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死於陰謀
明月看著皇帝冷漠寂寥的樣子，知道聞人非靖心中不好受。
頓了頓，他還是冒死大膽的說：“皇上，有些話，屬下知道不該越俎。可是……屬下真心覺得，和雅公主和宮中其他妃嬪娘娘不一樣，她待皇上是一片真心。望皇上莫要辜負了和雅公主……”
忐忑不安的說完這番話，等待著聞人非靖的責罰，可明月等了半響，卻隻等到聞人非靖揮了揮手，淡淡的說：“朕知道了，你回去吧，保護好她，別再讓她出什麽事情。”
“是！”明月拱手，滿心歡喜的轉身離開。
皇帝的私事，即便是妃嬪都不得多嘴，而自己的多嘴多舌並沒有招來聞人非靖的責罵，這說明皇上對和雅公主也是有好感的。
聞人非靖站在假山之後，看了一眼雲楓閣，無奈的搖頭，負手離去。
這一夜，無論皇城內外，不管是尊貴如同九五帝尊的聞人非靖，還是儒雅冷清如同紹王爺，抑或是雲楓閣裏的趙芊芊，都沒有一個人能夠睡得安心。
然而，睡得更加揪心的，是菱玉殿下。
躺在繡床之上，肚子裏一直如同刀割撕裂般的痛，她直捂住肚子，冷汗淋漓，麵色慘白，說話已經斷斷續續的，不成調了：“小紅，快，快去叫皇上……”
“是！”小紅眼見菱玉殿下這個樣子，也有些著急了。
那個方貴妃不是說藥效要三天才發作嗎？這才第二天呢！
而且，她還真沒想到，菱玉殿下竟然會肚子疼，不是說沒有任何感覺的嗎？
剛要轉身離開，菱玉殿下忽然又皺眉道：“不對，先去叫禦醫……派人傳禦醫，叫皇上，快……”
小紅應聲離開，但她當然不敢真去找禦醫，倘若禦醫給查出來菱玉殿下是中毒了，那麽順藤摸瓜，很容易就查到自己頭上。
皇上那裏，自然也是不敢去的，倘若皇上派禦醫來就更麻煩了。
因此，小紅隻是到了西邊的暖閣裏，待了約摸一炷香的時間，這才用將毛巾打濕弄了點水在額頭上，然後氣喘籲籲，裝作慌張的樣子，跑到菱玉殿下床前，道：“貴妃娘娘，禦醫正在趕來。皇上，皇上他……”
菱玉殿下聽到這裏，強撐著起身，殷切的問道：“皇上來了嗎？”
小紅搖了搖頭，假裝難過的說：“公公說皇上已經睡下了，奴婢雖然試圖去喊皇上，可皇上卻不理會奴婢……”
菱玉殿下聽完，瞪大了眼睛，手死死地攢住了被子一角。
她知道，她早就該知道的，聞人非靖已經不在乎自己了。
可為什麽仍然不肯死心呢？
菱玉殿下淒然一笑，苦澀的擺擺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紅站直了身體，瞧著菱玉殿下那淒涼單薄的樣子，不由得心中有些發酸，畢竟是她跟了四五年的主子。
她走上前，替菱玉殿下蓋好錦被。
“我說讓你下去沒聽見嗎？滾……咳咳……”
菱玉殿下突然大怒，她從小紅的眼神裏看到了同情，而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不由惱羞成怒。
但這怒火攻心，反而讓她咳嗽不止，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直接咳出了一口鮮血。
見此，小紅大驚失色，心裏慌張了一下，立刻道：“娘娘，再等一下，奴婢立即去催禦醫！”
不料菱玉殿下卻搖搖頭，無奈的歎氣，道：“不用了。小紅，扶我坐起來。”
小紅聽話的上前，扶著菱玉殿下慢慢的靠著雕花床背，拿了一個靠枕，讓她慢慢的斜躺下來。
此時已是三更天了，菱玉殿下麵色如蠟，額頭上冷汗直冒，似乎是知道自己大限已到，她有氣無力的吩咐小紅道：“去，去把我最喜歡的那套鐵鏽紅的衣服拿來，給我穿上。”
小紅此時不敢再反抗，雖然不知道菱玉殿下到底要做什麽，但還是聽話的拿來了衣衫，費勁的替菱玉殿下換上。
之後，菱玉殿下又吩咐小紅給她化妝，小紅就算再笨，此時也多少領悟了一點。
心中略有愧疚之情，但想到如意傳達的芳貴妃的命令，再想想情郎張勝，也就隻好狠狠心，一咬牙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了。
全部梳洗化妝完畢，菱玉殿下才又小心翼翼的仔細躺下，生怕將儒裙弄褶皺了一點，然後閉上眼睛，從眼角溢出了一行淚水。
看著她這個樣子，小紅的心突然又有些難過了。
不管怎麽說，她跟了菱玉殿下五年，雖然貴妃小心眼也經常責罰她，但卻沒有真的為難過她。
並且自己娘親重病在床，菱玉殿下知道後，每個月的月俸都給她雙倍。
話又說回來，這後宮中皇帝的女人，常日得不到皇帝的寵愛，又有幾個脾氣好的？
相比較而言，菱玉殿下雖然性格刻薄待人小性子，但卻沒有什麽真正的壞心眼。
