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傾盡溫柔
李若纖早已淚如雨下,禪房的燭火驟然熄滅了一半,她放下蒙著眼睛的紗布,環顧四周,沒有雨幕,沒有紅色油紙傘,沒有奈何橋,也沒有顏星辰……
萬空坐在李若纖的對麵,有些於心不忍的遞上手絹,“纖纖,他對你情深意切,隻歎你們生不逢時,未能在最好的年華裏遇見。”
不
李若纖握住萬空的手,眼裏滿是哀傷,“師父,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裏對嗎?讓我見見他,他不會無緣無故離開我,一定是發生了什麽,師父,你法力無邊,就幫我一次。”
望著李若纖悲傷而堅定的眼神,萬空終是於心不忍的長歎一聲,“也罷,就幫你這一次,纖纖,今夜子時你再來為師的禪房。”
李若纖點頭,即使萬空同意幫她,她的心裏還是隱隱感到不安,總覺得今晚如果去見顏星辰,就是相見無期。
兩師徒家常裏短的閑扯了一番,萬空再次為李若纖把脈,麵色也變得異常凝重。
鬆開李若纖的手腕,萬空道:“纖纖,解毒之法是有,就是會吃些苦頭。”
李若纖堅定的搖搖頭,“師父,再苦我都受著。”再苦也怕是沒有她現在的心苦,想到顏星辰為她做的一切,她已經心痛的無以複加。
李若纖:顏星辰,你為我抹去了前世不好的記憶,以為我會快樂,殊不知,我現在的心跟你一樣的悲傷難過,痛著你的難過。
半個時辰後,李若纖泡在一個藥桶裏,藥桶裏蛇蠍蟲蟻漂浮在上麵,光是看著都令人毛骨悚然,李若纖雙目緊閉,麵色越發的蒼白,冷汗滴滴從額頭滲出……
萬空坐在李若纖對麵,有些不忍看到李若纖忍痛而倔強的表情,別過頭,默默的為木桶裏添加藥材……
從萬空的禪房裏出來,天色已經暗沉下來,飄著綿綿細雨,將院中的景致蒙上朦朧的色彩,李若纖順著回廊有些疲憊的往自己以前住的院落走去。
轉過一個彎,在曲廊的盡頭站在一個熟悉的身影,藏青色華衣,提著一盞油紙燈籠,另一隻手背在身後,笑容淺淺,此時的榮禹郡沒有強大的王者氣場,不再冷峻剛毅,不再深不可測,眸色冷淡,他站在那,如同隱居山林的隱士,優雅閑散,卻有幾分清風道古。
李若纖在榮禹郡麵前站定,語氣恭敬的問:“郡王,你找民女有事?”
榮禹郡將握在身後的食盒遞到李若纖的麵前,“知道你還沒有吃飯,這個給你,你已經很瘦了,還不吃飯,這是要成仙嗎?”
李若纖接過食盒,打開一看裏麵躺著幾塊勉強看上去像糕點的東西,“廚娘的手藝,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差勁了。”
聞言,榮禹郡的麵色一黑,不自然的幹咳一聲,語氣變得有些嚴肅,“李若纖,本王命你將食盒裏的糕點全數吃完,不許挑食。”
李若纖打量榮禹郡臉上不自然的表情,嘴角不由微抽,她沒看錯吧,喜怒不行與色的郡王居然臉紅了。
看了看榮禹郡不自然的反應,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糕點,李若纖恍然大悟。
這幾塊做工粗糙的糕點,竟然出自高高在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郡王之手!
被李若纖打量的眼神看的有些尷尬,榮禹郡轉身離開,走了幾步,似想到什麽轉頭繼續提醒,“一定要吃完。”
被榮禹郡尷尬的表情逗樂,李若纖點頭如搗蒜,“是,民女一定全數解決,不剩下一粒。”
聽到李若纖信誓旦旦的話,榮禹郡的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隨即轉身離開。
目送榮禹郡遠去的背影,李若纖有些苦笑不得的喃喃:“真的是榮禹郡做的?那得浪費多少麵粉?”光是想象榮禹郡在廚房和麵的滑稽畫麵,李若纖不由的搖搖頭,畫麵太美,不敢想象。
推門走進房間,點亮油燈,房間裏的陳設很簡單,亦如西院的格調。
李若纖吃完兩塊糕點後,再也吃不下第三塊,甜到發膩,她嚴重懷疑榮禹郡將廚房裏的糖全倒進麵粉裏了。
看了看剩餘的幾塊糕點,想到榮禹郡臨走前命令式的語氣,李若纖果斷的掏出絲絹將剩下的糕點包好,塞進角落裏的老鼠洞裏。
搞定一切後,李若纖這次伸伸懶腰,看了看時辰,離子時還有兩個時辰,便合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子時的鑼鼓聲一過,李若纖敲開萬空的禪房門,卻見榮禹郡與萬空對坐在矮幾前,兩人各持一子,下棋下得正歡。
李若纖用困惑的眼神看向榮禹郡,詢問對方為何三更半夜不睡覺,跑到她師父的房間裏下棋。
榮禹郡含笑回望著李若纖,那眼神分明是在說:纖纖,你的事情本王都知道了,你要做些什麽,本王自然要跟著。
李若纖將疑惑的眼神轉向萬空,“師父……”
萬空正好放下一子,舉手投降,“郡王棋藝高超,老身輸矣,”隨即轉頭這才看向李若纖,笑道,“纖纖,你來了。”
李若纖見兩人都不回答她的疑惑,便問:“郡王怎麽也在師父這?”
