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村,那人,那夜
賀遠叫了一輛的士,招呼秀蓮來坐時,秀蓮才想起來,自己需要的東西還沒有買呢。就衝賀遠叫道:“糟糕,我還沒給你們買拖鞋呢!”欣怡笑著說:“賀遠什麽都買齊了,您上車吧!”秀蓮下車的時候,忘記接著喝預防暈車的藥了。這不,一坐上車,就開始幹嘔了。嘔得那開車的司機惡心得受不了,生怕她吐在自己的車上,一會兒皺著眉毛看看她,一會兒斜睨著眼睛看看她。欣怡趕緊給秀蓮,找了個塑料袋子,捂在嘴巴上,然後就摟著她,不停的給她捶背。賀遠看著這一幕,真心覺得自己沒有找錯人,欣怡和自己的母親一樣的善良有心。欣怡一邊給秀蓮捶著背,一邊想著賀遠,自己還是個女孩子呢,竟然沒有他的心細,該買的東西,他全買齊了,在體貼、照顧人方麵比自己的父親強上好多倍了。三四裏的路程,三人很快便到家了。看著門口來了輛車,金芸趕緊出門迎接。一出門,就看見秀蓮像害了大病似的,被一個漂亮的女孩子攙著;賀遠的手裏呢,提著好幾大袋子的東西,他趕緊就上前幫忙。他一邊看著哇作嘔的老婆,難掩心疼的調侃道:“你看你,連個坐車的福氣都沒有,還連累了倆孩子。”欣怡笑笑說:“沒關係的,叔叔。”金芸看看欣怡,又望了望賀遠。賀遠連忙介紹到:“大舅,這是我女朋友,欣怡。”“好,真好,孩子快進屋,快進屋。”金芸熱情的招呼著。秀蓮被欣怡攙到沙發上,有氣無力的躺了下來。金芸趕緊給老婆倒了杯水。遞過來時,秀蓮說:“你咋不給孩子們倒杯水呢。”金芸笑著說:“你看,你大妗這一吐,都給我吐糊塗了,把你們給晾到一邊去了。”賀遠笑著說:“都是您的孩子,不用客氣,我們自己來。”欣怡坐在秀蓮旁邊,看著這一對平凡的夫妻,他們或許不會像年輕人那樣的卿卿我,可是這不經意間的動作,卻足以證明他們這麽多年來相濡以沫的深情。我以後同賀遠也應該會是這個樣子吧。金芸要去做午飯,賀遠和欣怡要去幫忙。被他給推了出來,非要他倆到外邊轉轉,玩玩。賀遠便帶著欣怡到大門口外麵轉轉。欣怡看看東,看看西,笑著跟賀遠說:“跟我想象中的農村不太一樣。”“你想象的農村是什麽樣子?”賀遠望著她笑笑。欣怡心中的農村,應該是牛羊滿山坡,雞、鴨、鵝成群成行,小孩子們到處嬉戲玩耍。可眼前的景象,除了漂亮的住家樓之外,她隻看到零零星星的幾個老人坐在外麵的綠蔭下乘涼。賀遠告訴她,現在農村的居住環境遭到了破壞和汙染,人群聚居的地方,容易誘發家畜、家禽疫病,自然就看不到雞鴨成群了。另外,農村的治安也不太好,青壯勞力都出門打工了,家裏僅剩下老人和孩子,養個大點兒的牲口呢,總是讓賊給惦記走,所以牛羊你也看不到了。還有就是,近些年來,針對農村兒童的傷害事件頻繁發生,現在的家長都不敢讓小孩子隨便出來玩;再者,現在的農村孩子除了看電視和玩電腦,也沒有其他的娛樂活動,一個個都蛻變成小“宅男”了。欣怡聽了賀遠的話,有些傷情的說:“看來,農村存在問題還真是大。”賀遠望著有些悲天憫人的欣怡,心裏立刻變得柔軟起來,他緊緊的摟著她的肩說:“一切都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隻要有人意識到這個問題,並在努力的話。”“我有個想法,賀遠。”欣怡眼睛發亮的望著賀遠,“我準備畢業之後,先在農村服務上幾年。”賀遠欣喜的看著欣怡:“我也是這樣想的。”欣怡緊緊的抱著賀遠,心裏想,這就是愛人吧,我們總是心有靈犀。金芸一下子抄了七八個菜,把小桌子都給擺滿了,還弄了幾瓶啤酒。賀遠跟大舅講:“都是自己人,做些家常便飯就好。”秀蓮笑著說:“你以為是為你做的啊,我們是給未來的外甥媳婦接風的,你啊,是沾著她的光了。”欣怡聽了,抿嘴笑了起來。吃飯當中,賀遠才知道,三舅全家都去浙江打工了。大舅家的表哥、表嫂也都在廣東打工。大舅家的那個小孫子,因為大妗病了,就送到他的外婆家了。所以偌大的一個家,現在隻剩下大舅和大妗了。賀遠感歎,工業化進程下的農村家庭,正麵臨著四分五裂的局麵,農村的每個人都麵臨著情感的缺失,天倫之樂已經是個夢了,這就是時代之痛吧。回了一趟農村,欣怡覺得自己生活的那個地方,同眼下來這個地方真是天壤之別。大城市的生活真是多姿多彩,而這裏隻有黑白兩個顏色。若不是來到這個地方,自己絕對不會體會到自己原來的生活是多麽豐富多彩,多麽的幸福。