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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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儀悠悠轉轉醒過來,輕輕呻吟一聲。陳家文從思緒中回神。手肘托著她坐起來,春俏給她身後放上靠墊。
陳家文滿心愧疚,無法麵對侄女兒清澈見底地眼神。想說些安慰話,又不知從何說起。
春俏悄悄退出來,去廚房打些熱水,想著熱手巾給陳儀做做熱敷。身後窸窸窣窣傳來響動,飛白從窗戶跳進來,站在一旁。心情很是不爽。
陳儀同她三令五申,沒有指示她不可擅自行動,隻負責暗中保護監視。
靜心居一幕她藏身暗處,從頭看到尾。
以她的了解,陳儀絕不會白白挨這兩頓打。定然憋著陰招。可她究竟想做什麽,飛白全然想不通。私下試探陳儀,這丫頭鬼精鬼精,半句口風不漏。既然想不明便不想,照做便是。
春俏被她驚到,氣哼哼的說:“你就不能正常點,非要突然冒出來麽。”
飛白不理會她同自己嗆聲,遞過一張字條,說道:
“找機會給她。”
春俏迷惑,接過打開一看,上麵寫著:事情有變,二條巷柳樹胡同,柏。
春俏念了兩遍。小姐念叨幾次丁雲柏,這麽多天過於,總算有了眉目:“原來是他!小姐一直等他信兒呢,我這就去。”
將字條塞進衣袖,端起熱水往寢室走。進了臥室放下水盆。手巾用熱水打濕遞給陳家文。
“二爺給小姐敷敷臉吧。”
陳家文連忙接過去,小心翼翼將手巾敷在陳儀右臉上。其實過了這麽久,陳儀早就沒了感覺。隻小孩肌膚嬌嫩,還留著印記罷了。
陳儀也不說破,任由他粗手粗腳給自己熱敷。手勁使力過度,臉頰愈加紅得刺眼。陳家文心裏難受,輕聲問道:
“還疼嗎?”“
陳儀眼中含淚,癟嘴搖頭說:
“儀兒不疼了,真的,二伯伯別擔心。
這話說得陳家文心頭酸楚難抑製,懂事的孩子,她們如何下得這般狠手?
陳儀察言觀色,伸出裹成豬蹄的拳頭捅捅他,眨巴眨巴貓兒眼,試探地說:
“二伯伯,儀兒能否求您一件事?”
“嗯。”
“能否不去學堂念書了?”
“這是為何?”陳家文不解,大哥的女兒怎可不念書,大哥那般驚豔絕絕。
“其實儀兒知道,學堂裏姐姐們不喜歡我,都愛用鼻孔看人,儀兒想在家自學。”陳儀心知肚明,豈止是不喜歡,簡直是避之不及。有陳嵐蓉從中作梗,去了也是浪費時間。況且她心裏自有主張,不去比去要行事便宜。
陳家文為難地蹙眉。
族裏女孩針對陳儀,不過是看她無父無母,他一個大男人,確實不好幹涉。便是自己當初在書院,也免不了受旁人欺負,更何況是她。但叫他同意,內心覺得不妥。不曉得如何同她解釋。
一時無話可說。
陳儀見他並未立時拒絕,暗自歡喜。她自有方法說服他。
“二伯伯是不願我不念書識字麽,其實還有其他法子的。”
“說來聽聽。”陳家文既不願強迫她違心做事,又不願她不學無術。她有法子自然再好不過。
“儀兒覺得,與其去學堂,日日麵對姐姐們的不喜刁難,不若單獨請位先生回來教我。從前在開元縣,儀兒念書認字由爹爹親自教導。家中府學女先生雖說學問不差,可儀兒覺得同爹爹相比差之千裏,去不去並不緊要。爹爹娘親留下不少錢物,儀兒絕不麻煩公中,自己掏錢請先生,這般也不行嗎?”
陳儀那雙墨色貓兒眼,水汪汪滿含期盼地望著陳家文,神情緊張。似乎生怕他說出拒絕的言語出來。
陳家文麵對這樣的陳儀,怎能說出個‘不’字。
細想想並無半點不妥之處。既族中姐妹不喜,何苦湊過去找氣受,儀姐兒說自掏腰包請先生,這樣倒是堵住旁人異議。大不了自己私下裏貼補貼補,不叫旁人知道,兩下便宜豈不皆大歡喜!
