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淚

  晚上,薑一聰躺在床上,怎麽睡都睡不著。他覺得自己就像一隻鴕鳥,遇到危險時,僅把頭埋在沙堆裏,以為因此可以逃過命中的劫數。自以為避開香芸一輩子都不再相見,自己的日子就會好過一些。哪知道自己除了躲不過這二十多年來的良心拷問,到最後還是要麵對香芸。自己欠下的情債終有一天要還,他沒想到這筆賬竟是以欣怡和賀遠兩個人走到一起的這種方式來償還的。自己該怎麽辦?自己能怎麽辦?徐靈躺在床上,也是睡不著。她看到薑一聰披衣踱到窗前,拉開了窗簾後,也披衣坐了起來,她輕輕的歎了口氣說:“你不應該把這種事兒,告訴欣怡,你沒看她那眼神,好像很怨恨我們似的。”薑一聰凝望著難得一見的明月,幽幽的說:“做錯了,就是做錯了,即便是我現在不說,最終也會有人告訴她的,我不想在自己的女兒麵前抬不起頭。”“那你現在後悔娶了我吧?”徐靈一想起中午薑一聰看香芸的眼神,心裏就酸溜溜的。薑一聰一動也不動的依著窗戶,臉朝著窗外,沒有說話。今天他看到那張曆經滄桑卻容顏未改的臉,看到那個因為穿著打扮而變得優雅時尚的她,自己的心竟猛然的跳動起來,忽然就有了年少時,初次喜歡她時的那種感覺。恍然間,他有種錯覺,香芸還是他的。“她是不是一直都住在你的心裏,娶我隻是你的權宜之計。”徐靈見他不語,就有點生氣了。“現在說這話,有意義嗎?我們都各有自己的人生,各有自己的家庭,眼下需要解決的問題,是欣怡和賀遠。”“反正,我本就不希望他們倆個在一起,這下正好,欣怡現在出國還不算晚。”“如果欣怡不願意呢?”“由不得她了,香芸那邊知道你是她爸後,恐怕躲她都還來不及呢。”薑一聰走了過來,拉了拉被子,躺了下來,歎了口氣說:“這件事,弄得大家心裏都不舒服,我看你還是遵從欣怡內心的想法吧!”“看看你吧,還不承認你心裏有她,沒見她時你的意見還跟我一致,這一見到她之後,你就像變個人似的。”徐靈使勁的拉了拉被子說:“我的女兒,我做主,我一定要送她去德國,徹底讓你和她,跟以前的一切都斷絕關係。”這樣的談話,這樣的情緒,這樣的氣氛,注定是一個無眠的夜。自從薑一聰告訴欣怡他之前的事後,到了周末,欣怡就不想再回家了。雖然她也知道,有些緣分盡的時候不可強留;可她更清楚所謂的緣分盡了,其實是因為父親的責任心不夠,才為自己的移情別戀尋找借口。當然,還有母親的強插一腿。她替自己的父母感到羞愧。這星期六,她沒有約會賀遠。一個人大清早便就去了賀遠的家。聽見有人按門鈴,曉陽打開門後,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微笑著說:“孩子,你怎麽一個人過來了?”“我就想過來看看阿姨。”欣怡微笑著說。曉陽本想說,香芸不在家。但再看著幾天沒見就變得形容憔悴的欣怡,他又不忍心了。“好,好,孩子快進屋,快進屋。”曉陽回頭叫了一聲:“香芸,欣怡過來看你了。”香芸哦了一聲之後,在臥室裏尋思,我該怎麽麵對她,她會跟我說些什麽,我又該跟她說些什麽。“香芸,你快出來啊,我得去上班去了。”曉陽這一催,香芸隻能硬著頭皮,強作笑顏的走了出來。當她看見欣怡把一大竹籃子的水果放在茶幾上時,香芸的心裏當時便覺得委屈這孩子了,她準是為她和賀遠的婚事來的。看香芸也出來了,曉陽就覺得自己是時候退幕了。心想,讓她倆好好聊聊也好,也許香芸會因此而解開心結。在曉陽看來,無論薑一聰是個怎麽樣的人,以前做過什麽樣的事,欣怡這孩子終歸是個好孩子。於是他便笑著說:“孩子啊,你和你阿姨先聊著,我去店裏看看。”欣怡連忙站起身微笑著說:“好的,叔叔。”曉陽走後,香芸給欣怡倒了杯熱茶。欣怡看著對自己失去往日那種特有的親切的香芸,心裏有些酸酸的。她正要開口說話,手機鈴聲響了。原來,是母親催她趕緊回家,商量去德國的事情。“媽,我不會去德國的,我不會離開賀遠的,你們不要逼我。”欣怡說完,忍不住就哭了起來。說句心裏話,香芸也不想拆開她和賀遠,可誰讓她是薑一聰的女兒呢,如果他們倆真在一起的話,她將無顏麵對自己的家人,無法告慰父母的在天之靈。香芸的左手反複的揉搓著自己的右手,她不忍心看著欣怡流淚的臉。