就比如，她從未真正想方設法去毒害過別的妃子，最多也就是看不順眼出言頂撞或者故意給難堪。就像她對付那個新來的南梁帝姬，殿下最多也隻是恃寵而驕，卻沒有真正的害人。
那個慶芳宮裏的芳貴妃，就顯得蛇蠍心腸陰狠歹毒了。她想方設法讓自己毒害菱玉殿下。她，才是真正可怕的女人。
可，小紅畢竟隻是一個小丫鬟，在這偌大深宮裏，又能做些什麽呢？
自己與張勝的命運，都還拿捏在芳貴妃的手裏呢。
想到這裏，一種無力的挫敗感浮上心頭，小紅握緊了菱玉殿下的手，柔聲道：“娘娘，您餓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菱玉殿下搖了搖頭，蒼白著臉色，用極其哀傷的語調，慢慢的說：“別吵！讓本宮睡一覺，本宮要做夢。夢裏，也許就能見到他了。”
同為女人，同樣眷戀著一個男人卻又不敢明目張膽，小紅太理解這種感受了，眼淚唰的一下就滾落，哭道：“娘娘，您這是何苦呢？”
菱玉殿下苦笑，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唇，道：“何苦？本宮也不知道，或許這就是命中注定的吧。命裏安排他是我的劫。若有下輩子，但願不再生在宦官家，但願不再入宮為妃。隻願得一心人，攜手天下，白頭到老……”
這是一個後宮寂寞女人的最後哀歎，也是一份對於得不到愛情的癡守……
天明時分，菱玉殿下終於溘然長逝。臉上，掛著一抹安詳的笑容。
小紅仔細的又替她擦了擦汗，整理了儀容，完全看不出絲毫異樣，這才打開了寢殿大門，紅腫著眼睛，派太監去告知皇上。
聞人非靖直到上完早朝，才聽了太監的報告，不急不慢的趕來。
從進了正殿，一直到寢殿，沿路跪著宮女太監，無一不是神情哀慟恐慌。
哀慟是假，恐慌是真，生怕皇帝一個雷霆之怒，那他們這些人全都要陪葬了。
聞人非靖走到繡床邊，麵色陰沉的看著床上的菱玉殿下，隻見她打扮得華貴端莊，豔而不俗，仿佛並沒有死，隻是睡熟了一般。
但那雙瞪大了的眼睛，顯示著她臨死前的不甘心。
她平穩的躺在那裏，沒有半點呼吸的跡象。
聞人非靖緩緩在床邊坐下，麵色一沉，聲音冰冷如鐵：“誰能告訴朕，這是怎麽回事？”
滿屋子的人都“噗通”一聲跪下去，惶恐不敢多言。
聞人非靖冷冷的眼神宛如鋒利的刀子，一個個看過去，最後落在小紅的身上，怒道：“你，說！”
小紅忙不停的叩頭，驚恐萬分的說：“皇上饒命，皇上贖罪！奴婢什麽也不知道，奴婢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聞人非靖沉痛的合上了菱玉殿下的眼睛，就在這時，菱玉殿下的眼裏忽然滑出一行淚水。
聞人非靖心中一震。
他知道，菱玉殿下是真心的喜歡自己，恐怕臨死前都不得見自己一麵，才會死不瞑目吧。
他閉了閉眼睛，再睜眼，眸如閃電，期間有殺氣騰騰，怒視著小紅，厲聲道：“你身為殿下的貼身侍婢，竟然什麽都不知道？該死的！”
小紅身子一顫，慌忙叩頭，泣求道：“皇上贖罪，饒命啊！奴婢……奴婢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奴婢隻知道，早上起床去喚菱玉殿下的時候，她已經在鏡前梳妝打扮，可是看上去卻落落寡歡。奴婢瞧著她行為反常，便打算召禦醫，可娘娘說，她自知天命已到，隻是不甘心，她恨！”
聞人非靖眯起了眼睛，聲音冷淡：“喔？她恨什麽？”
“她……”
小紅偷偷抬眼，打量了一眼聞人非靖，見他神色不變，才又伏身，怯怯的說：“娘娘說，她知道有人害她，她已無藥可救，臨死隻想見皇上一麵。奴婢派人去太立殿通傳，娘娘得知皇上您在上朝，情緒低落，黯然一陣之後就，就……”
“你們娘娘沒說是誰害了她？”
“沒、沒有……”
小紅故意裝作十分驚恐的樣子，結結巴巴的回答著。
事實上一半是因為驚恐，一半，則是因為如意讓她如此行事。
果然，她的樣子引起了聞人非靖的懷疑。
聞人非靖盯著她，道：“朕會派人調查此事，倘若知道有人知情不報，或者替真凶掩飾，到時，一並問罪，誅殺九族！”
“皇上，不要呀！奴婢、奴婢……”
小紅哭天搶地的說：“奴婢雖然知道一些，可是，隻是猜測，並無證據……”
“說！”聞人非靖厲聲喝斥。
小紅擦了一把眼淚和冷汗，紅著眼睛，結結巴巴的說：“三日前的晚上，就是和雅公主帶人來鬧事的那天晚上，貴妃娘娘說要喝銀耳湯。奴婢去禦廚房的時候，最後一晚銀耳湯，恰好被和雅公主的貼身侍婢芍藥端走了。當時……當時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