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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兩章合一)

  此為防盜章


  過程如秦芃所猜想一致, 他在宮變第二日就接到了家中來信,說衛老太君病重以及秦銘登基一事,但並沒有提及秦書淮帶著兵圍了皇城,按照他的話是——


  「如果我知道他帶著五千兵馬在皇城裡待著, 打死我都不來!我又不是傻……」


  秦芃閉著眼,如今秦書淮大概是不敢動的。但是他的兵一日不離開宣京,那衛衍一日就不能露面,說不定會有什麼危險。


  想了想后, 秦芃道:「你就先藏在這屋裡別露面,躲著吧。」


  按照秦書淮的本事, 衛府大概也是有秦書淮的暗樁的, 如今既然要藏衛衍,自然是要藏個徹底。衛衍有些不好意思, 低頭道:「要不我去奶奶房間……」


  「她老人家病著, 」秦芃斜眼瞟了他一眼,淡道:「進來了就別亂跑,就這樣吧, 我讓人打水來給你洗澡。」


  「行。」


  衛衍點點頭,秦芃起身去, 見他還跪著, 挑眉道:「還跪著做什麼?趕緊躲起來!」


  「好嘞!」


  衛衍立刻挑起來, 往隔間里一躲, 就藏了進去, 秦芃讓春素秋素打了水來, 兩人有些疑惑道:「主子不是剛洗過澡嗎?」


  「你們什麼時候這麼多話的?」


  秦芃語調淡淡的,兩人卻覺得有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壓了下來,忙出去打水。打完水后,秦芃從衣櫃里將衛煬的衣服拿出來扔給了衛衍,衛衍去洗了個澡,穿著衣服出來后,他擦著頭髮道:「這麼多年了,嫂子還留著大哥的衣服啊?」


  「嗯。」秦芃應了聲。燭火下,秦芃的面容秀麗,膚色白皙,那平淡的模樣,讓衛衍心中驟然一緊。


  他忽地想起來,這個女人已經守著那個牌位,守了十年了。


  他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情緒,有些羨慕衛煬,又有些憐憫這個女人。想了半天后,他嘆了口氣,同秦芃道:「嫂子,其實吧,大哥已經死了很多年了。我們衛家也不是什麼古板人家……」


  「朝中先帝的支持者是誰?」


  秦芃打斷了他的話,衛衍未曾想秦芃張口就問這麼冰冷冷的問題,晃了會兒神,才反應過來:「你是想問誰能逼著秦書淮?」


  「嗯。」秦芃點點頭:「他的兵一直在宣京始終太過危險,要早些離開才是。」


  衛衍表示贊同,想了想后,說出一個名字:「張瑛。」


  「張瑛?」


  「對,」衛衍點頭道:「文淵閣大學士,清流領袖。他之前也是官宦子弟,父親任御史中丞,因直言不諱,為靖帝當庭斬殺。所以他對靖帝一脈一直恨之入骨。為人頗有才能,在民間聲望很高,先帝很看重他,多次任科舉主審官,門生遍布朝野。」


  「我明了了。」秦芃起身來,指了柜子,同衛衍道:「裡面有個被子,裡間有個小榻,明日我去找張瑛。」


  「等等……」衛衍猶豫道:「你還是別去。」


  「嗯?」秦芃有些迷惑,眨了眨眼,衛衍道:「他……不大看得起女人。」


  聽了這話,秦芃獃滯片刻,隨後明白了衛衍的意思,嗤笑出聲來:「這老不朽的。」


  說完后,她沉默下來,對這種天生性別歧視的,她好像真的還沒多大辦法。


  第二日清晨,秦芃起身來,她決定,雖然張瑛不能找,但張瑛的學生應該還是可以的,她心裡列了份名單,打算去找那些人說了說,再通過那些人說服張瑛。


  結果剛剛洗漱完,宮裡就傳來了消息,說是李淑讓她進宮去。


  這位便宜娘親從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秦芃正在用早飯,點了點頭后,便道:「那去吧。」