榮禹郡投了個眼色給萬空,萬空訕訕道:“纖纖,那個地方其實很危險,為師要去對方百年厲鬼,不能在你身邊照顧你,你一個人去為,師我怕你有危險,正好郡王說願意助老身一臂之力,這樣不是剛剛好。”
李若纖無語,一個是師父,一個是王爺,她沒有力量反駁。
李若纖繼續問:“那我們怎麽去幽都?”她雖然逛過那個地方,怎麽去那卻是一無所知的。
萬空神秘一笑,從懷裏取出一朵白色的花朵,花被裂片狹倒披針形,強度皺縮和反卷,正是曼陀羅華。
將桌子上的棋盤收起,鋪上一張羊皮地圖,再將曼陀羅華放在地圖之上,萬空這才抬頭看向榮禹郡問道:“郡王,你準備好了嗎?”
榮禹郡看了眼李若纖,隨即點頭。
萬空再次從懷裏取出兩張黑色的符紙遞給李若纖和榮禹郡道:“這個是護身符,你們都帶著身後,貼身保護,必要時還能救你們一命。”
李若纖和榮禹郡聽萬空的話,將黑色的符咒揣進懷裏,三人各去一滴血抵在曼陀羅華的花瓣上,血順著花瓣慢慢流進羊皮地圖,地圖上突然出現一個黑色的漩渦,漩渦越來越大,三人起身跳入漩渦之中……
幽都
李若纖站在一個花樓前,盡管與榮禹郡和師父一起跳進漩渦,現在隻有她站花樓前,左右也看不到榮禹郡和萬空,想到花樓裏的紅拂,李若纖便大步走了進去。
紅拂懶洋洋的坐在椅子上,端著一杯茶,一副傲慢的姿態,抬眼打量著麵前的低眉斂目的李若纖,語氣懶洋洋的說,“你找的那個人,不在我這裏。”
“他在哪?”李若纖心口一緊,她就知道,顏星辰沒有那麽容易找到,她對這裏不熟,如果顏星辰有心要躲著她,她隻能徒勞無功。
紅拂輕蔑一笑,“我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怎麽知道他在哪?”
李若纖咬唇,還是不死心的問:“那他可能會在哪?”
紅拂再次輕笑,“他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你身邊,連你也不知道她在哪,我也隻能說我無能為力。”
李若纖聽出紅拂的語氣酸酸的,即使她真知道顏星辰在哪,也不會告訴自己,看來她是問不出什麽來的。
李若纖抱歉一笑,“打擾了,我再去別處找找。”說著起身就要往外走。
紅拂的心一動,隨口含住李若纖,“等等……”
李若纖轉頭,紅拂尷尬一笑,“我隻是想問你個問題而已,在你心裏,他很重要?”
李若纖堅定的點頭,“很重要,我愛他。”她從未在一個外人麵前承認她愛顏星辰,這句話說起來也並不困難,還能感覺心裏輕鬆了不少。
紅拂一笑,那笑是那樣的諷刺,“愛他……你要怎麽愛他?你了解他嗎?知道他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你是被他的愛感動而已吧,愛本是相互的,你從未為他做過什麽,付出過什麽,你這也叫愛他?”
被紅拂的話堵的啞口無言,李若纖捫心自問,自己的確沒有為顏星辰做過什麽,還真的不夠愛他,他為她付出所有,乃至自己的輪回轉世……而自己呢?卻從未為顏星辰做過什麽。
紅拂繼續說:“我最看不慣的就是把愛掛嘴邊,卻什麽都不做的,等著對方為你付出,你若真愛他,就應該站在他的立場想問題……他現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你再怎麽找,他隻會躲得更遠。”
李若纖眸光一亮,立即抓住紅拂的袖擺,語氣幾近懇求,“你知道他在哪裏對嗎?你卻不願意告訴我,是他的意思,是嗎?”說到最後,喉嚨發酸,眼睛也跟著蒙上霧氣。
“是,那是他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紅拂扯出被李若纖抓著的袖擺道,“他說他不愛你了,不想再看到你。”
李若纖身子僵在半空,耳畔隻有紅拂的餘音回蕩,“他不愛你了”“他不愛你了”
見紅拂要走,李若纖擋在紅袖的麵前,“你在說謊,紅袖,是你不想我見到他,才有那麽一說。”
紅拂冷笑,“你不知道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死纏爛打可不像你的個性,記得我第一次看到你,你的姿態可是高的很,冷的像塊冰,現在是怎麽回事?”
李若纖還想說什麽,身後卻傳來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她說的是真的,李若纖我不愛你了,請你不要糾纏……”
李若纖愕然轉頭,看到那張她熟悉卻又陌生的臉,他就那樣站在那,俊眉朗目,神情淡然,麵色如冰,白衣勝雪,不染纖塵,卻再也不是原來純良無害的顏星辰,那冷漠的眼神,似說明了一切,他真的不愛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