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大結局
汴京的夜空,悄無聲色的出現了一個個浮懸物體;隱藏了無數的黑暗劊子手。鏡頭轉到皇宮內的每一個身影,每一張滿足的臉容。
忽然,天空“呼嘯呼嘯”的下起密密麻麻的箭雨。依稀的火光下,人影斑駁。悲苦、無助、辛痛……是每個人的寫照。
平靜的夜晚,安詳的皇宮,在漫長的痛苦嘶喊過後,屍骸遍地,血流成河,嗚呼哀哉……
四個月後——
這是一個由異族管理的亂世,這裏的首都是最常見到的是一群紅毛藍眸的“異獸”。這裏的人民,稱呼他們為異獸。因為他們無所不用其極的壓榨他們,隻懂索取不懂珍惜,就像一隻貪婪不休的野獸。
亂世萬民,重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
那是一片冰天雪地,那名男子絕美無雙,那一身冰藍的衣服映得他更加的純潔無暇,他在她的睡夢中不停喃道:“遠離所有愛你的人。”
慕輕紗滿身冷汗從睡夢中醒來,芊瘦白淨的雙手恨揪著被單而暴露出青筋。“唰!”她的十指如同當初沐之語的那樣,迸出了冰藍的長長指甲。原本又厚又醜的指甲早被她用晶石洞裏的石頭所替換,現在的她,雙手就是最鋒利的武器。
她瘋狂的撕扯著姣好柔軟的棉被,看著漫天棉絮在眼前滑下,遮去她眼底的失落,她才收住了手。
“離開所有愛你的人”。這是沐之語的紙條裏,最後留給她的話,她不以為然,但是心魔早已深中。
下床,專人更衣,伺候完繁雜的一切,她又要迎接新的一天了。
今日,民間又會有大軍起義,討伐她這個暴君。她說過,所有人都不要她好過,那麽她活著便是要成為這個人世的禍水。
外麵傳來了敲門聲,她不耐的撤下宣召的太監。
慕知恒從外麵風塵滿霜的走了進來,“皮兒,是我。”
“放肆!”冷冷低聲:“跪下。”
慕知恒就這麽深深的看著她,雙眼血絲滿布,俊逸的臉容疲倦難砌。“那天晚上與你共舞雲雨,那個與你肌膚之親的人,是我。”
慕輕紗倏地站了起來,“你無恥!”
對她的說罵不理,他的心思完全不在之上。“這是你最需要的東西,”慕知恒從懷裏掏出一個畫軸,絲帶一拉,整個畫軸便擴展下。“你要的地道龍脈。”
“拿上來。”慕輕紗伸手。見著渴求的東西,眸子沒有本點光芒,反而是更加幽暗。正如同她的內心一樣,每個角落都是陰霾。
“收手吧。”慕知恒滿身傷痛,從懷裏掏出火折子。“你已經失去了所有了。”
慕輕紗雙眼迸發厲色,食指的指甲射了出去,正中他的心窩。慕知恒就這麽眼睜睜看著那道指甲,他可以躲,但是他不想躲。他來到這,就是隻求一死。
“不過,我怎麽覺得,你越來越不似以前了。是不是時間能使人改變,你已經長大了,太安靜、鎮定、從容、無懼、聰慧……再也不需要哥哥的保護了。”眼內除了讚賞不已,也有不少失落。他的妹子,再也不需要他的保護了……
他寵溺的揉著她頭上的軟絲,笑著道:“哥哥以後再也不懷疑你了,全心信任你。”那時,她被君淩風傷害得體無完膚,而他非常心疼她,所以他說會全心信任於她。後來,他果真沒有違言。
“小猴兒呢,你知道她在哪嗎?她過得可好?我好久沒有見過她了,這已經是最後一麵……”他病重彌留之際,親手抓住她的手,眼內閃爍著淚珠問她。雖然她不是他的親生妹妹,但是他依然拿自己的性命相保。
“皮……猴兒,或許是哥哥欠了你。不如,這披風我就送作與你?”就是這件披風,讓她在生死之間,來回自如。
眼看著他軟軟的垮下,握住桌沿的手掩飾住全身的傷痛。“你還有什麽話要交代?”
