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你喂我！
溫璟心抿了抿嘴，她還是決定一問，能觸摸真相的機會並不多，她要珍惜，哪怕可能隻是一點皮毛。
於是她提著裙子來到裴寒月身邊，輕聲問，“你，剛才說什麽，能說詳細一點兒麽？”
“我要喝湯。”裴寒月笑了笑，抱著胳膊玩味的看著溫璟心。眼中一副你不給我端湯來我就不會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溫璟心無奈，隻能進了廚房去端湯出來。剛剛燉好的雞湯，香味四溢。溫璟心用抹布襯在鍋子外，小心翼翼的端出去。
溫璟心想要放在桌上，沒想到裴寒月竟然好心的起來幫她接。
隻是，溫璟心看著裴寒月看著自己的目光，有嫉妒又有嘲笑，她心中正感到疑惑，裴寒月手一翻，湯盡數撒在了溫璟心的手上身上。
滾燙的湯落在溫璟心白皙的手背上，鑽心的痛讓溫璟心忍不住從喉嚨中溢出一絲嚶嚀……
“嘩啦！”裴寒月故作生氣的將一桌子的菜肴甜點掀翻在地上，尖聲叫道：“溫璟心，我是怎麽得罪你了！你居然要把湯往我身上潑！”
溫璟心忍著痛不可思議的看著裴寒月。是了，這就是她的目的哪裏是在幫自己，分明就是挖一個大坑，把自己推進坑裏。
溫璟心看了看手背，已經被燙出紅印。看來是被燙傷了……
陳琴聽到動靜從樓上匆匆的跑下來，看著滿地狼藉，頓時氣不打一出來，陳琴衝著溫璟心大吼：“不吃飯就不吃飯，還來了脾氣了？”
“我來裴家三十多年了還沒敢發過這麽大脾氣，你倒是好本事？跑來裴家撒野了！？”
“這麽燙的湯你就往寒月身上淋！你的心怎麽這麽狠！？”陳琴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溫璟心的鼻子大罵，“我們裴家造了什麽孽娶了你這樣的掃把星！！”
“你害的寒臨現在還在病床上躺著，這又來欺負寒月了？你是不是非要把我們裴家害的和你們溫家一樣家破人亡你才甘心！？”
害的溫家家破人亡？
對，是自己害死了爸爸媽媽。
溫璟心隻覺得手上的疼痛似乎不那麽難以忍受了，越來越清晰的是心上那個好容易結了痂的傷口又被陳琴連疤帶肉的扯了起來。頓時有些呼吸困難，心跳絮亂。
她抬起頭做了幾個深呼吸，好容易喘上氣來。
“啪！”陳琴的巴掌毫不猶豫的落在溫璟心的臉上，“怎麽！我還不能教育你了是不是？！說上兩句還來氣了！？”
溫璟心愣愣的摸了摸自己挨了巴掌的那一邊兒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吼得臉紅脖子粗的陳琴。
自己長這麽大，媽媽都沒舍得在自己臉上動一下。
可是這幾天，陳琴的巴掌，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落在自己臉上。難道自己的尊嚴真的已經廉價到了這樣的地步嗎？
溫璟心閉上了眼睛，竭力的克製著想要落淚的衝動，已經漫出來的眼淚似乎也收了回去。因為她知道，比尊嚴更廉價的是自己的眼淚……
耳邊，陳琴還在喋喋不休，“我們家裴寒月從小是富貴窩裏養出來的孩子，細皮嫩肉的可經不起你這麽折騰！寒月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寒月你怎麽樣？這個女人有沒有燙著你？”
“沒有，媽。”一直不吭一聲，隻是在一邊兒用眼睛代替刀子一下下挖著溫璟心的裴寒月出聲了，“媽，我有點兒嚇著了，我先上去了。”
說著匆匆從溫璟心身邊跑過去，仿佛真的是溫璟心想要用那滾燙的湯潑她似的。
“你快點兒把這兒給我收拾幹淨！”
“好。”溫璟心點了點頭，失魂落魄的回答。她轉身想要上樓去。
“怎麽？你沒聽到我讓你把這兒收拾幹淨了嗎！？”陳琴抓住溫璟心的胳膊，粗著脖子吼道。
“我換件兒衣服，禮服不方便。”溫璟心淡淡的說。順便，嗯，順便給手上上點兒藥。
“不行！你趕快收拾了再上去！”陳琴說，“一會兒嘉良該回來了。再說你上去門一鎖我不能撬門把你弄出來吧！”
溫璟心冷笑一聲，你這麽無恥不代表我也能這麽無恥。默默地轉過來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撿起破碎的瓷片兒。
陳琴悄悄伸出腳踩上溫璟心的裙擺，隻等著溫璟心往前挪的時候栽個大跟頭。
果然，溫璟心抬腿往前，忽然被裙子扯了回來，踩上了掉在地上的菜肴，腳下一滑狼狽的坐在了湯湯水水上。滿身的油膩讓她看起來髒兮兮的。