想想自己以前的那些小情緒,小脾氣,跟這裏的環境比起來,真是微不足道。晚上,秀蓮就弄了五個菜,賀遠和欣怡還嫌多。賀遠說以後做兩個就行了,他和欣怡還準備在這兒多住兩天呢。“大妗你天天弄這麽多菜,都把欣怡給嚇走了。”賀遠戲謔的說。“好好,聽你們的,不過回北京後,你媽若嫌你倆瘦了,你們可替我擔著哦。”秀蓮笑嗬的說。金芸家的二樓有三個房間,還有個涼廳。秀蓮就把兒子、兒媳住的那個裝有空調的房間,收拾了一下,讓欣怡住下。挨著這間的還有一間客房,隻放了個落地風扇,秀蓮就隻能委屈賀遠住進去了。晚上,欣怡睡不著,就來到賀遠的房間。隻見賀遠正躺在地上看書呢,風扇呼的吹著,頭上還是一頭的汗。欣怡就說:“你也到我那間房裏睡吧!”“沒事的,等看完書了,我睡到涼廳那邊去。”賀遠深深的看了一眼穿著睡衣的欣怡。“那邊會有蚊子的。”“沒事兒,沒事兒,我們農村人從小就被咬慣了的。”賀遠笑了幾下說。“你怎麽這麽倔強呢?”欣怡用手指輕輕拉了拉賀遠的耳朵,拉得賀遠心裏怦怦之跳。“我怕我經不起誘惑。”“我誘惑你了嗎?”“你穿著吊帶睡衣過來,看上去就像是誘惑我的。”“你……”兩人便在賀遠的房間裏打鬧起來。聽見樓上的
打鬧聲,秀蓮歎口氣說:“還真是年輕人啊!”隨後秀蓮就把在心裏尋思了半天的事,告訴了金芸,並問金芸要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香芸。金芸說:“人常說,‘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我看他倆挺般配的,何況你這隻是懷疑,猜測,又沒有真憑實據證明這欣怡就是薑一聰的女兒,話可不能亂說啊。”秀蓮聽了金芸的話,覺得很在理兒。想了半天後才說:“即使是他家的女兒又怎麽了,他以前不要我們家香芸了,現在沒想到他女兒又成了香芸兒子的女朋友了,他沒還完的情債,他女兒替他來還了。”金芸歎了口氣說:“你們這些女人啊,整天就知道算計來,算計去的,累不累?”“不過,欣怡這孩子倒是挺不錯的,一路上照顧我不說,還給我買了預防暈車的藥。”說半天了,見床那頭的人沒有應聲,秀蓮便狠狠的,用腳蹬了蹬金芸的腿。聽見兩人還在房間裏鬧呢,秀蓮就朝樓上叫了一聲:“遠啊,你們也早點休息吧。”欣怡聽了,便衝賀遠做了個鬼臉,輕手輕腳的回自己房間裏了。賀遠躺在地上,空氣中彌漫著酷暑的熱氣,此時他的心裏卻覺得異常的舒服。欣怡邀請自己進她的房間,說明她已經視自己為她最親密的人了。越是最親密的人,越是應該尊重她,不能隨便的輕薄她。賀遠這想來想去的,就沒了睡意,也看不下去書了。於是便卷起了席子,來到了涼廳。這裏月光如水,清風徐來。躺在這裏應該一會兒就能睡著了吧。理想是豐滿的,現實卻很骨感。不一會兒,蚊子哥,蚊子姐們都來了。這邊嚶嗡的嚶嗡,那邊紮針的紮針,熱鬧得賀遠的巴掌聲此起彼伏。折騰了好一會兒,賀遠不得不撤回房間了。欣怡躺在床上,聽著賀遠的巴掌聲,心裏一邊替他著急,一邊又忿忿的想,剛才叫你過來睡,你還裝斯文,裝正經。這下,左拍又打的,真是斯文掃地了。轉而又想到,真正愛一個女人的男人,是不會隨便做出對女方的輕狂之舉,賀遠不肯與自己同房睡,可能是出於尊重。因為欣怡很清楚,一般情況下,互有好感的男女共處一室,若超過三十分鍾的話,就會有事情發生。賀遠很可能是害怕把持不住自己,然後做出傷害她的事吧。說到傷害,欣怡認為男女之事呢,在以前傳統的思想觀念裏是以傷害看待的,但是,現代年輕人的婚戀觀念隨著改革開放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眼下,暫且不論這種變化是好是壞,欣怡認為隻要當事人雙方兩情相悅,你情我願,在不違背倫理道德的情況下,應當視為情理當中,極其平常的事。欣怡想,老祖宗之所以給男女之事賦予了責任和道德,並為此構建了禮儀與規範,主要的目的是想讓人們對婚姻和愛情產生神聖感和使命感。看來,賀遠骨子裏還是一個比較傳統的中國男人。現在,像這樣的男人又有幾個呢,大部分男人看見女人都應該都像貓兒看見魚吧。想著,想著,不知道什麽時候,欣怡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