“我求你,求你……務必保住塵兒和謹兒。”嘴角蔓延出鮮血,他呼吸越來越困難,但是還是堅定的看著她。
慕輕紗與他凝視良久,終點頭。
眼角濕潤的滑下冰涼的淚珠,他深情痛絕的看著她。“我這輩子最遺憾的兩件事……”血順延嘴角滑下,他艱難的吞咽幾下。“一是承諾了塵兒卻不能與她廝守下去。”腮邊的淚洶湧了鮮血。“二是——為什麽沒有早點遇見你。那麽我,慕知恒,必不會負你。”
這是他最後留給她的一記深情不悔的目光。“你殺害於我,我不悔、亦不恨!請你也……不……”請你也不恨吧,終究沒有機會說出口,他便永永遠遠的倒下了。
若要蘇醒,那或許是下世吧。隻是下世,能早點遇見她的路在何方。
慕輕紗走至他的身邊,撿起那個卷軸,卻無心看一眼。再度撿起地上孤孤單單的火折子,她打了開來……
思緒千載百湧上心頭——火折子是空的,他根本就沒有毀掉卷軸的打算。
虛彌了視線,她看著手上空缺的一個指甲,身體的悲痛蔓延開。“嘶——”卷軸被她用盡力氣撕毀開。
“胭兒。”身著盔甲戎裝的高壯男人走進來,眷戀的看著眼前的背影。束得整齊的發髻下麵是久浸豔陽的古銅色臉容,上麵有著疲累拉下的淡淡皺紋,宣示著男人的滄桑歲月。
“上峽、方朝這兩個城市,已經被逆賊所侵。你要守住最後一站,汴京。”背影的正麵,是她緊閉著的雙眸。
“是,胭兒。”廖澤岩走前一步,黯然的問:“我能否看你一眼,就一眼。”
“若是你贏了,會看到我無數眼;若是你輸了,一眼也是浪費。”
廖澤岩握緊雙拳,就這麽看著她的背影,一步步倒退。別了,本將的愛人。
“等等……”
廖澤岩的心眼快要跳了出喉嚨,他艱難的吞咽一口唾沫,問道:“胭兒,還有什麽事?”
“你打仗從來沒有輸過,若是這人生中最後的一場仗輸了,你會怎麽辦?”她幽幽涼涼的聲音就這麽傳入了他的耳內,讓他茫然不堪。
戴上頭盔,他邊走邊思忖著她留給他最後的一句話。
若是這場仗輸了,人生豪邁,大不了重頭來過。他願意作無謂的犧牲,隻是為了討她一個安心。若是這場仗輸了,我就轉世,十八年後,再替你披上戰甲。
他翹起了她的下巴,第一次迫使她要望著他。“這把刀,除了我外,沒有人碰過。它也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對待。它在我眼中是那麽的幹淨,冰清玉潔,我把它當成是我的命,有它就有我。如今,它卻被扔在布滿爛灰汙雪的地上,我居然毫不發怒。”粗糙的手指輕撫著她額際嬌嫩肌膚,他再度吐道:“這一切的失去控製都是因為你。我是不是應當毀了你?往後,就不會再有這麽離譜的事情發生,也不會再把心牽在一個完全忽視自己的女子身上。”
“不要把男人的占有看得這麽卑微,或許,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想法差異太大了……你該回去了。這一別……我會再來找你的。”這一別,再見,彼此都已遍體鱗傷。
“你也該知道,就算是鐵錚錚的漢子,他也需要愛情,那是親人不能帶給的。我要你。”比起那些名利親情,他都可以狠心的舍棄,隻有她,能得到他的全心對待。
廖澤岩閉上了眼睛,不去看繾綣的身影,嘴裏堅定的道:“一開始,我就知道你不可能會選擇我。我會接受你的選擇,但同樣不會放棄你。就算你從頭到尾都對我沒有感情,我也要等你。”握拳過於用力,已把厚重的手套也崩裂。
十八年後,再為你披上戰甲……
太浩瀚、太深邃、太苦澀,幾乎就是無限,就是生命與情感的極境。多少次魂牽夢縈;多少次寢食難安;多少次如癡如醉;多少次天人交戰;多少人最後落得了肝腸寸斷的下場。
始終堅持緊閉自己的身心,她沒有用珍貴的淚珠去歡送他們。得失成敗,是天的擺布,還是邪能勝正,隻有天知曉。
身上厚重的龍袍讓她行動有些不方便,她拉了拉緊脖的衣襟,提筆蘸墨,畫詩:
如此冰涼
不盡山盟亂世成殤
素衣依舊
隻歎提筆難賦愁腸
山河盡血
灑血男兒嘶鳴戰馬
大好江山
不盡聲色犬馬榮華
寧遠城外
八旗盡展虎視眈眈
紫禁之巔
剛愎君主自毀汴京
朝臣內外
隻知黨錮爭鋒奪利
秦淮夜盼
更有歌姬夜夜笙簫
歎不盡語
不是大漢千萬無兒女
豈能蒼茫萬疆無良臣
血色殘陽依舊展
隻是從此無明人
蒼茫夜色千年依舊
青史卻是代代蒙塵
最後一筆落,世間遍處生離死別。萬丈之外,誰等得到晴天?