陳琴冷哼一聲，抱著胳膊上樓去了。“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連這麽點兒事兒都辦不好。”
溫璟心看了看髒兮兮的裙子以及搭在自己鞋上的菜葉子，隻覺得委屈萬分，但又不能肆無忌憚的哭起來，隻能深吸幾口氣調整呼吸。
平靜之後她才感覺到，手掌上傳來鑽心的疼痛，細碎的瓷渣紮在手上，紮出一個個細小的傷口。
她輕輕的拿出瓷渣，從裙子上找了塊兒還算幹淨的地方抹了抹手掌，不管銀白色的裙子點了血跡，繼續收拾著地上的殘局。
顧淮珂貼著三樓樓梯口的牆壁站著，無聲無息的看完了整場表演。溫璟心還蹲在地上，髒兮兮的背影，和多年前那個坐在沙堆上玩沙雕的小女孩兒重合在一起……
裴寒月從什麽時候開始這樣針對璟心的呢？難道是自己對璟心太過在意，所以才刺激到了裴寒月嗎？以至於，她那樣傷害璟心？
他貼著牆壁仰著頭，緊閉著眼睛，喉結微動。再睜開眼，眼中一片凶殘。他點燃了一支眼，趴在欄杆上看著溫璟心緩緩移動的身影。
不知過了多久，溫璟心已經從他的視線內消失，他依然維持著那個動作，煙已經自己熄滅。
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他將煙一折，丟在腳下的垃圾桶內。
“喂？”
“對，是我。”他緩緩說道，“我答應。”
第二天一早溫璟心站在醫院的大門前，她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這四年來，她已經來了這裏多少次連她自己都記不清了。
充斥著消毒水味兒的醫院大廳裏，人來人往，溫璟心經過外科門診室的時候微微猶豫了一下，但是並沒有進去，而是轉身上了剛剛開門的電梯，按了四樓。
站在空無一人的電梯裏，溫璟心抬起有些疼的不像話的手，看著原本潔白的手上燙起的一個一個發白的腫脹的結塊，她輕輕的吹了兩口氣，閉上眼睛。
純白的記憶裏，那人穿著純白的小西裝，隨著琴音的起伏在鋼琴蓋兒上輕敲十指，一下一下踩著節拍。
微風吹來，純白的窗簾飄了起來，像天上的雲朵。
溫暖悠揚的琴聲從白群的少女指尖溢出，使畫麵添一份淡然的感覺。
像是天使的聲音，他嗓音低啞，用比羽毛還輕的聲音說著溫暖的話語:“璟心你的琴聲好美，璟心你的手指好美，這樣的手指，不彈鋼琴真是太可惜了。”
那樣溫柔俊郎的臉龐，瞬間讓溫璟心失神，自此，丟了心……
“小姐，你要下嗎？”一個年輕的聲音打斷了溫璟心的思路，她回過神來，才發現已經到了四樓，帶著歉意的微笑向那人道歉:“對不起，我走神了。”說著，提著便當盒匆匆走出了電梯。
因為天氣很冷，金屬質感的便當盒有些發涼，把她傷手的手冰得有些難受。
但也還能忍受，更疼的是另一個燙傷的手掌。因為昨天被熱湯燙傷處理不及時，在手背處留下一塊兒紅印，現在正絲絲拉拉的疼。
這樣的手，就算還能彈琴，也不會好看了吧。想了想她又笑了起來，好看不好看又能怎麽樣呢？
反正那個人再也不會用那樣溫柔的語氣說那樣溫柔的話了吧，再也不會……伴著她拉琴的聲音低聲歌唱了……
溫璟心推開門的時候，裴寒臨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看今天的報紙。
看見她進來，裴寒臨的臉上竟然閃過一絲欣喜？等溫璟心想要再次確定的時候，裴寒臨已經扭過頭去。
怎麽會呢？這個人應該是最見不得自己的人了吧？又怎麽會因為自己的到來而感覺欣喜呢？溫璟心無奈的搖了搖頭。
她把便當盒放在床頭櫃上，猶豫了一下，又把便當盒打開，從中拿出一樣樣小菜，一一擺在裴寒臨身前的茶幾上，放好筷子後就走到窗戶邊上，抱著胳膊看著天空發呆。
裴寒臨等了很久，發現溫璟心並沒有要叫自己的意思。裴寒臨將報紙重重的放在一邊兒，冷聲道：“你想餓死我嗎？”
“你自己吃吧。”溫璟心不鹹不淡的回答，並沒有聽出來裴寒臨話裏的意思。又或者是，她根本不想聽出話裏的意思來。
“你不知道我手上有傷嗎？”
“你想怎樣？”
溫璟心看見裴寒臨嘴角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來，“你喂我。”
“……”
躊躇再三，溫璟心決定去……喂裴寒臨吃飯……
看著溫璟心近在咫尺的俏臉兒，裴寒臨不覺得心情大好，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似乎也變得明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