當即點了點頭說:
“這般也好。隻是儀姐兒你要知道,人活於世,有時族中人,還是要好好相處。靠一人之力過於薄弱。便是你爹爹在世時,也需和不喜之人應酬來往。你無事多多和姐妹們走動,二伯伯相信,憑儀兒的聰慧,時間長了,都會喜歡你的。”
陳家文這番話,處處為她打算。陳儀理解之餘多了幾分感激。隻有至親至近之人,才能設身處地殫心竭慮為他人這般考慮。陳儀乖巧聽話點頭,眼神之中少了幾分疏離假裝,多了幾分親近信賴。
陳家文收回手巾,扔給春俏,繼續說道:
“至於單獨請先生,這事二伯伯來辦,你不要出麵,免得……”免得府裏眾人說閑話。此話陳家文不好明說,跳過話題,說道:“好先生難得,需得慢慢尋求。如你爹爹那般學問人品,隻怕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個來,儀兒不可期盼過高。隻盼有你爹爹十分之一二,已是極其難得了。”
話裏話外對陳邵文推崇備至,陳儀訝異,真沒想到,陳二爺如此敬佩爹爹。胡嬤嬤張口閉口總說陳紹文如何如何,她本以為裏麵水分過大,是胡嬤嬤王婆賣瓜自賣自誇。至於高睿言,喬君桓誇他,故人已逝,撿好聽得誇上一誇,作不得數。
今日陳家文亦這般誇讚,陳儀終於相信,自己這身體親爹,元微朝三十六年新科狀元,大抵真真是學問極好的天才人物。這讓陳儀壓力倍增,往後可不能丟了親爹臉麵。好在自己始終是女孩,真正壓力山大,也得是弟弟陳嵐君。
“嗯,儀兒聽二伯伯的。”陳儀答應道。
“好孩子。”
“還有一件事,儀兒能求求二伯伯嗎?”話說到這份上,陳儀幹脆一並托求。
“你說,二伯伯聽著。”陳家文正是愧疚之時,能替她多做些才好。
陳儀不好意思地揚起雙手,包裹得嚴嚴實實。扭捏害羞道:
“昨日儀兒犯錯,挨了祖母戒尺懲罰。儀兒知道是自己的錯,不怪祖母。可今日又和二姐姐起了衝突,滿院子丫頭嬤嬤都瞧見了,為著這個也挨了打。儀兒想……”陳儀吞吞吐吐說:“二伯伯能不能替儀兒去向祖母請幾日假,等儀兒手上的傷好了,再去請安。”她羞的滿臉通紅,越說頭越低,恨不得將頭鑲進被窩裏。
陳家文莞爾一笑。
這孩子終究還是心思單純,大哥的女兒畢竟是大哥的女兒。她挨了打,休息幾日本就無可厚非,竟因為不能給祖母請安羞愧。真該叫她們好好瞧瞧。
“儀兒不必擔心,稍後二伯伯同祖母知會一聲,你在家安心休養便是。”
陳儀鬆了口氣,總算成了!
掙紮爬起來,陳儀在床上給陳家文行禮叩謝,滿心感激。
陳家文感受到她真心喜悅!心裏感慨不已又心痛不已。儀兒懂規矩知禮儀,進退有度。她才五歲,便是她耍賴不去請安又能如何,更何況她身體不適。然她一句抱怨的話沒有,隻求自個兒替她請假。若大哥大嫂還在,她是忠勇伯府裏最尊貴的長房嫡女,用得著這般小心翼翼麽?
默默凝視著陳儀白色裙帶,裙邊磨地發白,可見她常常穿這身孝服。陳家文觀望四周,寢室裏處處顯得節儉簡樸。完全沒有大嫂在時溫馨舒適。這麽長時間,她究竟過著怎樣艱難的日子?陳家文終是忍不住,哽咽著撫摸她小腦袋道:
“再有什麽為難之處,記得來尋二伯伯。遇到急事若不在府裏,你可去尋門房的張三,切不可忍氣吞聲不言不語。你爹雖不在了,他依然還是咱們忠勇伯府的世子爺,你是長房嫡女,盡管挺直腰杆子,可記住了!”
陳儀重重點頭。
陳儀既醒安然無恙,他還有旁的事情要忙,不好多留。便對陳儀說:
“儀兒好生休息,二伯伯先走了。”
“是,二伯伯慢走。”
微微頷首,陳家文起身離開,將春俏叫到門口,悄悄囑咐春俏幾句:“你們小姐身子弱,要用心照料。你做的很好,無論旁人說什麽,不必理會,自有我來承擔。”
春俏驚疑不定,二爺平時從未表現對小姐關心,今日倒像是換了個人。不管怎樣,他這話實實在在為小姐考慮,春俏麵上不顯,恭恭敬敬回答:
“是,二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