從房間裏走出,看著行色匆匆的眾人,為數不多,龐大的宮殿顯得落寞。她一步一步登上汴京城牆的最高處……對麵的城牆最高之處,便是對方的首領——花錦。
失去最愛的人的她,是否與自己一樣,恨不得要毀了整個世界才安心!“哈哈!哈哈……”她肆意的狂笑不止。
向下望去,眼前便是下了一場恒大的腥風血雨,屍骸遍地,就算密密麻麻的螻蟻般的人跡,她還是一眼認出那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霸氣淋漓的身軀,舉天踏地的渾厚;那是磅礴大氣的刀法,去留無數頭顱……
“奏樂!”慕輕紗朝身後掌握著樂器的眾人大喊。她脫下厚重的龍袍,用力的向外一拋,眼睜睜的望著它隨風飄遠。
“錚錚淙淙”的琴聲、清靈空洞的簫聲,高揚美妙的笛聲,各種各樣的樂器餘音渺渺,清晰悅耳,嫻熟的一譜一調,浹髓淪膚。
底下無數屍首異地,上麵卻是一女在高歌歡樂。士氣全都跌到了最低點,甚至有些人已經哭著喊投降。
廖澤岩挫敗的看著他的士兵們,再抬頭看著城牆上那一抹舞動的身影。閉上雙眼,刀子吻頸,他的眼睛依然看著她。這便是他生命中最後一刻。
慕輕紗眼睛滑下一滴淚,緊接著便是所有的淚珠澎湃而滾出眼眶。眼前所有的景物失色,畫麵縱橫交錯。她不知疲倦的在城牆上舞動著,就算身邊的音樂早已經停止,就算身邊的人早已經離去。
吾本仁慈,卻屠戮蒼生;吾本道德,卻與惡起舞;吾本卑微,卻君臨天下,隻是這個天下,再也沒有人為吾傾盡所有了……
是不是她的舞姿過於美妙,就算兵臨城下,也沒有人上來城牆來打擾她的興致。
她的腦子重重沌沌,耳邊、眼角、鼻翼、嘴巴全都被淚渲染得濕濕熱熱。伸手去拭,是一股股殷紅的血液。
城牆上,有一個身影不倦的往上爬。就像是天梯般的遙遠,君淩風氣不泄往上爬。就算手腳磨爛痛糜,他也不肯休止。
全身浮軟,她的腳下踩空。就這樣……一失足成千古恨……
“不!”君淩風想起來淒厲的嘶喊。“紗兒!”縱身抱住她的身子,一起往下墜。
慕輕紗早已經閉上了眼睛,靈魂也不知何歸。
“紗兒。”一道如初見般玉珠滾動的好聽嗓音傳入她的耳邊。她像個初生嬰兒般,緩緩的無辜的睜開雙眸。“之語。”她伸手……
以為自己是錯覺,但是卻真實的觸碰到了他的手。
他半跪在她的身邊,捧住她軟弱瘦小的身子。“紗兒……”
“我也到了天上了。”周圍是迷迷蒙蒙的煙霧,身邊是清晰的他。
“紗兒,知道麽。我其實不是菩薩瓶中的一滴楊枝金露,不是瑤池裏的一滴池水,更不是西王母口中的一滴唾液。我隻是……我隻是鳳凰眼角滑下的一滴淚。”他的雙眸好溫柔,好溫柔,就像要滴出她說的那滴淚一般;他的聲音無比動聽,無比動聽,就像是“我有個名兒喚作——‘玲瓏冰心’。你明白了麽?我會死,這便是玲瓏冰心的宿命。這是宿命,怨不得誰。”
慕輕紗幽幽的凝著他,緊握住他的手。“他們呢?淩風、知恒、澤岩呢?這也是他們的宿命嗎?”一張開眼之後,她總覺得心內像是被挖空了什麽。原來,便是仇恨。
沐之語搖頭,“這是你的宿命。你是來自一千多年後的人,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到最後,你不會屬於任何人。注定的,一切都是注定的。是你……也是為了你的涅槃重生,為了你的記憶覺醒,愛你的人,都會自願死去。甚至靈魂也會永遠失去,永不得超生。”
“是我害了他們?”慕輕紗懊悔不已,她站了起來。
“他們的靈魂,我已經幫他們停留在三生石上,不至於魂飛魄散。要是你以後想念,可以下去看望他們。他們雖是失去自由,但是能與你彼此感受。”
沐之語隻是深深的睇著她,而後另一條腿也放下,雙膝跪倒在地。
她俯視著他,不解的問:“你怎麽還要跪我?”
“其實,我就是你眼角的一滴淚,那茗鳳凰,就是於你。你會不斷心痛我,憐惜我,不是因為你愛上了我,而是因為,我隻是你眼中的一滴淚。我幻化成人形,隻是為了下凡塵去找你。”
他拉過她的手,覆在自己臉上。“凰,命須命,宿命盡,傳說延續。”
他回複了原形,在她的手心幻化成清透晶亮的一滴淚,光亮四射,閃爍依舊,卻隻是孤孤單單的依附在那裏。她放在唇邊,親吻著那滴淚。
鳳凰,命須命,宿命盡,傳說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