  說完后,秦芃便進了宮中,剛到宮裡,李淑便著急迎了上來,握著秦芃的手道:「芃芃,秦書淮今日要來,這可怎麼辦?!」


  「他來他的,你怕什麼?」秦芃面色不動,坐到一旁,侍女給她斟了茶,李淑一看秦芃的模樣就焦急起來,跳腳道:「你怎麼這麼不懂事?秦書淮來能有好事嗎?!你說他是不是要殺了我……」


  「你想太多了,」秦芃抬起茶杯,想了想,覺得秦書淮如今來找李淑,必然是為了攝政王一事。她抿了口茶,抬眼道:「上次我同你說,讓你冊封我為鎮國長公主一事,你可還記得?」


  李淑呆了呆,這才想起來,點頭道:「記得。」


  「那便夠了。」秦芃點點頭:「記得就好,他此番前來必然是為了這件事,你也別慌,來便來了,也沒什麼好怕的。你就按照我說的做,實在不行,你不說話就夠了。」


  說話間,秦書淮已經來了,太監進來通報,秦芃抬手道:「讓他進來吧。」


  說著,秦芃抬手指了上座:「母親坐吧。」


  兩人坐定后,秦書淮走了上來。今日他依舊是一身黑色華袍,衣角上綉了振翅欲飛的仙鶴,外面披著白色狐皮大衣,讓他整個人帶了幾分仙氣。


  他進來后朝著兩人行禮,秦芃也很給面子的回了禮。而後李淑便戰戰兢兢招呼著秦書淮坐下,秦書淮坐定后,抬頭看了一眼秦芃,卻是同李淑道:「臣今日來,是同太后商量一下陛下登基后的事宜,公主在此怕是不太合適。」


  「無妨的,」秦芃笑眯眯道:「有些主意,母親怕是不習慣做主,要我陪著。都是自家人,王爺不必如此隔閡。」


  秦書淮明白秦芃的意思,秦芃這話擺明了這裡做主的人是她,他執意要她走,怕也是談不出什麼效果來。


  於是秦書淮點點頭直接道:「陛下如今年幼,怕是需要幾位輔政之人,不知娘娘心中可有人選?」


  聽了這話,李淑和秦芃對視一眼,秦芃不著痕迹轉過眼去,李淑僵著臉道:「這事兒,不知淮安王是個什麼想法?」


  「臣想著,皇子年幼,輔政一事,還需親近之人,這才能盡心儘力輔佐陛下。」


  親近之人?


  那就是親戚。


  秦芃在旁邊聽著,不出聲敲著扶手,身體不自由自主偏了過去,稍稍依靠在扶手上。


  秦書淮說著話,忍不住斜眼瞧了一眼,這樣的小動作,秦書淮只在趙芃一個人身上見過,驟然見到秦芃也是這個樣子,他思緒不由得停頓了一下。而旁邊李淑聽了秦書淮的話,點頭道:「王爺說的是,是該找個近親之人輔佐才好。」


  秦書淮收回自己的思緒,將目光拉回李淑身上來,繼續道:「既然是輔政,自然是要有能力的,最好是熟知朝堂正事,在朝堂有一定地位,壓得住朝臣,做得了事實的,這樣才好。」


  近親有能力有地位,基本等於秦書淮。


  秦芃聽著秦書淮的話,嘴角帶了笑意,覺得多年不見,秦書淮的臉更大更厚了。


  李淑雖然傻,但也在宮中沉浸多年,聽了秦書淮的話,也明白了秦書淮的意思,她將目光落到秦芃身上,求助道:「芃兒你看……」


  「王爺說得極有道理,」秦芃笑著接了話,溫溫柔柔道:「那王爺覺得,誰比較合適呢?我和母親並不熟悉朝上的大臣,王爺不如舉薦幾個?」


  秦書淮不說話了,他抬眼看了秦芃一眼,目光平靜道:「臣斗膽,敢問公主覺得,本王如何?」


  秦芃:「……」


  居然客套都不客套一下,這麼直接的?

