾想到他今日施針的效果竟會如此顯著,當即“哦”了一聲,尾音上揚。“經過施針,這位公子已然找回了自己的隻覺。在下估計,不出三日,他便能轉醒過來。”傅青鴻道。段天玦原本緊繃的嘴角徐徐上揚了幾分,凝視著床上那人片刻,他才道:“早便聽聞傅大夫醫術乃是瀘州城一絕,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話說到此,以他的性子,便已然是極大程度的誇獎了。傅青鴻退後一步,拱手道:“公子過獎。”段天玦沒有在說什麽,隻對著下人一個示意,下人離開,很快又帶著一包銀子回來。段天玦從他手中接
過銀子,直接放在了傅青鴻的手心。“這是傅大夫的部分酬勞。”他淡淡道,“待到那人醒來之後,還有重謝。”傅青鴻用手掂量了一下銀子,估摸著足有一百兩。他遲疑半晌,麵上露出為難神色,道:“公子,在下近些時日家中頗有些拮據,加上這些時日為了此事也的確是格外傷神,日夜都在琢磨,連藥鋪的生意也疏忽了許多。不知若還有銀子,可否提早今日……預支給在下?”段天玦起初聞言一愣,但很快便大笑起來。隨後他十分幹脆地讓下人又取了一百兩來,交給了傅青鴻,那闊綽的模樣,仿佛手中的不過是幾毛錢的碎銀罷了。傅青鴻接過銀子,點頭哈腰千恩萬謝了對方,這才匆匆離去。走入福生客棧的大堂,他這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銀子,不由得麵露苦笑。他自然絕非貪財好利之人。隻不過,他必須在段天玦麵前,把自己偽裝成那樣的一個人。唯有如此,段天玦才會當真認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銀子。因為一個人做一件事,都必定會有自己的目的,為名為利,或者是別樣的企圖。而對於段天玦那樣的人而言,將自己視作名利之徒,反而能讓他放的下心來。名利之徒向來是目光最為短淺之人,拿人錢財給人辦事,除此之外別無其他野心。這種人是最不具有威脅的,因為他企圖是那樣明顯地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視線中,並且,同樣成為著弱點。他必須以此放鬆段天玦的警惕。再者,他也的確是需要一筆銀子,去開始自己以後的生活。這樣想著,他將銀子收入袖中,正待舉步離開大門,一抬眼,整個人卻霍然怔在原地。他看見了一個窈窕的人影。即便那人的麵容和大半個身子都被遮掩在了淡紫色的頭紗中,根本無從辨認。但那種仿佛被人狠狠戳中心髒的感覺,還是讓傅青鴻真真切切地感覺得到:自己是認識她的,並且這種感覺早已無需經過視線,而直接深入肌理和骨髓之中了。這女子,是紀思嬛!腦中有一個聲音在不斷的告訴著他。起初是竊竊私語,末了,變成歇斯底裏的咆哮。而看著那個人影一步一步地走進們來,傅青鴻死死地握住了掩藏在袖中的拳,抑製不住地顫抖著。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一次偶然的相見,也許……便是最後一次了。這將是自己最後一次見到她了。然而,無論腦中的那個聲音再如何喧囂,就在二人即將打上照麵的那一刻,傅青鴻忽然一個閃身,躲在了立柱之後。於是他便維持著背靠立柱的姿勢,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朝思暮想,用情至深的那個人,就那麽一步一步地走上了樓去。最終,停在了天字一號房的門口。傅青鴻再一次愣住。那個房間……正是自己不久前才剛離開的地方。紀思嬛,一個女子,一個已然同秦王定了親事的女子,為何會獨自一人,來到另一個男子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