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溫璟心,你到底在哪?
濕濕的頭發緊緊的貼著裴寒臨的額頭,水珠混著冷汗緩緩地順著臉頰滑下,滴到黏在腿上的西褲上。
但是裴寒臨並沒有感到一絲的不舒適,因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女人的安危上。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腦子裏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車外的風景因行駛過快而變得模糊了起來,雨水不斷地打在車玻璃上,然後被雨刷刷掉,在潮濕封閉的車內,裴寒臨自己都仿佛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為什麽總是這樣,這個混賬的女人!你不許出事!你不許死!你還沒贖完你的罪就想輕輕鬆鬆去死麽?你休想!我不允許!
想法有些失控的裴寒臨不由踩大油門,在馬路上飛馳了起來。
——
慢慢放慢了車子,看著前麵拉起的警戒線和車輛禁止通過的標誌,裴寒臨毫不猶豫的淋著大雨下了車。
他朝地上呸了一口鑽進嘴裏的雨水,該死,明明離出事地點還有這麽長的距離,竟然在這裏就不允許車輛通過了。
正當裴寒臨跨過警戒線準備徒步跑過去時,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唉,兄弟,你就這麽走了?你車刮著我的車了你眼瞎麽?”
裴寒臨轉頭一看,看見幾個學生模樣打著傘的小夥子給他圍了起來,染著花花綠綠的頭發,凶神惡煞的看著他。
碰瓷麽。
裴寒臨沒時間跟這幫不知好歹的小孩浪費時間,冷眼掃了他們一眼,掏出錢包。
“多少錢快點說,我沒空在這陪你們。”
傲慢的態度和毫不客氣的語氣刺激到了排他肩膀的那個小黃毛。
“你是個什麽東西?敢這個口氣跟我們說話?賠錢?哥幾個的車你TM賠得起?”
小黃毛說罷就是一巴掌,不過還未扇到裴寒臨的臉上就先脫臼了。
“啊——”一聲慘叫劃破天際,剩下的人都愣愣的看著自己的同伴躺在地上痛苦的卷成一團。
裴寒臨抽了抽嘴角,冷俊的眼神寫滿了不耐煩,潔癖的就著雨水擦了擦剛剛碰觸男人胳膊時的手掌,從錢包裏抽出一把鈔票一甩手撒到了倒在地上抽搐的男人身上。
“滾。”
一群耽誤時間的廢物,如果溫璟心就是因為這段時間出了事,我裴寒臨一定一個一個的把你們都宰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離事發地越近雨似乎就越大,身體已經冷的失去了知覺,裴寒臨努力眯著被風刮得睜不開眼,看到了前麵搶災救險的汽車。
“再往裏不能走了!”一個穿著像消防隊的人走了過來,衝著他擺手喊道:“前麵有危險,快回去!”
裴寒臨哪裏管他,想著溫璟心可能就在這裏麵,挺著身子就往裏進,被幾個戴著頭盔的人攔了下來。
“你不要命了?你不知道下這麽大雨可能泥石流?趕緊回去!先生,你要是再這樣我們隻能把你送拘留所了!”
裴寒臨硬闖幾次都沒用,便深呼吸了一口,告訴自己必須冷靜了下來,一摸口袋,才想起手機在醫院被他摔壞了,便問剛剛開口的警察接了手機。
“小李,把王局長電話發給我,立刻。”
裴寒臨冷眼看著借給自己手機的警察聽著電話連連點頭。
“是,是局長……一定辦好……是。”掛了電話轉身對裴寒臨說道:“王局說要臨時組建救援分隊,你就跟著他們上山吧。”
說罷丟給了裴寒臨一個黃色的頭盔和一個有些舊的手電筒,並從旁邊的車上拿了件雨衣:“帶上這個,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山上的情況比裴寒臨想象的還要糟糕,路燈全部壞掉,光源隻能靠他們手中大功率的手電筒,公路已經被衝的滿是泥濘,隨便踩一腳都能到腳踝。
裴寒臨看著被掛斷的樹枝和被掉下來的石頭砸出坑的柵欄原本恢複冷靜的內心又泛起漣綺。
溫璟心……溫璟心你在哪?
裴寒臨跟著救援的隊伍迎著風往上走著,一路上不斷地有細小的石子從他們身邊掉落,過於滑膩的路隻能慢慢的往前前進。
就在裴寒臨想要轉身換一個反向走時,“轟”的一聲一顆有半米寬的橢圓形石子從他的正前方滾了下來,幸好有顆較大的楊樹豎在那裏,石頭砸到了樹幹停了下來。
在場的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但是就在大家想繼續前行的時。
“嘎吱——”
一聲刺耳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裴寒臨剛回頭就看見剛才那棵楊樹直直的衝著他倒了下來,他心一慌,本能的往後一跳,躲開了粗壯的樹幹,卻被一根較細的樹枝劃到了右腿。
昂貴的西服褲子上被瞬間被劃開了長長的一道,還好大腿沒受太大的傷,隻是刮了一個小口子。
“太危險了!裴總!還是回去吧。”幾個人迅速的趕了過來看著他流著血的腿,一個年輕一點的人不安的說道。
裴寒臨站了起來,有點喘不上氣,如果站在這裏的是她,她一定躲不過去。
腦海中閃過溫璟心被壓在石頭下的畫麵,裴寒臨閉著眼睛輕輕的搖了搖頭,捏緊的拳頭有些微微發抖。
“不礙事!繼續前進。”
“可是……”那個人有些猶豫。
“繼續!”