  她本以為,秦書淮還要推諉一下,和她繞繞彎子。沒想到他這麼單刀直入,秦芃也就不客氣了。


  她直接道:「王爺自然是絕佳人選,但是既然輔政,自然不能一家獨大,朝中有王爺打理,但也該有人平衡監督,王爺說可是?」


  「公主是放心不下本王?」


  「對。」秦芃笑眯眯開口,沒有退讓一步,既然秦書淮直接開口要這個位置,她也就沒什麼好遮掩的,直接道:「王爺放在我這個位置想想看,能放心嗎?」


  說著,秦芃靠到椅背上,打量著他道:「王爺身為靖帝獨子,正兒八經天家血脈,又手握大權,這讓本宮如何放心得下?」


  「你既然都看得明白,」秦書淮面色不改,淡道:「那你還以為,我是來同你們商量的嗎?」


  「您自然不是來同我們商量,」秦芃挑了挑眉:「可是,您以為,我又是在同您商量嗎?」


  秦書淮沒有說話,他看著秦芃,示意秦芃說下去。秦芃喝了口茶,轉頭放下茶杯,一副話家常的模樣慢慢開口:「如今王爺是沒法登基的,要是有辦法,早就把我們孤兒寡母斬了,還和我們商量著輔政大臣的位置?我也就明說吧,王爺,如果我們母女沒辦法監督王爺,誰知道王爺是不是拿銘兒當個傀儡,過兩年就殺了呢?如果註定要死,早死晚死,不如現在死個痛快。」


  秦書淮聽著秦芃的話,抬眼看向她:「你對我不敢殺你,似乎十分有信心。」


  「是啊,」秦芃眯眼笑開:「畢竟,我是衛家的大夫人嘛。」


  聽了這話,秦書淮依舊很平靜。


  秦芃的話都說到點子上,他的確不能動她,也的確是顧忌衛家。如果是旁人聽了秦芃的話,怕是會被激怒魚死網破,可秦書淮不是這樣的人。


  他對情緒的感知太遲鈍,也太冷靜。以至於他幾乎不大會生氣,做決定時很難被情緒左右。


  他聽著秦芃的話,默默想了一會兒。


  如今看秦芃的架勢,不鬆口她是絕不會松輔政大臣的位置的,可是秦芃來輔政,對這個朝局能有多大影響呢?

