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春俏秋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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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春俏秋露
車隊停停走走,路上走了一個來月,春俏秋露,被指派了一路服侍。臨走前清風說:
“春俏秋露都是臨時買回來的丫頭。公子爺說了,陳小姐一路多有不便,這兩個丫頭陳小姐看著使喚,要是使喚的順手,就留下用用,要是不順手,打發她們回來便是。”
將兩人賣身契,一並交給了陳儀。
陳儀一通感歎。萬惡的舊社會,人居然和貨物通價,再一次審視起自身,沒有萬全之策,千萬不能有離家出走逍遙自在的念頭。要是入了奴籍,跟隻雞跟隻豬,也沒有區別了。主人把你賣了合理合法,你要背叛主子,那就罪大惡極!
路上少數是青石子路麵,大多是泥土路,不下雨還好,前一天下雨,第二天車隊真是寸步難行。走不了多久就得停車清理車輪上的泥土。總不下雨也不好,車輪馬蹄楊起漫天塵土,嗆得人眼也張不開。
一路上穿城越府,每進一座城都要去官府開具路引,這樣才能過兩城之間的關卡。初初陳儀興趣盎然,這種旅遊,走遍大江南北,是陳儀心底縈繞的美夢。現在唾手可得怎不叫她興奮?
各處特色小吃,琳琅滿目的商鋪,風格迥異的人俗風情。河北省靠北,菜係偏鹹味。但肉食肉汁濃鬱鮮美,和印象中書本裏看來的大不相同。吃食不但不粗糙,相反的刀功精致。尤其是魚肉鮮嫩,令人啖之回味。
開元縣去往天京,必經山海關,山海關乃是連接東北華北的咽喉要塞,素有“兩京鎖鑰無雙地,萬裏長城第一關”之稱。咋一聽山海關,陳儀莫名激動,這是在這裏,第一次聽到她熟悉的地名,仿佛此身所在也不是千山萬水,遙遙無邊,叫她多了幾分安然自若。
越向南走,人口越密集,越來越繁華。自古以來,越靠近政權集中的地方越是車水馬龍,高樓林立。所謂天子腳下好做官,不是沒有道理。
途中路過洛陽,陳儀心癢難撓,非要去轉轉,買一本書。胡嬤嬤苦口婆心說了也沒用。隻好由得她去,叫了春俏隨行好生照顧。
曾經因為洛陽紙貴這成語,陳儀特地翻閱了典故,想看看這個時空,有沒有左思的三都賦,有沒有萬人爭相抄閱的典故。胡嬤嬤口中的元薇朝,陳儀可從來沒有印象,曆史是沒有這個朝代,還是她孤陋寡聞不知曉。
結果洛陽紙貴這裏並沒有這個典故。陳儀失望之餘更多又添了幾分茫然,好幾日才緩和過來。
一路上陳儀買了不少的書籍,日夜苦讀,惹得胡嬤嬤一驚一乍,最後都歸功給了神鬼之說。胡嬤嬤苦思冥想,還替陳儀編了套說辭,就說三歲開始陳紹文就教她習文認字。免得將來有人起疑心,把她當成妖孽,打死了事。
陳儀心中敬佩,在某方麵,胡嬤嬤的宅鬥智慧,隻怕要高她無數個段位。有這一點就夠了。
個把月時間,陳儀把買來的書籍囫圇吞棗,看了個大概。這世間,書聖畫聖都有,酒仙詩仙也有,隻不過不再是王羲之吳道子,陳子和李白。陳儀長歎之餘也多點底氣。沒了原作者,盜竊也不那麽心虛。陳儀愜意的很,終於體驗了一把穿越女的優越感。不勞而獲什麽的,真的很爽有沒有。
進了東平縣,再走三五日也就到丹陽。陳儀收斂了一路悠閑的心。大約是怕到了天京侍衛會被有心人認出,徒惹不必要的麻煩,車隊隻負責送她們入丹陽郡,隨後便回去複命。丹陽郡離天京大半日的路程,早上出發,傍晚便能到京城。
陳儀買了一份元薇朝輿圖,是國家允許的,統一的地圖。地圖畫的栩栩如生,有山的地方畫山,有水的地方畫水。咋一看比現代地圖還要先進,再仔細看看,陳儀不禁掩麵,準確度實在是低的不行。總而言之,就是美化程度足夠,實用程度隻能提供個大概。
天京也就是她那個世界裏的南京。陳儀生在江蘇淮安,由於身體原因,去過幾次南京,隻不過來也衝衝去也衝衝,每次都是大包小包直奔醫院,沒有多餘的錢用來遊山玩水。南京給她的印象,隻是一座充滿希望,可每次都帶給她絕望的城市。
陳儀趴在輿圖上,閉著眼想象那個世界裏,擁擠的車站,喧鬧的人流,狹窄的醫院過道,到處充斥著醫院的氣味
車隊停在東平縣的一家小客棧裏。休息一晚略做休整。
長途跋涉,陳儀度過了沒有減震效果的馬車時光,顛簸的身體散架,重組,適應。好在一路上順順利利,這些護衛紀律分明,行動有序。絕不是普通人家請得起養得了的。陳儀一路聽從安排,不問不聽也不說。
倒是春俏心思活絡,一路上不停的找那些侍衛打探。秋露心思重重卻寡言少語,胡嬤嬤旁敲側擊提醒陳儀不少次,陳儀最後無奈的同胡嬤嬤說:
“雖說清風把她兩的賣身契給了我,用的了用不了,得看她們心意,咱們不必強求也強求不了。胡嬤嬤的意思我明白,咱們要幫手,可人家心裏不情不願,幫手不成反添累贅,又何苦呢?”