不容反抗的語氣,裴寒拿著自己的手電筒走在最前麵,其他人見他這麽堅決,互相看了看也沒在說什麽,跟了上去。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絲一毫的發現都沒有,偶爾看見幾輛被砸的麵目全非的空車停在路邊,安全氣囊都彈了出來。
不是溫璟心的!
裴寒臨每看到一個車就默念一遍這句話,他有多害怕看到溫璟心的車,又多害怕找不到她,衝突的心理讓他呼吸困難。
他不知道如果真的看到她被石頭砸的支離破碎的車子時,自己有沒有勇氣看著渾身是血的她。
“我們馬上就到頭了,在往上人就過不去了。”有人大聲喊道。
確實,在往上的路都被密密麻麻的樹木完全遮擋,那一段山路並未開放,所以平時也不會有人上去,更何況是還開著車的溫璟心。
裴寒臨獨自又往上走了一段路,已經沒有水泥路了,鞋子踩著看不見的軟軟的泥土上給人一種會陷進去的恐慌感。
把手電筒開了遠光,四處照了照,除了陰森森的雜草和胡亂生長的植物外,就是樹了。
“山體滑坡的位置具體在哪?”
從上麵下來後,他朝著救援隊的其他人問道,救援隊麵帶猶豫和為難:“裴總就算是您的要求,那裏實在是重危區域,絕對不可以去啊。”
“我問你山體滑坡的具體位置在哪,沒讓你說這些多餘的廢話。”
看見他們還是猶豫萬分,裴寒臨隻得耐著性子撒謊道:“你們放心,我隻是去那附近看看,不會深入。”
聽了這話其他人才點了頭,讓他萬分發誓絕不深入,才肯帶著他像東南方走去。
你到底在哪裏?
溫璟心……
裴臨寒凍得走路都有些僵硬,難道已經出事了麽?時間越久,裴臨寒腦子裏就越亂,人最恐懼的就是未知,這句話沒有錯,他感覺自己有些撐不住這份恐懼,拿著手電筒的手抖得不可開交。
雨衣在這種瓢潑大雨前幾乎沒有發揮任何作用,裴寒臨扯了扯雨衣翻起的一角,遮住了已經被雨水泡的發白的傷口。
周圍落下的細碎石頭越來越多,這裏的山路是往裏凹陷的,抬頭一看還能看到大大小小凸起的山體。
原本十分鍾就能走到的地方,現如今要走30分鍾,常年被風磨得光滑的鋪路石遇到雨水和細沙的衝刷顯得濕滑不堪,裴寒臨每踏出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的站穩才敢踏出另一隻腳。
“就在那!”
他旁邊的一個人指著遠處,裴寒臨順著他指的地方看去,那裏基本沒有什麽植被,崎嶇不平的山路上麵橫著很大的一塊落石,石頭的旁邊滾著不少樹葉和斷了的樹枝。
他往前走進了一些,沒有,他依然沒有發現她的身影。
“別再靠前——”救援隊話音還未落,不遠處山上的碎石塊如同下雨一般落了下來,濺起了大量的泥土和雨水。
“你看到了沒”救援隊的人員在狂風中吼道:“剛剛要是我們站在那肯定幾條命都沒了。”
裴寒臨把被雨水浸透了的西裝隨手脫掉,仍在一邊,轉過身對幾位救援隊的人說,“嗯,謝謝,你們可以回去了。”
“啊?!裴總?”一個人驚訝的看著他,不可置信的搖了搖頭,“裴總,別開玩笑了,我們快回去吧,估計一會兒雨大一點兒,連這裏都要塌陷了!”
裴寒臨從他手中拿過繩子,看著他的眼睛,霸氣範兒十足的說道,“我沒有開玩笑,你們快走吧,就像你說的那樣,一會兒可能連這裏也要塌陷了。”
那人猶豫了一會兒,“裴總,我們回去局長會罵死我們的。你跟我們一塊兒回去吧。”
“你告訴他是我讓你們回去的就行了。”說著將繩子的一端捆在自己身上。
“裴總!你走吧!會死的!等雨停了我們再來吧!”
“雨停了就錯過了最佳救援時間了。”他推開那位年輕的消防員戰士,來到一顆較為粗壯的樹邊,把繩子的另一端結結實實的捆在樹幹上。
“裴總。”另一個人開口,“能問一下,被困在裏麵的是誰,能讓您這樣的大人物舍命去救?”
裴寒臨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我妻子。你們可以滾了。”說著,在眾人驚訝的表情中卷起餘下的繩子,向著塌陷的地方走去……
那位問話的戰士看著裴寒臨挺拔堅毅的背影,深受感動,直到多年後他的妻子遇險,他才真正明白裴寒臨此刻的心情……不過那都是後話了。
裴寒臨的風雨中一步步艱難的前行,雖然隻是初秋,但夜間的風依然讓人寒到了心裏,更何況是在全身濕透的情況下。
“裴總小心!”身後一位消防員大喊。裴寒臨險險的跳開來。再看他剛才站的那個地方,已經順著山勢滑了下去。
他轉過身來,救援小隊的戰士正緊張的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平台上看著他。
裴寒臨咬了咬牙,又一次向著塌陷最嚴重的地方走去,溫璟心,你一定不能有事。
“裴總!”忽然,又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傳入裴寒臨的耳朵,他一抬頭,還沒來得及看清石頭的大小——。
眾人看著裴寒臨舉起雙臂似乎想躲避……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裴寒臨一動不動的倒在石頭旁邊,獻血止不住的從他的發絲中滲了出來,被雨水暈開,衝走,隻留下一股淡淡的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