  這朝廷不會容忍秦書淮一個人獨攬大權,秦芃不來,也會有其他人來,如果是衛衍或者是張瑛之類的資深政客,那還不如來個秦芃更好對付。


  於是秦書淮在沉默了一會兒后,慢慢道:「你要如何?」


  「我為陛下長姐,陛下年幼,我自然是要上朝輔政的。古來幼帝由母親垂簾聽政,我母親淑美人身體抱恙,就由我代勞吧?」


  「等……」李淑聽聞這話,立刻想要開口,秦芃冷眼掃過去,壓低了聲音:「母親!」


  李淑被秦芃嚇住,她從未見過女兒眼中那樣嚇人的目光。並不是兇狠,就說不上來的一種壓迫感,讓她忍不住禁了聲。


  她直覺覺得,如果她不禁聲,秦芃或許會做些什麼……她無法想象的事。


  秦書淮看著兩人互動,目光看向李淑:「娘娘,到底誰聽政?」


  「就……四公主吧……」


  李淑低著頭,有些不甘願。秦書淮點頭:「可以。」


  「既然要上朝,自然要有個名頭,」秦芃似笑非笑:「淮安王覺得,鎮國長公主這個封號,本宮當得不當得?」


  鎮國長公主,這不僅僅是一個封號,還是一個位置。


  正一品,可開府軍,干涉朝政,是一個類似於皇家監督機構的存在。


  鎮國長公主很少冊立,近百年來,也就北燕冊封了一個趙芃——還是在她死後,由她弟弟趙鈺追封的。


  而如今秦芃活著要這個位置,要的不是稱號,而是一個權力。


  聽到這個要求,秦書淮忍不住笑了。


  那一笑如春陽暖化千里冰雪,讓人移不開目光。


  所有人都被他笑呆了,而他看著秦芃,內心卻是覺得一片柔軟。


  在這世間居然還有這樣相似的一個人……


  叫著她的名字,有著她的性格,還要著和她一樣的位置。


  真是有意思極了。


  於是她轉過頭去,抬手挽了頭髮,掩蓋了方才那片刻的呆愣后,慢慢道:「我是誰?我是齊國的長公主,衛家的大夫人,攝政王秦書淮的勁敵,知道這些,白芷姑娘不久夠了嗎?」


  「反正,」秦芃含笑瞧向白芷:「你的目標,不是殺了秦書淮嗎?你我合作便可,至於其他事,何必細究。」


  白芷沒說話,她盯著面前這個女人。


  這個女人說話做事風格和趙芃太相似,讓她心裡有些下不去手。


  作為趙芃手下最得力的人,白芷來齊國之前,早已將齊國各大人際關係都摸了個透徹,而她的資料中,這位四公主明顯是一個……沒什麼殺傷力的人。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一眼認出了她,還知道她的夫君夏侯顏。


  白芷抿了抿唇,刀仍舊在秦芃脖頸上,冷聲道:「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


  「我查過秦書淮。」秦芃立刻開口,撒謊都不需要草稿:「他身邊所有人,包括他妻子身邊所有人,我都查過。你作為秦書淮髮妻身邊最親密的人,我自然知道。」


  這話讓白芷放鬆了幾分,她自己也是這樣的人,想要動一個人,就要將是所有事查得清清楚楚。她的刀從秦芃脖頸上鬆開,駕馬衝進林子,進了樹林,馬就不好跑了,如今白芷肩頭受了傷,行動也有幾分不便,秦芃看了一眼後面的追兵,立刻同白芷道:「把你衣服脫了給我,傷口紮緊一些別讓血流出來,去樹上躲好了別動!」


  「你……」白芷愣了愣,秦芃抬手就去扒她衣服,兩人一面換著外衣一面跑,秦芃知道她要說什麼,迅速道:「等追兵走了你先跑出去藏著療傷,找個時機去衛府,我在衛府等你。你要扳倒秦書淮,我幫你!」


