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畫眉
聞人顏卿緩緩轉身，灰色道袍未沾血漬。
四目相接，端貴妃的身軀猛地一震，她一把推開了胸前的男子，指著聞人顏卿，呢喃出聲：“你……顏卿……是你？！！”
聞人顏卿點了點頭，一個疾馳向前，但端貴妃卻瞬間一個翻身，穩穩落到了太妃榻的另一側，與聞人顏卿隔著一張床，她顫聲道：“是你！你來幹什麽？！”
聞人顏卿緩步上前，眼神一瞬也不瞬的凝視著端貴妃.
經過那名男子時，雙手輕輕一扭，將那男子的脖頸便整個扭斷，鮮血橫流，男子的整張臉因為疼痛而扭曲了五官，可憐了一副好皮相。
男妓悶哼一聲，身子便軟軟的倒地身亡了。
聞人顏卿走到太妃榻前站定，注視著端貴妃，強自忍著心中劇烈的激動，嘴巴張了張，卻沒如願發出聲音。
端貴妃驚懼而警惕的瞪著聞人顏卿，向後倒退兩步，扶住了六合龍鳳竹屏風，退無可退，她恢複了平靜，斷喝道：“聞人顏卿！你別過來，你想做什麽？你若再不滾，我便喊人了！”
聞人顏卿不相信，不相信這是她見到自己後說出的第一句話，便呆呆的看著她。
端貴妃朝著門口，聲嘶力竭的喊道：“來人啊，有刺客，來人，救命啊！”
門外的十幾名侍衛聞言，紛紛推門而入，人手一把長槍。
但聞人顏卿並不回頭，隻是雙手向後輕輕一揚，一震黑色煙霧之後，所有士兵都被迷暈了。
端貴妃怒極反笑：“聞人顏卿……啊，三王爺？您到底還想幹什麽？”
聞人顏卿心痛得看著端貴妃，沉痛的開了口，第一句話便是：“畫眉，我是來帶你走的。”
話一出口，端貴妃便愣住了。
過了半響，她才輕輕一笑，眼角有酸澀的淚水，嘲諷的看著聞人顏卿，冷冷的說：“三王爺，您認錯人了。本宮是端貴妃，南梁王朝先皇最為寵愛的貴妃娘娘，本朝皇帝趙永德的生身母親。不是什麽畫眉。”
聞人顏卿盯著端貴妃，神色不變，語氣卻很執著堅定：“畫眉，不管你怎麽改名換姓，不管你怎麽否認，我都知道，是你！”
他一步一步進逼，端貴妃卻步步後退。聞人顏卿的臉孔扭曲起來，厲聲道：“為什麽不敢認我？為什麽？你忘了嗎，二十年前，送你來南梁皇宮的時候，我就答應過你，總有一天，我會來接你的。”
聞人顏卿繞著太妃榻，緩步走到端貴妃麵前，沉聲道：“可是後來，我聽說你死了，便再也沒來過南梁。直到前幾天，才偶然得知，你可能還活著，才從北炎連夜趕來。畫眉，對不起，雖然遲到了二十幾年，可是，答應我，跟我走吧！”
端貴妃搖著頭，神色惶然。
她的身子瑟瑟抖著，強忍住眼角翻轉的淚花，端貴妃抬眼凝視著聞人顏卿，伸手擋在自己麵前去隔阻他的身體，道：“聞人顏卿，晚了！你也知道遲到了，你遲到了二十幾年，我早已不是畫眉，早已不是！”
“你是畫眉，你是！”
聞人顏卿忽然激動起來，一把擁住了端貴妃的身體，用力的將她拉入自己懷中，死死的按住她的腦袋，不讓她掙紮。
“放開我，放開！”
端貴妃突然咆哮起來，腳下一用力，踩住了聞人顏卿的腳。
聞人顏卿吃痛，卻仍然不肯鬆開，牢牢地抱住她。
端貴妃感受著聞人顏卿身上傳來的氣息，眼淚撲簌簌的掉落下來，顆顆似金豆，聞人顏卿心中一痛，抬手捧起她的臉，愧疚的說：“畫眉，別哭了，對不起，是我不好……”
“你混蛋，混蛋！”
端貴妃雙手握拳，一下下打在聞人顏卿胸口，哭訴道：“聞人顏卿，你是混蛋，你大混蛋！”
聞人顏卿胸口一陣窒息，他哽咽住，看著端貴妃，點頭道：“是，我是混蛋。我是大混蛋，對不起，畫眉……”
端貴妃忽然一把推開他，哭著道：“別再叫我畫眉，我不是畫眉！”
端貴妃抬起金色衣袖，舉手輕輕拭掉腮邊淚，恨恨的看著聞人顏卿，道：“自從你失約那天起，我就已經改了名字，我不叫畫眉，我是端貴妃。你找不到我，因為，畫眉已死。”
“畫眉，你怎麽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聞人顏卿錯愕的看著端貴妃，他們方才相見到現在，端貴妃已經不止一次的說畫眉已死，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端貴妃凝視著聞人顏卿，這張記憶中青澀英俊的臉龐，如今已經布滿塵霜。但不變的是，那雙眼睛裏深刻的情意。
隻是，曆經風霜的端貴妃，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幼稚天真的歌姬，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