她輕輕的沉下眸子,平靜的說:“欣怡,我覺得你還是聽你媽的話,去德國的好;你和賀遠還很年輕,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你以後也許還會遇到更好的人。”欣怡忽然跑過來趴在香芸的腿上,哭著說:“阿姨,我知道,我知道我爸對不起您,我替他向您道歉。”欣怡跪在香芸跟前,雙手合十,準備叩首。香芸趕緊製止了她,“孩子,這不是你的錯,阿姨從來沒有怪過你。”“可是,我真的想跟賀遠在一起啊,阿姨,您也知道賀遠很孝順的,她不想違背您的意思。”這個外表一向看起來很堅強的女孩,此時卻無助的哭得一塌糊塗。她緊緊的抱著香芸的腿,邊哭邊說:“阿姨,我求求您原諒我爸爸,我求求您答應我跟賀遠在一起。”香芸本來就是個眼皮軟,一見欣怡這麽哭,自己也跟著哭了起來。她反複的告訴自己,心不能軟下來,於是就抹了一把眼淚說:“孩子,有些事不是說道歉就能彌補的,你怪我,怨我,我都無話可說,你和賀遠隻能到此為之,你可能會難過、傷心一陣子,等時間長了,你就知道,沒有什麽事情是過不去的。”欣怡從賀遠家裏出來的時候,覺得兩條腿軟綿綿的,腦袋暈暈的。霧霾籠罩下的天空,讓人倍感壓抑。她拔通了賀遠的電話,響了很久都無人接聽。她接著再打,響了很久,終於有人接聽了。結果那邊傳來嗲聲嗲氣的男人的聲音:“別再打了,賀遠手機落在宿舍裏了。”說完對方便掛了手機。那一刻,欣怡感覺到自己好無

  力,賀遠你在哪兒,你在哪兒?已經哭得紅腫的眼睛又開始流淚了,一想到自己可能會跟賀遠分開,她就感覺得自己快要窒息而死。她有氣無力的站在馬路邊上,招了招手,想打車回學校。可是來來往往的車輛,竟沒有一輛為她停留的。就在她等得要絕望的時候,一輛銀白色的小汽車停在她的麵前。緊接著有人從車窗內探出頭來,“喂,欣怡,你怎麽會在這裏啊?”欣怡抬頭一看,原來在部隊大院從小一起長大的孟嘯。孟嘯這才看見滿臉淚痕的欣怡的臉。他連忙從車上跳了下來,拉著她的手問:“你怎麽哭了?”“孟嘯哥,你別問了,你能送我回學校嗎?”看著淚眼婆娑的美人,孟嘯好一陣心疼。他趕緊扶欣怡上了車,他想問問發生什麽事了,可他了解欣怡的脾氣。她想說的事你不用問,她不想說的,誰問都沒有用。“我看,我還是送你回家吧?”孟嘯深深的看了欣怡幾眼說。“你千萬別送我回去,我不想回家。”欣怡隨手打開了車上的音響,裏麵飄出陳奕迅的《十年》。欣怡聽著,聽著又哭了,她不要和賀遠做朋友,她不牽手就是不牽手,要牽手就是一輩子。看著欣怡哭了,孟嘯趕緊換了一首,一聽是叮當的《不是你的錯》。欣怡一聽,哭個不止了,今天怎麽回事呢,平時認為淺俗得不得了的歌,今天竟如此的吻合自己的心境呢。孟嘯沒辦法了,就把音響給關了。欣怡又打開了,“孟嘯哥,你就讓我聽,讓我哭吧,哭完了,我心裏會好受些。”孟嘯一直送欣怡到學校的宿舍樓前。臨走時,他還雙手抱抱她的肩說:“不管發生了什麽事,都要想開,千萬不要傷了自己的身體。”欣怡含著眼淚,點了點頭。哭累了的欣怡,回到宿舍後,看看一個人都沒有,於是便捂著被子睡覺了。一這睡睡到下午五六點。洗漱完畢,準備吃點東西的時候,隻見林雪低著頭回來了,一回來便趴在被子上哭。欣怡趕緊上前問發生什麽事情了,林雪哭著說易淩楓給她分手了。欣怡說:“你倆在談朋友了嗎?”林雪隻顧著自己傷心呢,也沒看見欣怡紅腫的眼睛。她低著頭,十分難過給欣怡講了她和易淩楓之間的事。先是易淩楓找她做假女友,然後在他家裏時,為了不讓他父母看出破綻,兩個人便住在了一起。結果同住沒兩天,兩個人就假戲真做了。“我的初吻,初夜都給他了,這才到學校還沒有幾天呢,他現在就要同我分手了,你說他還算是人嗎!”林雪一邊哭,一邊罵到:“我問他這是為什麽呀?我是哪裏做錯了嗎?他竟然說,他母親嫌棄我家配不上他們家,還說我父母雖然承包了幾百畝的果園,說到低還是個農民,說好聽了,也就是個新興的地主階級。他們家娶媳婦,要娶個門當戶對的。”林雪抹了一下眼淚,繼續說:“分手就分手唄,幹嘛這麽看不起人,裝什麽清高,裝什麽豪門!”欣怡摟了摟林雪,“好了,好了,別哭了,咱這麽漂亮,還怕沒人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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