  說完,兩人衣服差不多換完了,秦芃從白芷手裡拿過刀來,就往身上劃了個傷口。然後將刀塞回白芷手中,攏了攏頭髮,說了聲:「回見。」,便掉頭往深山裡跑去。


  白芷看著那人活蹦亂跳跑遠還不忘扭著腰的身影,心情頗為微妙。然而想了想,她還是按照秦芃的意思,包緊了傷口上了樹,然後靜靜等著後面的追兵。


  追兵們尋著血跡很快追了上來,然後順著草被踩斷的方向追著過去。白芷在上面等了一會兒,便見到秦書淮帶著人來了。


  秦書淮和衛衍分成兩路追人,衛衍去追馬跑的那個方向,秦書淮則是一路追著正確方向過來。


  為了給白芷充分逃跑時間,秦芃一路撒丫子往前跑,一面跑還一面不忘設置障礙,先往前跑,跑了折回來,在從樹上盪過去往其他地方跑……


  所有人都是尋著血跡和折斷的草枝去追的,結果後來發現,總是追著追著,路就沒了……


  秦書淮上了一次當,便立刻明白了秦芃的把戲,同旁邊人道:「分散去找。」


  而後便自己帶了三兩個士兵就追著過去。


  秦芃把人甩得遠遠的,而後跑得有些累了,便在樹林邊上的樹上躺著,手裡拿著一個果子,手枕在腦後,扔著果子休息。


  她也沒指望自己沒被找到,要秦書淮找不到她,她才覺得奇怪。


  是人做事情就會留下痕迹,秦書淮向來是個心細如髮的,找到她也不過就是時間早晚。只是算一算時間,她覺得白芷應該也能跑了。


  秦芃在樹枝上等了一會兒,便聽見樹林中傳來了一些細微的聲音。


  那些聲音很輕,應該是人在樹林中快速穿梭的聲音,只是這些聲音太過輕細,如果不仔細聽,就彷彿是什麼動物一般。


  這樣的聲音,往往是殺手暗衛這些極度需要掩藏的人,秦芃停住了扔果子的動作,屏住呼吸,在樹上慢慢睜開眼睛。


  這裡已經是樹林的邊緣,不遠處就是一片空曠的平地,平地盡頭就是深不見底的懸崖。秦芃將短劍放在手中,靜靜看著幾道黑影來到腳下。


  「埋伏!」


  黑影中為首的人沙啞開口,十幾道黑影立刻就引入草叢、或者跳上了樹上,一動不動。


  他們太過專註,倒沒注意在樹的更上方,有一個人隱在樹枝中,懶洋洋瞧著他們。


  這些人是來做什麼的?


  秦芃思索著,有些不明白,到底是來殺她,還是殺秦書淮?

  她躺在樹上,垂著袖子,靜靜看著下面的人。


  那些人明顯是專業訓練過許久,趴下來后,居然就彷彿不存在了一般,動也不動,連呼吸都幾乎隱藏了起來。


  不一會兒,遠處又傳來了聲音,秦芃抬眼一看。


  喲,秦書淮。


  秦書淮沒有騎馬,帶著三個侍衛一路探索過來,侍衛們給他開著路,他雙手攏在袖間,面色沉靜,目光四處打量著。


  趴在樹上草堆里的人明顯緊張起來,他們的呼吸幾乎再也無法感知,所有人匍匐著,肌肉綳勁,抬手按在了自己的妖刀上。


  秦芃含笑打量著兩邊人馬,默不作聲,秦書淮往前慢慢走來,眼見著就要走到那批人的埋伏圈時,他突然頓住了腳步。


  秦芃心裡咯噔一下,就看見那人先是看著地面,隨後慢慢抬起頭來,目光落在秦芃藏身之處。


  四目相對。


  一個面色平靜,波瀾不驚。


  一個手裡捏著個果子,艷麗的臉上帶了呆愣,看上去頗為可愛。


  秦書淮張口,就兩個字:「下來。」


  秦芃回過神來,微微一笑,秦書淮皺起眉頭,直覺那人的笑容有些怪異,便就是此刻,冷刀驟然而至!十幾個人從暗處猛地沖了出來。


  秦書淮眼神驟然冷下,秦芃躺在樹枝上,抬手咬了一口果子,哼笑,用唇形一字一字道:「不、下、來。」


  旁邊侍衛和那些殺手糾纏起來,秦書淮雙手攏在袖中,不動如山,見秦芃的口型,他二話不說,抬手一把抓住旁邊人的手腕,一擊一點,就卸下了對方手中長刀,反手橫刀劃過對方的脖頸。


  鮮血四濺,溫熱的血落在秦書淮臉上,秦書淮手提長刀,面上帶血,書生氣質被破壞得一乾二淨,反而帶了身後是屍山血海的修羅氣息。


  秦芃愣了愣,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心裡有點慌。


  他好像……生氣了??