胡嬤嬤這才歇了心思,陳儀又勸了幾回,胡嬤嬤也就拋之腦後,隻說到時候再講。
用了晚飯,陳儀一個人在院子裏散步消食。古代人普遍短壽,偶有年過七十都是稀有。醫療條件差,陳儀早就決定,開啟自己所能知道,一切養生之道。飯後百步走,爭取活到九十九。
這是客棧別院,每次休憩護衛都能找到合適的住所,這也讓陳儀佩服不已。給自己定了目標,馬車條件改善不了,起碼軟件得跟得上。
院裏隻有兩個房間,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布置的清爽整齊。有花有草有風亭。月亮門外連著客棧遊廊,通往大廳,兼顧吃一頓就走的客人。遊廊西周是一片竹林。風一吹沙沙做響。
陳儀走到月亮門外,靜靜的看著竹林,來回閑庭闊步。綠竹入幽徑,青蘿拂行衣。竹林深處聽得幾聲竊竊私語。陳儀皺皺眉頭,這聲音是春俏和秋露。聲音愈說愈發清晰,竟是兩人吵了嘴。
她一路上沒有理會,也不想理會她們,隻看她們自己。眼下靠近了丹陽郡,她們還這麽肆無忌憚,陳儀心裏煩悶。提步便往二人所在。
拐了彎,躲在竹林深處的,正是春俏和秋露,兩人神情激動,秋露更是臉色鐵青。並未發現陳儀靠近。陳儀停步在拐彎處,靜靜地聽著。
春俏嘴快,譏諷的說道:
“你以為回去人家就把你當個寶,當初你因為什麽被賣心裏沒數?要不是咱兩在一起呆的這些時間,我樂意說你才怪。你且想想,想好了想明白了再講。”
“我的事用不著你管。”
“你怎麽就死活想不明白了?咱們什麽身份?丫頭,奴籍!除非主子開恩,到老了念個舊情,念咱們的好,脫籍成良民,否則一輩子就是個奴婢,想買就買想賣就賣。你非要回去,無非就是看小姐年紀小好糊弄,我告訴你,這些日子你光顧著想你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我可看的明明白白,小姐可不是那種好糊弄的小丫頭。”春俏一手叉腰一手點著秋露的額頭:
“開開竅吧,你見過五歲小姑娘看書看的入迷。你見過五歲小姑娘獨自跑了兩個時辰尋救兵,你見過五歲小姑娘滿身傷痕,卻不哭不鬧?當初我們村有個八歲小男娃娃,也像小姐這樣聰明早慧,村裏老人都說他是隻鳳凰,果然後來做了大官。我瞧著咱們小姐,比那男娃更聰明。跟著她不比跟著你那什麽狗屁表少爺強。你回去幹嘛,做姨太太?”
春俏啐了一口在地上:
“呸,做你的春秋大夢,你能做姨太太,還能被賣到這裏?”
秋露鐵青的臉,滿臉通紅。梗著脖子壓著嗓子說:“那是表少爺不知情,他若是知道,定不能叫太太賣了我。你不懂,你什麽都不懂。表少爺待我那麽好,隻怕這會上天入地的找我,急的不行。我一定要回去,哪怕回不了他身邊,拿不了賣身契,逃也要逃回去。當初要不是你攔著我在公子爺哪裏我就跑了,何苦現在隔了千山萬水。都是你害得!”
春俏氣極了直跺腳。
“你這夯貨,倔驢,傻蛋,白癡”
聽到這兒。陳儀默不作聲,退了回去。
不是大事,這世道,哎苦的都是女人,她原以為春俏心思太過,難為她倒是至情至性。秋露罷了,她來說她就成全她,路都得自己走。走不到頭誰又能說得清呢?
春俏這丫頭管那公子做神仙公子,陳儀莫名覺得好笑。可不就是神仙公子。
隻是剛剛春俏說了她。陳儀心中微驚,她表現的這麽明顯,連春俏都看的徹底。太外露了,她總以為古人心思單純,莫名有股優越感,這是她的錯,她才五歲,得像五歲。就算裏麵住了個老妖怪,也不能表現出一絲一毫。這都是要命的事,是她大意了。
她總想著到了京城,春俏和秋露要麽留,留了是她的人,不必擔憂。要麽不是她的人,相隔千裏,何必擔憂。可這世上事事難料,誰有能保證她們走了,沒有有心人打探?
陳儀回屋,晚飯君兒哭鬧不肯吃飯,胡嬤嬤怕他夜裏餓。正哄著君兒再吃些軟糯易消化的小點心。陳儀把那些艱澀難懂的書本收進箱子。隻留些描本字帖,三字經之類的開蒙書籍,就著燈光臨摹字帖。
胡嬤嬤對這些並不關心,也沒問她突然怎麽收拾起書本,隻是有些奇怪,說道:
“儀姐兒怎麽想起寫大字了?”
陳儀沒有回答,胡嬤嬤也就丟開不問了。古代講究個字如其人,一筆好字不會做無用功。她習慣硬筆寫字,這軟趴趴的毛筆,用起來費勁不少。光是拿筆手都哆嗦,臨帖更是歪歪扭扭。
半天寫了一張半帖子,春俏和秋露才回來,陳儀斜眼瞄了一眼,秋露眼圈通紅,神情平和,大約是被春俏安撫住了。
秋露值下半夜,行了禮就靠退回屋了。
陳儀寫的手腕生疼,放下筆收拾一番也上床休憩。
春俏在床邊鋪了被褥,滅了燭火,給陳儀脫掉外衫,放下床簾。合衣躺在床邊,輕手輕腳翻來覆去好久才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