她走到太妃榻邊坐下，澀聲一笑，道：“因為，當年那個被你從妓院裏買出來，假代郡主，和親南梁的畫眉，到了南梁後宮之中，本無心爭寵，卻遭人妒忌美色，差點陷害至死！”
提起往事，端貴妃的臉上似蒙上了一層灰塵，停頓了片刻之後，才苦笑道：“而你，三王爺，你當年曾答應我，在南梁皇帝穩定之後，會帶我離開，可你卻沒有出現！”
聞人顏卿麵有愧色：“對不起，畫眉……我騙了你。當時，皇兄一再囑咐我，若我帶你離開南梁皇宮，勢必會挑起兩國的戰端。而當時的北炎勢弱，還不足以抵抗南梁，為了北炎王朝，我隻能……”
“你隻能選擇犧牲我，是嗎？”
畫眉打斷了聞人顏卿的話，表情也越來越堅決下來。
她苦苦一笑，激動的質問道：“在你送我來和親的路上，你早就知道結局了，是不是？可你卻欺騙我，說你一定會帶我離開！可笑我竟然相信了你，傻傻等待著你回來，等你實踐你的諾言！”
那些不忍回顧的往事，對端貴妃來說，無異於淩遲之苦。這些年來，經曆了多少絕望，才有今天的風光，隻有她自己清楚。
轉過臉來，冷冷盯著聞人顏卿，她淡漠道：
“我一日又一日的等著你，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可我等到的是什麽？差一點被人害死在這南梁皇宮，差一點命喪黃泉！而我心心念念的男人卻不知身在何處！”
“對不起！”
聞人顏卿愧疚的低下了頭。
端貴妃的神色逐漸平靜，她冷哼一聲，道：“對不起有用嗎？如果當年不是我狠下心腸，威逼我的丫鬟代我去死，今日你所見到的，隻怕是畫眉的墓碑而已！所以，我說畫眉已死，這樣，你懂了嗎？”
聞人顏卿點點頭，聽著端貴妃的敘述，他的心一次次受盡煎熬，神色複雜的看著麵前威嚴逼人的女人，心內如同打翻了的五味瓶。
端貴妃淒然一笑，神色惘然：“你也許會覺得我惡毒，可是，你知道我為什麽要那麽做嗎？”
聞人顏卿搖頭：“不知道。為什麽？”
“那是因為，我懷了你的孩子。”
“什麽？！”
聞人顏卿一驚，身形一飄，疾馳到端貴妃麵前，一把捉住了她的胳膊，急切的問：“你有了我的孩子？是我們的孩子？孩子呢？”
端貴妃拂開了他的手，怒然道：“怎麽，聞人顏卿，你竟如此關心你的孩子？！”
聞人顏卿盯著端貴妃，聲音沉痛的說：“當然！畫眉，那是我們的孩子啊！”
端貴妃移開了視線，站起身走到龍鳳六合竹屏風前，神色平靜的說：“當時被木貴人陷害，被押入天牢候審，在天牢裏，禦醫查出我已經身懷有孕。我知道那孩子是你的。”
一步一步攀爬到今日，經曆多少流血鬥爭，端貴妃已經記不起來了。但是，她卻無比清晰的記得，當聽見禦醫說自己懷孕時，她有多麽震驚。
低下頭，她柔聲道：
“我本來已經毫無求生欲望，可卻因為那個孩子，激起了我全部的鬥誌。我想保護那孩子，想生下屬於我和你的孩子。於是，我隻能威逼身邊的丫鬟，令她偽裝打扮成我，第二日替我受死。”
“而我，則連夜買通了獄卒，那些獄卒們見我容顏絕麗，直到我日後必定受寵，也幸虧他們有眼色，才有我的今日！”
端貴妃說到此處，驟然轉身，盯著聞人顏卿，似笑非笑道：“說起來，還得感謝你，我的三王爺！”
“謝我？”聞人顏卿麵色愕然。
端貴妃嫣然一笑，緩緩向他走去，道：“是啊，謝謝你把我從青樓裏買出來，教我用藥製藥。我便是用你教我的法子，製作了春藥，成功的魅惑了先帝。當然，我這張如花似玉的臉蛋，還有這玲瓏凹凸的身材，想必也是令先帝愛不釋手的！”
端貴妃說著，伸手撫摸著自己的臉蛋，另一手盈盈的掐在如同水蛇的腰部，盈盈一笑，風情萬種。
聞人顏卿目不轉睛的看著端貴妃，想到她日夜承歡於南梁先皇，不由心頭一痛，抬手一壓，道：“別說了！不要再說下去了！”
端貴妃滿意的一笑，上前拉住了他的手，紅唇媚眼，語珠輕吐：“不，我要說！為什麽不讓我說？你不是想聽嗎？你不想知道這些年，我是靠什麽在這可怕的後宮裏生存下來的嗎？”
聞人顏卿呆呆的看著端貴妃，一時無語以對。
“我用你教我的方法，令先帝對我言聽計從，寵我如珠如寶，夜夜歡好。而每夜歡好之前，我都讓他喝參茶，名曰補氣養身，實則，裏麵加了慢性毒藥，這藥，令他對我更加欲罷不能，沉迷不已。同時也讓他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人說南梁先帝沉溺女色，不理朝政，哈哈！又有誰知道，這一切，都是在我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