  她十三歲生日那天,她是一個人過的,在宮裡被皇后罵了,她心裡鬱結,一個人悄悄跑到秦書淮窗口來,那時候他在讀書,她就蹲在門口小聲喊:「秦書淮!秦書淮你給我出來!」


  小少年穿著水藍色外袍,著了純白內衫打底,頭頂的髮髻束了水藍色的髮帶,落在剩下半披著的頭髮上,看上去俊秀又雅緻。


  他明明聽見了她說話,卻假作什麼都不知道,端端正正坐著讀書,一言不發。


  她心裡來了氣,知道他在意他母親,就朝著他喊:「秦書淮,你想不想知道長孫皇后怎麼死的?!我知道了!」


  秦書淮聞言,捏緊了書卷,終於是抬起頭來:「你說的可是真的?」


  「當真當真,」秦芃朝他招手:「你趕緊出來,我告訴你。」


  秦書淮抿了抿唇,終究還是出來了。那時候他還特別好騙,她說他知道,他就信,被她逼著陪她吃喝玩樂了一天,兩個人一起爬山,她拖著他,落到了一個獵人抓捕野獸的洞里去,兩個人就躲在洞里等人來救,那天晚上特別冷,她就靠著秦書淮,小聲同他說:「我好冷。」


  秦書淮沒說話,好久后,他伸手將她抱在懷裡。


  他的袖擺很大,不是什麼上等布料,但被他抱緊懷裡的時候,她就覺得,那布料真好,真溫暖。


  那時候秦書淮個頭還沒有如今高,就很正常一個男孩子,但他抱著她的時候,她就莫名其妙覺得特別有安全感。


  於是她就忍不住哭了。


  秦書淮有些疑惑:「你哭什麼?」


  她就將在宮裡受得委屈一股腦說出來,秦書淮靜靜聽著,也沒說什麼,等她說完了,他安慰她:「會過去的。」


  「我一直相信,只要我們不斷的努力,往前,總有一天,所有苦難和屈辱,都會過去。」


  她聽著他的話,在他懷裡仰頭,用一張哭成了花貓的小臉巴巴看著他。


  「秦書淮,我更難過了。」


  「你又怎麼了?」


  「我一想到你要是知道我是騙你的,就不會對我這麼好,我就更難過了。」


  秦書淮:「……」


  看見秦書淮沒說話,她乾脆「哇」的一下就哭出來,秦書淮有些無奈,嘆了口氣道:「別哭了,就算你騙我,我也對你好,行不行?」


  秦芃當年做這些智障事,她覺得就是個情趣,卻不曾想,原來自己騙秦書淮如此沒有新意,從過去到現在,一直堅持不懈用著同一個謊言。


  更重要的是,秦書淮居然還一直記得,可見這件事,當年對秦書淮還是造成了傷害的。


  秦芃嘆了口氣,跟上秦書淮,有些認命了。


  兩人各自有各自的打算,進了飯廳。


  秦書淮坐在主桌,他的桌子很大,一般這樣的桌子是夫妻兩個人共用,而此刻秦書淮就一個人坐在一邊,另一邊彷彿還留著一個人一樣。


  秦芃坐在邊上一張桌子上,她打量了秦書淮一眼,發現他旁邊位置不但空著,還放著一副空碗筷,彷彿是有誰坐在他旁邊一樣。


  兩人一起用膳,秦書淮吃得很安靜,秦芃則是吃得津津有味,雖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是一看見她的神色模樣,就總覺得伴隨著各種聲音,讓畫面極其生動。


  一頓飯吃完后,秦書淮坐在主位上,抬頭看著秦芃:「不知今日過後,公主有什麼打算?」


  「您說的打算,是指什麼?」


  「如果衛衍回不來,公主打算如何?」


  「回不來,」秦芃端著暖茶挑眉看向秦書淮:「您倒是很有信心啊。」


  「衛家府軍有多少,我是知道的。」秦書淮面色平靜:「實力如何,我也清楚。我認為衛衍這一次,凶多吉少。」


  「那您打算怎麼樣?」秦芃含笑垂眸,春素站在她身後,忍不住有些緊張。


  秦書淮看著面前盤子撤乾淨,聲音帶了上位者的壓迫:「人死了,你就乖一些。」


  說著,秦書淮從旁人手中接過漱口水。他用袖子遮擋著漱了口,而後道:「可以活得長一點。」


  秦芃含笑不說話,這時候江春帶著人匆匆進來,他身上帶著血跡,整個人神色凝重。秦書淮看見江春的神色忍不住皺眉,果不其然,江春進了屋中,就直接跪了下來:「王爺……」


  說著,他看了一眼秦芃,秦芃抱著暖爐,眼中含著笑意,那上挑的眼狐狸似的,似笑非笑,彷彿早就知道了他要說什麼。


  「不必介意,」秦芃柔柔開口:「你不就是想說,衛衍跑了嗎?」


  江春面色冷下,秦芃往春素身子上懶洋洋一靠,含笑看著秦書淮:「我知道呢。」


  江春沒敢說話,他低下頭,跪在地上,一言不發。


  秦書淮喝了口茶,面色平靜:「真跑了?」


  「跑……了……」


  「怎麼跑的?」


  「對方……人太多。」江春有些難以啟齒:「我沒能迅速殺了衛衍,等衛衍反應過來后,他實在是過於強悍,一個人被我們上百人追殺,仍舊衝到了江邊,跳入了江中,如今我們的人還在尋他。」


  秦芃聽著,心裡也是咯噔一下。


  她沒想到秦書淮會提前動手,按照秦書淮的性子,如果覺得出了漏子,會第一時間把管事的人換了,所以一開始她也是有些不安的。未曾想過,這位小叔子居然如此兇殘,一個人對一百多人都跑了。


  她面色不動,聽對方彙報完,便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彷彿是累了一般,同秦書淮道:「王爺,既然事情辦好了,我便先走了。人您慢慢找,看誰先找到吧。」


  說著,她便往外走去,走了幾步,她彷彿是突然想起來一般道:「哦,王爺,我忘了同您說,五天前我就給了南方衛家軍信,讓衛家軍派了軍隊往宣京過來。我還同他們說,要我們衛家有任何一個人死了,那一定是王爺您乾的。守了國家這麼多年,卻連自己的親人都保不住,您覺得還有什麼意思,是吧?」


  聽了這話,秦書淮臉色變得極為難看,秦芃卻是心情很好,笑出聲來,同春素道:「走,我們回去。」


  秦書淮看著那人妖嬈如狐媚的背影踏著月色離開,許久后,他垂了垂眼眸,沒有說話。


  真的像。


  連那得意忘形的樣子,都一模一樣。


  他面色淡淡的,看不出什麼情緒,秦芃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秦書淮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她記憶里,剛遇到秦書淮的時候,這人還是個很健談的少年,她和他剛剛成親那些年,他幾乎每晚都不睡覺,來回折騰。


  折騰完了也不嫌累,握著她的手有無數話要講。


  這麼十二年來她其實一直是陪著他的,哪怕見面次數少了些,可當了他三任妻子,對他的了解,怕是比任何人都深,可此刻正對著他,看著這個人跪坐在自己面前,神色平淡氣度從容端起茶杯,褪去少年稚氣的臉無喜無怒,她才驟然驚覺,自己竟然已是快又七年時間,沒有這麼好好看過他了。而七年足以將一個人打磨得面目全非,當年那個愛笑愛說話的少年人,也已經成了如今這個氣度從容平靜的淮安王。


  「公主找本王,是想說什麼?」


  秦芃一直看著他,讓秦書淮有了那麼幾分不舒服,他抬起眼皮,迎上對方的目光,秦芃將思緒收到當下之事上,笑了笑道:「妾身請王兄來,主要是為了十六皇子的事,十六皇子乃妾身同胞弟弟,如今王爺想要將阿銘帶走,不知所為何事?」


  秦芃同秦書淮繞著圈子,同時心裡準備好了說辭,打算讓秦書淮權衡利弊,千萬別愚蠢干出什麼幹掉了所有皇子自己登基的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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